大秦史記,二十五年寒露日,佛家入中原,與四十萬叛軍同在函谷關,丞相李斯韋親率二十萬鐵騎西出鎮(zhèn)反,寒露日正午時分,大軍抵達函谷關八十里,與叛軍兩軍對峙。
而此時項劉軍中有七百和尚擾亂軍心,這一戰(zhàn),勝敗已然分明。項劉軍中的七百光頭和尚,已讓大軍潰不成軍,此時大戰(zhàn)在即,除非有天神相助,否則項劉大軍定會大敗函谷關。
武安侯劉玄邦也終于回到了軍中,不過隨行的還有一女子,正是苦苦追了劉玄邦整個月的呂姁。
“大將軍好威風!留下十三萬將士,自己倒是跑去風流快活了!”韓學信第一個站出來指著劉玄邦罵道,劉玄邦自覺理虧,不敢言語,呂姁可非一般女子,自己的男人作為三軍之帥,如何能在軍中這般沒有威信?
鏗鏘一聲,長劍出鞘,劍指韓學信,呂姁只想一劍取了他的人頭,替劉玄邦立威。劉玄邦實在想不到會有這樣的變故,自己領軍帶兵,皆賴韓學信幾人,自己貪玩,幾人也時常職責自己,但是劉玄邦是明白他們的心意的,只是今日多了一個呂姁,這局面就有所不同了。
“你干嘛?韓將軍乃我領兵大將!不可無禮!”劉玄邦嚇得急忙上前阻攔,韓學信非但無畏,仰起脖子,伸手指著呂姁說道:“紅顏之禍水!帝辛之妲己,幽王之褒姒!大將軍被你蒙住了心!今日就算你不砍我,明日李斯韋也能生擒我韓某的人頭!”
呂姁行走江湖多年,一身江湖氣息,被他這么一激,不氣也怒,長劍往上一遞,就要碰上他的咽喉,劉玄邦急忙攔在中間,左右不是。
“妲己褒姒之輩,安能與我相比?帝辛幽王之輩,也配與劉君作較?區(qū)區(qū)二十萬大秦鐵騎,就讓你狗急跳墻尊卑不分?如此心胸如何領兵打仗?”
“哼!”韓學信鼻孔冷哼一聲,不與女子計較。誰都知道厲害的不是那李斯韋帶來的二十萬大軍,而是此刻就在軍中從西方而來的七百禿驢。
呂姁見他挑釁的模樣,更是受不了,朝劉玄邦罵道:“滾開!今日不殺了這擾亂軍心的人如何服眾!”
劉玄邦怕歸怕,但是雙腳一步也不曾挪開。
“好說好說!把劍放下,何必如此?我偷偷跑出去,是該要罰,韓將軍講我兩句也是應該。把劍放下?!眲⑿钚⌒囊硪淼厣斐龆溉ツ笞︿h,這么久以來,算是第一次敢撥開呂姁的劍。
“將軍夫人也且息怒,眼下要緊的是戰(zhàn)事。軍中這幾百個和尚要是不解決,恐怕真如韓將軍所言,明日就要被李斯韋生擒了?!眳吻鄩m喊了一聲將軍夫人,呂姁很是受用??戳诉@個道士一眼,覺得挺順眼的,就將劍收回。
“大將軍回來就好?!眳吻鄩m朝他拱了拱手又道:“西方極樂而來的和尚,除了五百金身羅漢,還有兩百是佛門弟子。我們破了西涼,就等于給他們開了一道口子,數(shù)十年來不得入中原傳教的佛門,這次恐怕是大勢所趨了?!?p> “什么大勢所趨?大勢都是人為。這幫禿驢既然敢攔大軍,想必也有幾兩的真功夫,我去破了他的金身,看他們還講什么金剛不壞!”呂姁罵了一句,提劍往外走去,劉玄邦阻攔不及,嘆了一口氣,跟著后面跑了出去。
軍中滿是禿頭,頂著日頭特別顯眼,呂姁照著一和尚舉劍就砍去,果不其然絲毫無損。
“阿彌陀佛!”那光頭和尚非但不怒,還朝呂姁合什唱了聲佛號。
“看劍!”呂姁喝了一聲,這一劍朝他咽喉刺去,和尚不痛不癢,同樣朝她唱了一聲佛號。
“我堂堂輪海境的修為,破不了你個金剛之身?”呂姁笑道,手中長劍霎時劍鳴雷響,捏著劍指揮劍,砰的一聲那光頭和尚摔了出去,一口鮮血從口中吐了出來。
“哼!不過爾爾?!眳螉悵M意的說道。
四周和尚見同伴受傷,急圍了過來。五百羅漢加上兩百修行僧人,七百人都圍了過來。呂姁也不管人多人少,就站在原處。
一個領頭的老和尚上前與她言論:“女施主何故傷人?”和尚不溫不火,但在呂姁眼中,就是來找茬的。
“怎地?仗著人多?想欺負我一個女子?”
“阿彌陀佛,不敢不敢?!崩虾蜕锌戳丝此种械膭Γ朗莻€高人?!拔曳鹩写缺模恢┲鳛楹蝹曳鸺业茏??”
“你佛家不在西方極樂好好待著,闖入我中原,豈不是也是無故?既然這樣說來,你無故入我中原,我無故傷人,也在情理之中?!?p> “在理在理?!崩虾蜕泻俸傩χ瑘鲋袔资f軍隊,仿佛在他眼里也只不過如同西方極樂中那片沙漠里的一捧黃沙?!岸际菬o故,那老僧傷了女施主,也在理了?!?p> 忽然那老和尚金光乍現(xiàn),如同仙人下凡,佛光普照。呂姁呸了一聲,沉聲說道“也不見西方極樂都是花架子?!?p> “怎么?佛家要踩著中原修士的尸體進中原么?”羋青正好趕來,輕聲說道。兩個女子相視一眼,都在心中說了一聲:又好看,功夫又好,有我三分實力。
“不敢不敢?!崩虾蜕惺裁炊颊f不敢,但是頭頂佛光確實越來越刺眼。
“嘴里說著不敢,老禿驢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膽,今天不把你這光頭打成篩子,豈不讓你西方極樂的禿驢小看了我中原武學之輩?”呂姁嘴下最是不留情。
“好說好說,女施主請便?!崩虾蜕械哪樕线€是掛著微笑,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模樣。
“佛家入中原,第一戰(zhàn)就拿我兩個女子試刀,也不怕污了三大佛陀的法號?!绷d青握著青衣劍說道。
中原自古就有抵制外族的意志,無論是異族,還是外來的修士,在中原看來都是侵略者。
“女施主言之有理,和尚不殺生。今日老僧也不傷人,就現(xiàn)在此地任由二位處置?!崩虾蜕幸幌胍矊?,佛門慈悲,他的意愿也不是傷人,傷了人這次就不是傳教來了。
羋青神臺境界的修為,在中原屈指可數(shù),她的劍在中原能擋下的人少之又少,她也不愿挑起中原與西方極樂的戰(zhàn)爭。
道家的無為自然,佛家慈悲心腸。追本溯源,到頭來還是一本同源。都講究的是自然,而非殺戮。
出家人掃地尚且憐惜螻蟻,點燭亦是愛惜飛蛾。道家講究無為,不去干擾世間萬物的自然。
若是兩家相爭,也不知誰輸誰贏。
羋青想的再多,此時也只有拔劍出鞘。“那就得罪了!”
青衣劍出鞘,罡風烈烈,劍劍如有開山填海之力,驚得眾將士往后退去。羋青瞬間就揮了數(shù)十劍,仍是不能破了他的佛光萬丈。
呂姁見狀,二人雙劍齊出,朝老和尚攻去。
雙劍逼到老和尚跟前一尺的距離,便再也進不了一寸。老和尚這才睜眼,雙手各伸出二指,輕輕捏住劍鋒,兩人同是一怔,失去對長劍的控制。
“阿彌陀佛!”老和尚開口說道,聲如洪鐘,隨手一扔將雙劍扔到二人身前。又閉上眼來,臉色莊嚴肅穆,但在呂姁看來他就是挑釁。
“死禿驢!”呂姁拿起佩劍,一個沖刺就殺了上去,砰的一聲,好像撞上了鐵板,長劍在老和尚一尺遠就紋絲不動。
“原來如此?!绷d青看出了那和尚的佛光,只能一尺之內(nèi)不能傷他。若能靠近一尺之內(nèi),必能傷他!
“佛說慈悲,亦有發(fā)怒時!”老和尚圓眼一瞪,大喝一聲:“金剛怒目!”只睜眼一瞪,將呂姁逼退三十步外。他確實是站在原地,任由二人進攻,紋絲不動也不出手。
劉玄邦眼尖的很,早就在呂姁身后將她扶住這才沒有摔倒。
羋青收了長劍,信步向前,看了看老和尚,問道:“老和尚修的是什么?”
“佛法?!?p> “何為佛法?”羋青講話間,慢慢往前挪動。
“普渡世人,度化冤魂厲鬼,便是佛法。”
“既然是普渡,又是度化,為何要將我四十萬大軍置于死地?”羋青問道。老和尚一愣,問道:“女施主何來此言?”
“哼!”
“老和尚你是真傻還是裝愣?”呂姁冷哼一聲。
“函谷關前八十里外,大秦丞相李斯韋,正領著二十萬大秦鐵騎在那里安營扎寨,不出兩日,便能踏馬而來。您看看如今這四十萬大軍,哪個能抗得起二十萬大秦鐵騎的沖鋒?”羋青抬手稍稍指了指大軍,老和尚順著手指看去,這些將士個個無心戰(zhàn)事。
“老和尚好大的能耐啊,一下子就度去了四十萬大軍。恐怕你佛家先賢那個自稱地獄不空永不成佛的地藏王都沒你這么大的能耐,那佛家現(xiàn)在穩(wěn)坐西方極樂的三大佛陀也沒有你這個老和尚的功德大咯!”呂姁還不忘挖苦兩句。
老和尚怎么不懂?口里呼了兩聲罪過,不敢說話。
“佛家要入中原,要拿我四十萬大軍做過河橋還是當墊腳的石頭?過了河拆了橋,墊了腳棄置不顧?聽聞佛家慈悲為懷,今日看來,豈非徒有虛名?”羋青步步緊逼,老和尚念著佛經(jīng)不敢搭言。
這一趟他只不過是隨藥師琉璃佛前來當個護法就罷了。藥師琉璃佛過了西涼便安排自己領著眾僧人到函谷關攔截這四十萬大軍,可誰知道,這出乎意料的結果?
“怎么不敢說話了?老和尚我跟你說,要是耽誤了戰(zhàn)事,這四十萬將士死于大秦的鐵騎下,你就是到了地獄,也贖不了你的罪!你佛家的先賢可說地獄不空永不成佛,你現(xiàn)在就是跟他對著干!他在下面度化,你在上面送人下去,豈不是要活活累死那位?難不成你想做這個地藏王?”呂姁心滿意足的說道,終于將這個老和尚堵死。
老和尚閉著眼睛,心里默念了八百次罪過罪過,不敢不敢。
“高僧如何救我這四十萬無故將士?”羋青見火候已到,隨意問了一聲,老和尚這才睜開眼。
“女施主可有辦法?”
“沒有。但是你既然能攔住我四十萬大軍為何攔不住大秦二十萬鐵甲士兵?”羋青看著老和尚,老和尚眉頭都皺成了一塊疙瘩。
好像是不明白羋青的意思,老和尚想了許久,才微微頷首,道了聲佛號就轉身領著七百和尚離開。
老和尚站了那么久,不是不明白羋青的意思,老和尚在選擇救還是不救。救了,就違背藥師琉璃佛的佛旨,他只是要自己攔住這四十萬大軍而已。不救就違背了出家人慈悲為懷的宗旨。所以在道心與佛旨之間,他想了那么久,選擇了道心。
老和尚領著七百和尚,往東。此去八十里便是李斯韋的營地。
翌日清晨,老和尚已經(jīng)行了二十里地,遠遠就能聽到大軍傳來的馬踏聲與行軍的踏步聲。那是二十萬大秦鐵騎,老和尚深呼吸一口,踏出了第一步。
半個時辰后,終于看到了浩浩蕩蕩的大秦鐵騎,老和尚迎面而上,攔住先鋒,這些人哪里見過奇奇怪怪打扮的和尚?但是又不敢私做主張,急往中軍回報,只說了有數(shù)百個身著異服的禿頭攔路。
李斯韋一愣,知道這是佛家的和尚,只是好奇為什么這幫禿驢會跑這里來,此時他們應該在項宇劉玄邦的軍中的。
“阿彌陀佛,老僧慈毗浮見過大秦丞相?!崩虾蜕性瓉斫写扰?。
“哪位佛陀高徒?”李斯韋問道。
老和尚頷首道:“釋婆羅座下修行。”
“原來是釋迦牟尼佛,見禮了。”李斯韋還是不肯下馬。西方極樂世界的三大佛陀,藥師琉璃佛釋迦牟尼佛是左右護法。大佛陀掌管西方極樂世界,算起來已經(jīng)有八十年不曾入世了。
三大佛陀并非不生不死,而是每一位繼任衣缽的和尚都會繼承佛陀的稱號。但是每一代的佛陀都是上一代佛陀坐化后十八年才繼承,因為佛家講究因果循環(huán),都信奉人間有轉世,所以每代佛陀坐化后,門下弟子都會去找他的轉世等長到十八歲后再來繼承衣缽。
李斯韋的不下馬,是因為他的恩師是張桐源,武當山掌門的師兄弟,道家的正統(tǒng)。而佛家現(xiàn)在要入中原爭一個名頭,道家是萬萬不能低頭的。
兩個人就這樣四目相對,誰也不說話,也不知要說什么。
“丞相不下馬么?”許久才有一個聲音打破了僵局。李斯韋聞聲,抬頭望去,樹梢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年輕和尚。
那和尚輕飄飄地落在地上,眾和尚紛紛行禮?!柏┫嘁呀?jīng)夠高了,何不下來陪小僧走兩步?”年輕和尚那日在丹陽城領五萬冤魂三千厲鬼出城,一身白袍袈裟一塵不染。
李斯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后二十萬大軍,可見有些猶豫。
“小僧毗琉璃見過李丞相?!狈鸺沂紫鹊土祟^,李斯韋一怔,毗琉璃,西方極樂三大佛陀藥師琉璃佛。
李斯韋下馬,朝他拱手一道:“聽聞西方三大佛陀藥師琉璃嫉惡如仇,精通藥理懸壺濟世,沒想到是個年輕和尚,有禮了?!?p> 一個道家一個佛家首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