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封群臣揮刀砍石
曹魏景元四年，公元263年，冬十一月，鄧艾到達成都，季漢皇帝劉禪開城投降，季漢王朝就此滅亡。
從章武元年（221年），劉備于成都稱帝，國號為“漢”，又稱“季漢”，至季漢景耀六年/炎興元年(263年)，劉禪于成都投降，季漢共歷二世二帝，國祚四十三年。
鄧艾剛到成都，即命麾下軍隊控制附近軍營及各城門，他本人則率親兵到達皇宮。
因為沒有兵戈驚擾，所以成都百姓依然各任舊業(yè)。
此時皇宮正殿。
鄧艾、鄧忠、師纂、牽弘、楊欣、王頎等魏國將軍站于陛階之上，而劉禪與蜀群臣站于陛階之下。
鄧忠對鄧艾道：“父親，已按軍令，將大部軍隊駐進城外軍營，城中僅留少數(shù)親兵?！?p> 鄧艾道：“好，王師來這里，不是為燒殺搶掠，而是為天下大同，安定蜀中百姓當(dāng)為第一?！?p> 師纂道：“鄧將軍，蜀主及百官可封賞之?！?p> 鄧艾于是看著劉禪，道：“蜀主，本將軍按當(dāng)年鄧禹之故事，秉承皇帝之旨意，拜你為行驃騎將軍?！?p> 劉禪出列，領(lǐng)旨謝恩。
鄧艾道：“蜀太子，拜你為奉車都尉，諸王子為駙馬都尉?！?p> 劉璿及兄弟皆領(lǐng)旨謝恩。
鄧艾道：“其余蜀朝舊臣，會按職位高低被任命為魏國之臣，或我之屬官?！?p> 季漢舊臣皆領(lǐng)旨謝恩。
鄧艾又看著陰暗之處，道：“來人，將黃皓等宦官全部殺掉！”
于是數(shù)位軍士將黃皓等宦官全部抓捕。
鄧艾看著旁邊師纂，道：“將軍師纂?！?p> 師纂道：“末將在！”
鄧艾道：“拜你為益州刺史！”
師纂道：“謝鄧將軍！”
鄧艾道：“將軍牽弘?！?p> 牽弘道：“末將在！”
鄧艾道：“拜你為蜀郡太守！”
牽弘道：“謝鄧將軍！”
鄧艾道：“將軍楊欣?！?p> 楊欣道：“末將在！”
鄧艾道：“拜你為犍為太守！”
楊欣道：“謝鄧將軍！”
鄧艾道：“其余將軍皆領(lǐng)蜀中諸郡太守、縣令?！?p> 鄧忠道：“父親，如今終于至成都，完成使命。只是行軍匆忙，綿竹陣亡將士還未得到安葬?！?p> 鄧艾想了想，道：“綿竹大戰(zhàn)，蜀軍一萬多人，我軍數(shù)千人，近二萬人戰(zhàn)死，此事甚大，值得紀念。立即命人赴綿竹，將魏蜀兩國陣亡將士一起安葬，筑臺京觀，以彰戰(zhàn)功?！?p> 鄧忠道：“諾！”
鄧艾走下陛階，站至劉禪身前，道：“劉將軍，戰(zhàn)事已休，不知姜維今在何處？”
劉禪鞠躬，并道：“在下已命仆人前去劍閣，命其降魏?！?p> 鄧艾將他扶起，道：“那他是否會就近出降鐘會將軍？”
劉禪道：“或如鄧將軍所言?！?p> 鄧艾微微點頭，道：“也好，劉將軍以前住在哪個寢宮，今后依舊，我會派人保護將軍安全，且每日為你安排飲食，等空暇之日，我會親自前來拜訪?！?p> 劉禪道：“謝鄧將軍?！?p> 于是劉禪在鄧艾親兵陪同下，退殿。
鄧艾又看著蜀中舊臣，提高嗓門道：“諸君，全因遇到我，才有今日之盛軌。若是遇到當(dāng)年吳漢，早被誅殺！”他道后，與鄧忠、師纂等魏將皆笑，而蜀中舊臣皆顯麻木。
鄧艾繼續(xù)道：“你朝之姜維，雖說是一個時代之英雄，但不幸遇到我，所以不得志。而我是誰，堪比白起、韓信之大英雄也！”
只見蜀中舊臣之中，個別人在冷笑。
見對面有人在笑，這讓鄧艾有些不爽，畢竟現(xiàn)在還沒有收到姜維投降的消息，于是對鄧忠道：“你再派人打探姜維消息？看他是否已向鐘士季請降?！?p> 鄧忠道：“諾?！?p> 鄧忠欲離開，鄧艾道：“慢著，你派人告之鐘士季，姜維手下有一個人叫李密，我很敬慕他的才能，等姜維降后，就叫他來成都，擔(dān)任征西將軍主簿。另外所派之人中，有一蜀臣較好?！庇谑青嚢幢楝F(xiàn)場蜀中舊臣，發(fā)現(xiàn)一人，道：“向充大夫，向充大夫。”
向充出列，道：“鄧將軍?！?p> 鄧艾道：“我聽說定軍山上之諸葛亮廟，是你上表所立。”
向充道：“是的，鄧將軍?！?p> 鄧艾道：“一看就是博學(xué)知禮之人，那就請你去一趟劍閣，請李密至成都出任我之主簿，可行否？”
向充不敢不從，于是遵命行事。
鄧艾叫鄧忠代寫任命書，交于向充。
會議結(jié)束后，鄧艾開寫上表，向魏廷及司馬昭表功。
另一方面，漢將姜維率五萬漢軍由巴西南下回救成都，此時已到廣漢郪縣，離成都不遠。
姜維不知皇帝是固守成都，東入?yún)菄?，還是南入建寧，于是派出軍士到成都打探消息，其中有人遇見劉禪派往劍閣的使者蔣顯，軍士將蔣顯帶到郪縣，來見姜維。
蔣顯走進郪縣中軍營帳。
一看是蔣顯，姜維道：“蔣太仆，你是從成都而來乎，快告訴我，陛下之旨意?！?p> 蔣顯表情艱難道：“請大將軍接詔?！?p> 姜維于是率眾將接招，蔣顯將皇帝劉禪向鄧艾投降一事告之姜維，敕令姜維放下抵抗，向鐘會投降。
見皇帝投降，眾將無不震驚，姜維更激動道：“蔣太仆，這是為何，我軍已到郪縣，一二日內(nèi)便可抵達成都，便與鄧艾決一死戰(zhàn)，為何陛下選擇先降！”
蔣顯嘆氣道：“哎，事已至此，還請大將軍接詔?！?p> 姜維萬分悲痛，捂著胸口欲倒下，廖化、張翼見況趕緊扶住，便讓姜維坐下休息。
廖化道：“蔣太仆，鄧艾是攻破成都，逼迫陛下而降，還是陛下主動開城請降?！?p> 蔣顯道：“是陛下主動請降?！?p> 張翼道：“我軍一直認為陛下或固守成都，或南入建寧，或東入?yún)菄鯐_城請降。”
蔣顯道：“諸葛瞻兵敗，蜀中百姓逃往山野，成都亦無兵可用，君臣上下，驚恐不安，陛下朝會商討對策，光祿大夫譙周勸諫陛下出降，于是陛下采納。”
董厥道：“譙周書香世家，當(dāng)年由丞相親自提拔，后為太子家令，食漢祿四十年，怎會做出如此不忠不義叛國敗名之舉。難道他不擔(dān)心，將來會受人恥笑乎！”
蔣顯道：“或許譙大夫不重名聲，他還說要親赴洛陽，為陛下爭取裂土分封?！?p> 李密道：“陛下已降，又令我軍出降，若我軍還要堅持，便是出師無名。”
于是眾人不知所措，皆看著姜維。
這時姜維情緒稍微緩和一些，看著眾人，道：“陛下將國家與全軍托付于我，使我多年來繼承丞相遺志，出師北伐，鏖戰(zhàn)賊寇，克復(fù)中原?？蓻]想到，魏賊勢眾，難以除之。如今反攻我國，兵臨城下，未能救主，以致國家覆滅，這令我姜伯約悲痛欲絕！”
廖化道：“大將軍，你已竭盡全力，這不是你之錯。”
于是眾人皆道非姜維之錯。
眾人安靜后，姜維道：“如今國家已亡，若再回成都，豈不是讓鄧艾嘲笑，不如依陛下詔令，北上降于鐘會。”
張翼點了點頭，道：“看來只能如此也。”
姜維道：“我想此時鐘會已占據(jù)劍閣，或已至涪縣，我軍就前往涪縣請降?！?p> 姜維緩緩起身，張翼、廖化、董厥、李密、蔣顯皆道：“大將軍，大將軍！”
姜維道：“我沒事。”姜維看著張、廖、董三人道：“三位將軍立即將詔令通告全軍，明日離開郪縣，北上涪縣?！?p> 張、廖、董三人接受軍令，哀嘆而去。
三人離開后，李密對蔣顯道：“蔣太仆，你與我軍一同去見鐘會否？”
蔣顯道：“可行，之后我將赴漢中，向漢中諸將傳達詔令?！?p> 李密點了點頭，道：“你兄長蔣斌將軍在漢城堅守，城池并未被攻破，你此去令他開城而降，或許他亦難以接受?！?p> 蔣顯道：“哎，再難接受亦只能如此。陛下詔令已通告全國全軍，之后眾人皆乃魏人矣。”
新一日，姜維率軍隊向涪縣而去。
因此行并非出戰(zhàn)，而是請降，將士們皆顯憤怒難平，不甘失敗。
一路上，許多將士拔出佩刀，揮刀砍石。
亂石與塵土漫天飛揚，好似這支軍隊此行并非請降，而是出戰(zhàn)。
姜維見將士如此表現(xiàn)，只是嘆息，并沒有制止。
漢軍北上數(shù)十里，與鐘會派出追擊姜維的胡烈軍相遇。于是姜維命令軍隊就地放下武器，向胡烈投降，姜維將將軍符印交于胡烈。
胡烈拿到姜維符印，道：“姜將軍，終于見面也，只是未曾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p> 姜維道：“胡將軍，我主命我軍降于鐘將軍，請問鐘將軍今在何處？”
胡烈道：“鐘將軍在涪縣，諸位很快便能見到他?！?p> 姜維道：“那就勞煩胡將軍領(lǐng)路?！?p> 于是胡烈將姜維等人押往涪縣。
又一日，姜維到達涪縣。
此時鐘會正在涪縣軍營等候。
姜維、張翼、廖化、董厥等由胡烈領(lǐng)進魏軍中軍營帳，行至鐘會身前。
胡烈把姜維的將軍符印及請降書交給鐘會，鐘會拿到后，道：“來者何人？”
姜維道：“敗軍之將姜維?！?p> 鐘會道：“姜伯約，何來遲也？”
姜維留著眼淚，低著頭道：“今日至此，實為速也！”
鐘會感到奇怪，讓胡烈退下，又看著姜維身后一干將領(lǐng)，回頭對姜維道：“劍閣之戰(zhàn)，數(shù)次勸降，你卻堅持不降。一月余后，當(dāng)我糧草耗盡，即將北撤，你卻忽然離開，放我入蜀。我剛至涪縣，下令追擊，你又放下武器，主動請降。伯約將軍，怎會如此，令我實在看不懂矣！”
姜維道：“或許，這就是天意。”
鐘會道：“杜長史，將這幾位將軍的符印，原物歸還。”
杜預(yù)道：“諾！”于是杜預(yù)將姜維等人的將軍符印依次歸還，這讓姜維等人很驚訝。
鐘會忽然笑著道：“伯約將軍，止戰(zhàn)之日，從此你我，皆乃魏臣。一路勞累，可先回帳中休息。將軍麾下數(shù)萬將士，我皆會妥善安頓。”
姜維道：“謝鐘將軍。”
鐘會道：“杜長史，安排宴會，今夜我要犒勞三軍。”
杜預(yù)道：“遵令！”
姜維離開中軍營帳后，鐘會持筆撰曰：賊姜維、張翼、廖化、董厥等逃死遁走，欲趣成都。臣輒遣司馬夏侯咸、護軍胡烈等，經(jīng)從劍閣，出新都、大渡截其前，參軍爰青彡、將軍句安等躡其后，參軍皇甫闿、將軍王買等從涪南出沖其腹，臣據(jù)涪縣為東西勢援。維等所統(tǒng)步騎四五萬人，擐甲厲兵，塞川填谷，數(shù)百里中首尾相繼，憑恃其眾，方軌而西。臣敕咸、闿等令分兵據(jù)勢，廣張羅罔，南杜走吳之道，西塞成都之路，北絕越逸之徑，四面云集，首尾并進，蹊路斷絕，走伏無地。臣又手書申喻，開示生路，群寇困逼，知命窮數(shù)盡，解甲投戈，面縛委質(zhì)，印綬萬數(shù)，資器山積。昔舜舞干戚，有苗自服；牧野之師，商旅倒戈；有征無戰(zhàn)，帝王之盛業(yè)。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用兵之令典。陛下圣德，侔蹤前代，翼輔忠明，齊軌公旦，仁育群生，義征不譓，殊俗向化，無思不服，師不逾時，兵不血刃，萬里同風(fēng)，九州共貫。臣輒奉宣詔命，導(dǎo)揚恩化，復(fù)其社稷，安其閭伍，舍其賦調(diào)，弛其征役，訓(xùn)之德禮以移其風(fēng)，示之軌儀以易其俗，百姓欣欣，人懷逸豫，后來其蘇，義無以過。
通俗意思為：敵賊首姜維、張翼、廖化、董厥等為避免滅亡而逃走，想要直接去成都。臣派司馬夏侯咸、護軍胡烈等人率軍，途過劍閣、穿過新都、大渡趕在他的前面堵截，參軍爰青彡、將軍句安等人率軍在后緊追，參軍皇甫闿、將軍王買等人率軍從涪縣南攔腰截擊，我則占據(jù)涪縣為東西二路增援。姜維等統(tǒng)領(lǐng)步兵、騎兵四五萬人，身披堅甲并手持利器，阻塞了河道，填滿了山谷，數(shù)百里之間首尾相連，憑借軍隊眾多，想向西轉(zhuǎn)移。我命令夏侯咸、皇甫闿等率軍占據(jù)有利地形，張開大網(wǎng)，在南邊截斷他們逃亡吳國的通道，在西面堵住他們回成都的大路，在北門阻斷他們出逃的小徑，我軍從四面合圍，首尾并進，大小路全部切斷，他們便走投無路。我又親手書寫告示進行發(fā)布，開導(dǎo)并給他們指出其生還之路，眾賊寇困窘逼迫，明白大勢已去，只得卸甲和放棄兵器，覆面自縛而投降，我軍收繳的印綬數(shù)以萬計，輜重糧草堆積如山。從前虞舜揮舞盾與斧，使得苗氏臣服；周武王陳兵牧野，商朝的軍隊都反戈伐紂；有征戰(zhàn)而無交戰(zhàn)，是帝王盛大的業(yè)績。保全敵國為上策，摧毀敵國為下策；保全敵軍為上策，摧毀敵軍為下策；這是用兵的最好策略。陛下胸懷圣德，堪比前代圣君，宰相忠心輔佐，賢明與周公旦相同，陛下哺育廣大民眾，討伐不義之徒，民俗相異的民眾向往朝廷的教化，無人不想順服朝廷，王師出兵征伐沒有超過既定日期，將士的兵器還沒沾上血跡，就讓萬里之地得到統(tǒng)一，天下九州貫通一體。我奉命前去宣揚朝廷詔命，顯示朝廷的恩德教化，恢復(fù)巴蜀的秩序，安撫民眾與軍隊，免除民眾的賦稅，減輕其勞役，用道德禮儀教導(dǎo)他們改變風(fēng)氣，向其展示法則與儀制，以此改變他們的舊俗，百姓因此歡喜，人人心懷安樂，這就像困境后的復(fù)生，這樣的仁義，獨一無二。
鐘會寫完《蜀平上言》，交于四位僚屬，杜預(yù)、羊琇、鄧殷、向雄閱讀，并道：“諸位與我八月從洛陽誓師，至十一月深入蜀中，三月來橫掃西部，終獲勝利，今將上言，彰其功勛。”
杜預(yù)樂道：“祝賀鐘將軍平定巴蜀，立下千秋功業(yè)。”于是四人皆祝賀鐘會。
鐘會道：“勝利之日，且一定要約束軍隊，善待蜀人，使蜀人徹底心服?！?p> 杜預(yù)等四人道：“諾！”
降軍方面。
姜維與五萬漢軍將士，被安排駐于涪縣附近的幾座軍營中。
一間房舍，廖化道：“大將軍，我軍已奉命降于鐘會，之后鐘會會如何對待降軍，是否會像昔日白起?！?p> 姜維道：“以前夏侯霸老將軍在時，常提及鐘會，說鐘會是北方名士，聰慧蓋世。而如今國家覆滅，功業(yè)已成，他怎會去做白起之事而毀其名譽?！?p> 張翼道：“鐘會說要開宴慶賀，又派人傳話邀我蜀軍將領(lǐng)前去赴宴，此為何意？”
姜維道：“鐘會如此作為，當(dāng)為收買人心。畢竟這位潁川名士初至蜀中，他想得到蜀人支持，便可將蜀中之軍占為己有?！?p> 董厥道：“鐘會手握十五萬雄兵，又新得五萬蜀兵，二十萬之眾，足以稱雄一方?！?p> 姜維想了想，道：“目前并不知鐘會心中所想，是否有割蜀之心?！?p> 李密道：“我記得之前洛陽密探回報，鐘會出兵之前，魏國諸名士并不看好他，擔(dān)心其內(nèi)懷野心，事成之日或?qū)⒅\反。司馬昭力排眾議，堅持用他。而如今名揚巴蜀，是否謀反，不久或?qū)@露?！?p> 姜維看著眾人道：“若鐘會真欲謀反，我認為形勢或?qū)⒂凶?。?p> 眾人一聽，眼前一亮。
鄧艾進入成都，占據(jù)蜀宮，大肆封賞蜀中舊臣與魏國將領(lǐng)。姜維接到詔令，無奈率軍北上涪縣，向鐘會投降。鄧艾有定蜀之功，鐘會有納降之勞。二人功勞雖不相同，然能協(xié)力平定巴蜀，還算相處和諧。然而功成之后，人心難測，鄧艾與鐘會之間又將發(fā)生哪些事，請看下一章：鄧艾治蜀鐘姜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