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二)
傾語來到窗前,望著月光下,那片被白色云朵籠罩著的蒼穹,她問塵暢:“傾雪每回從外面回來都告訴我說,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美,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真是這樣的嗎?”“的確如此!”只見塵暢走到傾語身邊,對她講道:“不過我想如果是你的話,等你真在外面玩了一圈之后,可能就會覺得還是在這昆侖山上的日子來得更好些?!眱A語聽了塵暢的話,不僅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別人都能去的地方,傾語不知道為什么她的帝神卻不允許她去。只見塵暢笑著看著她說道:“不過我想,你如果真想出去看看的話,我倒建議你可以去凡間走走?!眱A語聽到塵暢的話之后,只聽塵暢又對她開口道:“凡間系屬于天族,凡人又不識得妖魔神靈,他們的生活樸實,思想又單純,那里并沒有什么危險,你若是在山上感到悶的話,倒可以去那里看看?!眱A語沒有說話,只是趴在坐榻上,瞪著大大的眼睛,想了想就見她對塵暢搖搖頭道:“父神是不會同意我出去的?!眽m暢看出她剛剛明明已經(jīng)動了想要去凡界的心思,但見他一副左右為難、又有些擔(dān)驚受怕的樣子,微笑著對她寬慰道:“沒關(guān)系的,天上一日,凡間一年,我們?nèi)シ查g逛個半個多月,等再回來的時候,估計昆侖山連天都還沒亮呢!”傾語有些猶豫了。她還未開口,只見塵暢拉起她的一只手就對她開口道:“我保證,天亮之前我一定送你回來。”
傾語心中的確是有期待的,她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能夠走出昆侖山,到外面的世界去走走看看,但父神與娘親從來不讓她出山,父神沒說讓她出去走動的話,自己也從未向他提過。
隨后只見二人走出門外,化作兩道紫光,離開了昆侖山。
穿過白茫茫的云彩,霧水打濕在傾語臉上,顯得有些涼涼的?;仡^看著已經(jīng)找不到影兒的昆侖山,傾語轉(zhuǎn)過頭來不禁對塵暢說道:“帝神,我們可得說好了,天亮之前您務(wù)必得送我回來???”塵暢回頭,笑著看著她,風(fēng)吹動了她的衣襟和長長的秀發(fā),顯得十分的美麗動人。只聽塵暢回答著傾語的話:“我答應(yīng)你,天亮之前一定送你回來!”
二人不知飛了多久,傾語只知道他帶著自己飛過了一座座仙霧繚繞的仙山,又穿過一大片的原始叢林,再飛過一片美麗的大草原。眼看著凡間熱鬧的街市已經(jīng)離自己越來越近了,傾語心中顯得有些激動。只見二人化作兩道靈光,降落在一座高高的塔樓之上,塵暢低頭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眼神中似乎有些應(yīng)接不暇。傾語見他停在那里一動不動,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問道:“帝神,我們不下去了嗎?”塵暢回過頭來,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傾語今日的穿著打扮。只見今日的傾語,身著一身淺紫色的露骨輕紗衣,前額的頭發(fā)挽于腦后,后額的頭發(fā),垂于后背。塵暢看著她這一身打扮,搖了搖頭。隨后只見他伸出一只手掌,在傾語的面前隨意一揮。傾語只覺得自己的頭發(fā)慢慢地向上挽起,身上的衣服慢慢地變厚變重,一眨眼的功夫,就瞧見自己身穿一身深藍色的粗布衣,頭上挽著一個男子的發(fā)髻,一身男裝地站立在塵暢面前,傾語先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又抬起手來摸了摸頭頂?shù)哪莻€對她而言有些陌生的發(fā)髻。然后就見她沖著塵暢傻樂了一下。塵暢看著她如今的這副打扮,一邊滿意地點頭,一邊說道:“這樣就可以出去了?!笨粗聪蜃约旱哪欠N眼神,傾語覺得是那樣的簡單清澈,傾語在這一瞬間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只見她慢慢地低下了頭,不禁有些害羞。
二人一起走在熱熱鬧鬧的街道上,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路人,只見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掛著開心、難過、憤怒、哀愁的表情,傾語憑著自己的仙術(shù)一眼就能看穿他們表情背后哪個是因為今日賺了錢而高興的,哪個又是因為家里去世了個老人而難過的。
一旁的塵暢似乎是看出了傾語的心思,只聽他問傾語:“怎么一直在發(fā)愣,在想什么呢?”傾語回頭對他笑了笑,說道:“其實,有時候神仙做久了,回過頭來看一看這些凡人所經(jīng)歷的那些人間極樂,倒覺得他們的一生似乎要比我們這些神仙要過的精彩?!眽m暢見狀,笑著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是,世人都說神仙好,但神仙的日子過久了,回過頭來你反而會覺得,還不如去嘗嘗人間的那些生老病死呢!”傾語見塵暢與自己趣味相投,不禁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說道:“帝神說的是,有的時候,傾語倒還真想去凡間體驗一把凡人的酸甜苦辣?!?p> 看著眼前有些天真的傾語,她雖然一直被帝后的身份約束著,但骨子里的少女心境,并沒有因此而被扼殺掉——她的內(nèi)心深處是渴望著自由的,并不想被那些繁文縟節(jié)所拘束著,不僅如此,塵暢還看得出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更隱藏著一顆愿意去體會民間疾苦的慈悲心腸,這一點更像是一個天族帝后所該擁有的。此時的塵暢,他的心中是越發(fā)地感到不安,他突然有一種想要對她說出真相的沖動?!皟A語!”只見塵暢叫住了她,傾語回頭,塵暢在她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是單純。只見塵暢猶豫了一下,結(jié)結(jié)巴巴地對傾語開口道:“其實~~~其實我~~~不是~~~~”傾語看得出他是有話想要對自己說,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等待著他對自己開口說出他想要對自己說的話。
“點天燈了!”塵暢看著眼前的傾語一直結(jié)結(jié)巴巴地我了半天,始終也沒有我出一個字來,只見街道上所有人的目光全被路邊的一個攤位上擺滿孔明燈的攤販吸引了。只見那個小販將一個個五顏六色的天燈在地上點上火之后,又看著它緩緩地升入空中,隨后就瞧見地上的那些十六七歲剛剛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紛紛雙手合十,低頭慢慢地閉上雙眼,在心里默默地為自己的愛人和親人祈禱著。
看著一個個升入天空的孔明燈,就如同人間的一顆顆明亮的星星一樣,緩緩地向天空飛去,升入天空的孔明燈在世人眼中是那么的渺小,但又那么的美麗。“凡人所放出的每一盞孔明燈,都代表著他們內(nèi)心當(dāng)中的每一個愿望或者一個他們想要祝福的親人或者愛人,凡人的愿望是那么的簡單,但在神仙看來卻又是那么的渺小。”塵暢回頭看著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些孔明燈,一句話也不說的傾語,笑著對她說道:“你若是想點,我也可以給你也點一個。”傾語搖了搖頭,覺得他現(xiàn)在的樣子有些傻氣,她只聽她笑道:“凡人的愿望是向神仙祈禱來的,那神仙的愿望又該向誰祈禱呢?”塵暢先是有些答不上來,然后只聽他對傾語說道:“那就當(dāng)是給自己留一個美好的憧憬和向往吧?你許下了這個愿望,那你以后就一直向著這個愿望去努力,心里就想著任何事情都阻止不了你?!眽m暢的話似乎是戳到了傾語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只聽她一邊害羞地低下了頭,一邊小聲地問著他:“帝神,莫非您能看出傾語的心思?”說完只見傾語抬頭,當(dāng)她看到只顧認真點火、并沒有去回過頭來看她的塵暢,知道自己剛剛的話,他并沒有聽到。
看著在自己面前緩緩地向上升起的孔明燈,傾語似乎是在入鄉(xiāng)隨俗,只見她雙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禱著:“愿我和帝神能永遠這樣平靜地相處下去,愿父親母親身體康泰,不要為我還要妹妹太過操心?!笨粗驹谧约好媲?,默默祈禱的傾語,塵暢似乎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但他仍舊沒有那個勇氣對她開口,對她說出真相:“傾語對不起,我仍舊無法對你說出實話?!?p> 二人在凡間整整游玩了好幾個月,每天幾乎都會去一些市集、山林、甚至海邊等一些地方游玩。
這一天,傾語坐在海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抬眼望向遠處的蒼穹,夕陽已經(jīng)慢慢落了下來,傾語站在一座塔樓上,看著海岸線的那一邊太陽在一點一點地往下降落著,大海正在慢慢地往下降落著。只見傾語掐指算了算時間,回頭望著臥在房頂犄角上休息的塵暢,只見她終身一躍跳到了房頂上,蹲在他面前對他開口道:“帝神,小仙出來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了,再不回去,若被父神發(fā)現(xiàn)的話,他會擔(dān)心小仙的?!眽m暢也抬頭看著漸漸露出頭來的星光,心中似乎有些不舍,他來到傾語跟前,低聲問了一句:“你會記得我嗎?”傾語不知道帝神為什么會突然向她問出這樣一句話來。只聽傾語對塵暢說道:“帝神,你我之間原本就有婚約在身,帝神又何必不舍于這一時的分別呢!”是??!如果不是傾語提醒的話,連塵暢自己都快要忘了,眼前的女子與那朝陽宮上的帝神早已定下了親事,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帶著面具在她面前狐假虎威的塵暢而已——他只是塵暢。等到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真相的那一刻,不知道她是會氣憤他對她的欺騙和玩弄,還是應(yīng)該嘲笑他的幼稚和無聊呢!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塵暢此時,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他明知道他自己是在玩火,卻仍舊是一副執(zhí)迷不悟的樣子,越陷越深。
天上一日凡間一年,二人來到昆侖山的時候,山中寂靜一片,并無一人發(fā)現(xiàn)他們離開過。父神和母親也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不在房中,傾語心中松了一口氣?!疤焐弦蝗辗查g一年,你我此去凡間不過小半個月,在仙界不過才一盞茶的功夫而已?!眽m暢見她一副擔(dān)驚害怕,就跟生怕別人發(fā)現(xiàn)的樣子似得,安慰她道。
傾語對塵暢點頭,塵暢將她送回了別院。二人馭云落地后,傾語看著面前緊閉著的大門,張望四周,見寂靜的昆侖山內(nèi)并沒有任何異動,知道今晚不會再有別的事之后,回頭看著塵暢,只聽塵暢對她笑著說了句:“今天你應(yīng)該也累了,快回去吧!千萬別被蒙秋上神發(fā)現(xiàn)什么?!薄暗凵?!”傾語先是對他微微點頭,原本想對他說句什么,卻又不知該怎么說??粗D(zhuǎn)身離開的背影,傾語終于忍不住叫住了他。塵暢站在原地回頭,只見傾語笑著對他說道:“謝謝你今天帶我去凡間,傾語知道你是不想讓我日后嫁入朝陽宮之后,有那么多的壓力,如果說在和你去凡間之前,我心中的還有所顧慮,現(xiàn)在你卻給了我準確的答復(fù)?!?p> 傾語溫婉的笑容,在塵暢心中卻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他想對她說出實情,但每回話剛到嘴邊的時候,看著傾語那雙動人又單純的眼睛,到了嘴邊的話卻又給咽了下去。
他又不是傻子,此時此刻他能感受的到,傾語是愛著自己的。
“傾語!”只見塵暢猶豫再三,看著傾語離開的背影,最終還是忍不住叫住了她。傾語回頭,微風(fēng)吹亂了她面前的流海。只聽塵暢對她開口道:“不管未來發(fā)生了什么事?無論我曾經(jīng)對你做過什么,你能否相信,我是愛你的嗎?”塵暢的話,令傾語有些答不上來,昆侖山上除了父神和一眾師兄外,傾語從未與任何男子有過接觸,如果說,這些話是情話的話,傾語的確不是一個不懂情話、更不會說情話的人。只聽傾語對塵暢開口道:“帝神,你我的緣分早已是命中注定的了,帝神是一位心懷三界的神祇,傾語未見帝神之時心中的確存有疑慮,傾語擔(dān)心,怕有朝一日,傾語真的愛上帝神的話,帝神卻只把傾語當(dāng)做他的帝后而不是愛人;傾語更怕,自己與帝神成婚之后,帝神雖對傾語百般呵護,但傾語的一顆心不會在帝神身上——如今,傾語終于可以把心中的任何顧慮統(tǒng)統(tǒng)給放下了。”只見傾語對塵暢微笑道:“因為傾語知道,帝神心中是有傾語的,只要您心里有我,傾語心中再無任何擔(dān)憂?!?p> 傾語說完這番話之后,并沒有給塵暢任何說話的機會,而是轉(zhuǎn)身進了別院之后,背對著塵暢,關(guān)上了別院的院門。
塵暢看著傾語離去的背影,他知道自己這次已經(jīng)玩大了,火沒能及時撲滅,反而越燒越旺,恐怕也早已不是他所能解決得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