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地，下意識地，柳依依前踏一步，伸手一抓，穩(wěn)穩(wěn)地將那支利箭捉住。
箭桿震顫不已，箭頭上下?lián)u晃，箭尖倒映在茶攤老板的瞳孔中，泛著凜冽的光輝。
老板臉色煞白，整個人僵在原地不能動彈。
那銳利的箭矢，距離他的鼻尖只有不到兩寸，但箭矢的鋒芒已經(jīng)激得他冷汗直流，眼神渙散。
師父朝前走了幾步，身子擋在了老板的前面。
老板終于回神，咽下口唾沫，開口道：“這……這是怎么回事？”
師父瞥了他一眼，從他的神色來看，老板的確不知道這支利箭的來歷。
這茶攤老板面上的害怕和驚疑不是裝的。而且身后那幾張小桌上站起來的客人們同樣面面相覷，竊竊私語，嗡嗡的議論聲中，夾雜著濃濃的驚懼氣氛。
等反應(yīng)過來之后，撞翻桌椅跑了一些客人，而有些與老板有交情的，倒是湊了上來，幫忙撐扶住雙腿發(fā)軟的茶攤老板。他們雖然也害怕，但不愿放著老板在此遇害。
“先生……我們，要不要趕緊跑，去報官？”
有個客人嗓音沙啞地說道。
無功先生目視黑夜，沒有回頭，回道：“別忙，這事兒不對勁，別亂動。我怕黑處還藏著別的危險?！?p> “是，是……”身后還剩下的幾個客人簇?fù)碇习鍞D成了一團。
剛才柳依依出手捉箭，救下茶攤老板，這驚艷的一手讓后邊的幾個客人對這對師徒充滿了希望，所以師父說什么就是什么。
“師父，不是軍械，制作粗糙，比獵戶用的箭矢還不如?！绷酪罊z查了那支箭，繼續(xù)說道，“但是力道很強勁，應(yīng)該是加上了血氣?！?p> “江湖人，仇殺？”師父低聲喃喃。
師父抬頭朝著前方黑夜深深地看了一眼，黑夜深沉，如一團濃墨，里邊寂靜無聲。
“關(guān)照著他們，自己小心些?！睅煾付诹艘痪?，然后緩緩邁步，朝前方，朝著箭矢射來的方向走去。
不管是什么理由出箭的，但是應(yīng)該不可能只射出一箭來。
為什么會朝一個尋常的茶攤老板出手？箭矢灌注血氣，意味著要是柳依依不阻攔，那老板此刻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選擇在夜晚，看不見的地方，遠(yuǎn)程射殺，證明兇手不想露面。是老板或者其他的客人認(rèn)得他？兇手是河陽鎮(zhèn)人？
無功先生一邊快速地思考著線索，一邊緩步走過牌坊，提防著黑夜中可能存在的威脅。
他在鎮(zhèn)口四周巡視檢查了一大圈，不過沒有什么收獲。
夜色太黑，盡管師父手里拎著燈籠，也很難將所有的細(xì)節(jié)查看清楚。
暗中行刺的人沒有再度出手，師父繞了一圈走回了茶攤跟前。
幾個留下來的客人正陪著茶攤老板圍著小桌坐著，老板手里捧著熱茶，但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也沒心情喝茶。
柳依依站在老板的背后，聽見師父走近的腳步聲，她回頭看過去。
“沒發(fā)現(xiàn)人，也沒找到痕跡，恐怕出手的是孤身一人，及時撤走了?！睅煾附o出結(jié)論，然后到老板對面坐下。
見到古井不波的無功先生之后，茶攤老板像是溺水的人發(fā)現(xiàn)浮木一般，他回過神來，放下茶杯，伸手拽住師父的衣袖。
“先生，剛剛那是……”老板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他顯然被嚇得很厲害。
師父拍了拍老板的手背以做安慰，開口道：“無礙，行兇之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了。大哥你仔細(xì)想想，可有得罪過什么人？可有什么仇人？”
老板哭喪著臉，都快哭出來了，他搖搖頭，“不瞞先生說，我在這鎮(zhèn)口做生意的，向來都是笑臉迎人，哪怕被誰給了不痛快，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默默咽了。我，應(yīng)該是沒有得罪過旁人才是?！?p> “是啊，王老板人很地道，河陽鎮(zhèn)里排得上號的好人。”邊上的熟客們都替這位姓王的茶攤老板說話。
師父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師父，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將王老板保護起來？這小攤子四方空闊沒有遮擋，危險?！绷酪莱雎曁嵝选?p> 于是師徒倆帶著王老板，還有那幾個熱心的客人，進了河陽鎮(zhèn)，前往衙門口。
途中，師父還拜托其中一位知道王老板家在何處的客人，前往王老板家，將他的家人帶往衙門。
現(xiàn)在這座陷入黑夜的鎮(zhèn)子，因為沒有發(fā)現(xiàn)行兇之人的行蹤，而變得充滿了危機。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下，無功先生選擇了衙門作為落腳地。一行人來到衙門口，見大門緊閉，早已經(jīng)過了開衙辦公的時候了。
柳依依上前敲響大門，良久才有一短須的管家前來應(yīng)門。
管家從門后伸出個腦袋，看見門外站著的柳依依，皺眉露出不悅神色，“你這小丫頭大晚上的敲什么門？有事情明日再來，衙門早就關(guān)門了。去去去！”
管家一邊驅(qū)趕，一邊關(guān)上大門。
柳依依伸手按在門上，于是這扇大門突然就變得無比沉重，那短須管家無論如何都再推不動，關(guān)不上了。
“你……”管家瞪眼看向門外的柳依依。
“勞駕，去把縣令大人請出來，咱們遇上了點兒危機，還有能多找來幾個衙役，就更好了。”
無功先生的聲音在柳依依背后響起，管家抬頭去看，看見了鎮(zhèn)口的茶攤王老板，還有幾個本鎮(zhèn)的居民。
“這是怎么回事??？”管家有些猶豫，沒有按照師父的吩咐去做，他瞧著王老板和幾個客人，問道。
“王老板在鎮(zhèn)口差點被人用箭射死！是這位先生和姑娘救了他，我們怕行兇的人繼續(xù)找機會殺害王老板，所以才來衙門尋求庇護！”有客人解釋。
柳依依抬手將那只粗糙的箭矢展示給管家看。
短須的管家聽了事情的前后這才拉開大門，放了大家進去，隨后他快步走向后堂，去稟告縣令老爺，還有通知附近的衙役。
無功先生一行人來到縣衙堂上，各自找了椅子坐下。
柳依依側(cè)頭看了一眼山河圖以及堂上掛著的“明鏡高懸”，心中微微放松了些。
在衙門這個地方，行兇的人應(yīng)該不敢再激進地造次了。
等大家都平靜下來之后，師父開始向王老板進行詳細(xì)的問詢，希望從他口中發(fā)現(xiàn)一些線索。
但是王老板確實是個老好人，他也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人刺殺。
因為不值當(dāng)，他這樣的一個小人物，怎么會有人要殺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