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寧山的后山別墅,是陸正南的私宅,平日里除了陸正南聊完軍務(wù)趕不及回家或是向碧云夏日里,嫌平寧太熱來此避暑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人在這里居住過。
別墅的廖管家一聽說陸家的大小姐和大少爺還有二少爺要在山上居住,平日里因這山上除了廖管家以外很少有人來這里。陸正南雖每月都按時給他工錢,除去他自己的開銷,也還是綽綽有余。所以廖管家便在山下的市集、店鋪里,買來了一些雞鴨魚子,經(jīng)過陸正南的同意,在山上建立了一個小型的養(yǎng)殖場。當然,每年的盈利陸正南是要占大股的。
勞累了一天的陸韻寧,被一個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豎著一根長長的辮子的女仆帶到了二樓的主臥。主臥很大,里面還有一間套房,是一間洗浴間。
洗浴間內(nèi)有一個很大的浴缸,陸韻寧將旁邊的一個熱水管打開了以后,水流順著管道“嘩嘩”地流進了浴缸里。聽管家說,整座房子里的水流設(shè)計全都是陸正南派人仿德國制造的,將山頂流下的山泉先是引進廚房的鍋爐水管里,再流通到整棟樓房的。
累了一天的陸韻寧,洗了一個熱水澡之后,一邊在房間里晾頭發(fā),一邊緩緩地走到窗臺前,看著東方平寧城的地方,心中忍不住想起了韻萍來——她生性膽小怕事,又從來沒離開過自己這么長的時間,此時只怕會躲在被窩里偷偷地哭呢!
已經(jīng)幾天幾夜沒有休息好的陸韻寧,躺在床上,一邊擔心著陸韻萍,一邊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大小姐,大小姐,您要起床吃晚飯嗎?”聽到門外有人在敲門的聲音,剛剛睡了兩個鐘頭的陸韻寧翻了個身,揉了揉眼睛,起來看到窗外早已黑漆隆冬的一片,知道已經(jīng)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只聽她對著外面大喊了一聲:“知道了,我馬上就下去?!?p> “給我們一人盛一碗玉米羹。”還未下樓,就聽到樓下傳來了陸子陽的聲音。剛走進餐廳的時候,就看到陸啟安和陸子陽正坐在餐廳里吃著晚飯。
“爹怎么沒來?”陸韻寧一邊坐下來,隨手拿起了一個剛出爐的熱饅頭,一邊問著他們?!昂筇礻戃娋鸵ゴ蚱綄幊橇?!”只見陸啟安一邊給陸韻寧夾了一口剛炒好的青菜,一邊對她開口道:“他這幾日恐怕沒時間到這里來吃飯了?!?p> 只見陸啟安對陸韻寧開口道:“姐,一會兒我就要回軍營了?!薄按笸砩系哪氵€要去做什么?”只見陸韻寧開口問著陸啟安。只見陸啟安一邊吃著飯,一邊對陸啟安開口道:“我剛到軍營,這幾天一直和新兵一起接受新兵培訓,原先都是和他們一起吃飯的,但今天你來了,督軍今天特地準許我回來陪你吃一頓飯的,吃晚飯還得回去?!?p> “成吧!”陸韻寧此時真的覺得陸啟安已經(jīng)長大了,他已經(jīng)找到了自己最想要做的事情,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粘著自己了。
一見陸啟安要走,只見一邊的陸子陽一邊快速地吃完碗里的飯菜,一邊對陸韻寧開口道:“姐,沒事那我也走了?!标戫崒幰姞畈粌H又問:“你又出去干嘛?”只聽陸子陽對陸韻寧開口道:“最近陸軍戰(zhàn)地的傷員很多,那里的醫(yī)生一定很忙,我沒事便想過去搭把手。”
陸韻寧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這兩個弟弟雖然年少,但他們心中似乎早已有了他們自己的人生目標。但她自己的目標又會是什么?陸韻寧不知道。
吃完晚飯后,陸韻寧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發(fā)呆,她原先總希望自己如同母親所盼望的那樣,成為一個獨立、并具有新思想的女子。但如何成為那樣的女子?現(xiàn)在的陸韻寧不禁有些茫然了起來。
父親與徐景輝之間的槍響,最終還是在三天后的平寧城外打響。
自從和沈晨旭一起來到陸軍陣地之后,陸韻寧就再也沒有見過他。臨行的前一天下午,實在是壓制不住心中的思念,擔心沈晨旭傷情的她,腿腳有些不聽使喚地一個人跑到了軍營里。
陸韻寧到了營地以后,在那些寧軍的背影中,尋找著她最想要見到的那個人。
當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個身穿一身藍色軍服,頭戴一頂軍帽,腰上緊系著一條棕色的腰帶的男子身上。他的背影很高大,亦如往昔他在安湖的時候,轉(zhuǎn)身離開自己時的那般。
她停在那里,原本只是想在遠處默默地看著他離去就好,但內(nèi)心當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措施著她必須喊出來。
“沈~~~沈晨旭!”這是她第一次開口直接喊他的名字。她忘了在她周圍還站著那么多的陸軍;她忘了她的父親陸正南或許就在附近,能夠聽到她的聲音,但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顧不了那么多了。
只看到沈晨旭回過頭看她,不禁有些驚訝。她站在樹蔭下,身穿一件白色的狐皮大衣,烏黑的燙卷發(fā)垂于胸前,襯托出她那張白皙的肌膚。
他一步一步地朝著她走去,等到沈晨旭終于走到陸韻寧面前的時候,陸韻寧卻有些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了。
“你~~~你要走了?”陸韻寧不知道自己特意跑過來究竟要問他什么。而沈晨旭只是默默地點頭。“那你上了戰(zhàn)場之后要小心,你的傷口剛好。”陸韻寧囑咐地說道。
他依舊點頭,心里難道就真的沒有什么話要對自己講的嗎?陸韻寧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韻寧!”就在陸韻寧轉(zhuǎn)身正要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沈晨旭在她背后叫住了她的名字,她不禁回頭,只見沈晨旭笑著對她開口道:“戰(zhàn)火混亂,你既然已經(jīng)來到了這里,要是走不了,不如就好好地留下來,不管在什么樣的情況下,我只希望你能夠快樂?!?p> 這是沈晨旭對她所期望的,他既然保護不了她,也知道她根本就用不著他去保護,如今他只希望她每天都能夠快快樂樂的。
二人默默地站在那里,只是默默地彼此看著彼此。他有些黝黑的皮膚上長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身藍色軍裝的他顯得格外嚴肅。
“沈參謀長,該出發(fā)了!”聽到有人在喊沈晨旭,陸韻寧有些臉紅地別過頭去。只聽到沈晨旭對那人高喊了一聲:“我這就去!”他低頭看著眼神有些躲閃的陸韻寧,知道她是在害羞,便只對他留下了一句先走了,然后只見他騎上了一匹馬,帶領(lǐng)著陸軍的先鋒軍,整裝待發(fā)地站立在陣營前。
隨后,就瞧見陸正南一身戎裝地從一個大帳內(nèi)走出來之后,他看到站在那里的陸韻寧走上前來對她開口道:“軍營重地,你先回山上,過不了幾天我們都可以回去了?!标戫崒幰贿咟c頭,一邊正要轉(zhuǎn)身回到山上的時候,卻聽到陸正南從背后叫住了她。“寧寧,”陸韻寧回頭,只聽到父親對她講道:“不要和他走的太近,阿旭是屬蛇的,體內(nèi)的蛇毒太多,不僅能害死身邊的人,也會害死他自己?!?p> 陸韻寧不明白父親的話是什么意思,她不明白父親為什么不讓她不讓她和沈晨旭走的太近。她并不渴求那么多,只覺得只要每天能夠和沈晨旭見面,便是她最大的快樂。
陸正南上車了之后,車子一開動,陸軍的軍隊便尾隨著陸正南的車子離開了軍營。
陸正南有了羅文羅校尉的支援,在他的幫助下,陸正南很快收服了平寧城四面的所有城池。一直到將徐景輝的人逼到了平寧城腳下。
“陸正南,你若是敢再上前一步,我便將你的夫人推下城墻?!逼綄幊堑某菈ι希灰娤虮淘票粌蓚€衛(wèi)兵牢牢地架在那里,而徐景輝正站在城墻的正中心和陸正南談判著。
“徐景輝,你不要再做這種掩人耳目的計量了,”只見站在城下的陸正南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笑著對他開口道:“你軍隊的軍餉都是從賈康運來的,半個月前,我的大軍剛剛攻下了賈康八縣,如今你恐怕就只剩下這個平寧城了,除非你想搶奪百姓的糧食,引起民憤?!?p> 陸正南見徐景輝在城樓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然后只見他拿起一個喇叭沖著城樓上喊道:“所有人都聽著,平寧城已經(jīng)被陸軍包圍了,若肯繳械投降,我陸正南愿意放他一馬,否則等我一入進這平寧城擒獲徐景輝之后,你們的下場也只會和他們一樣?!?p> 陸正南的話一說完,只見城墻上剎那間安靜了下來,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到。
見里面再無人說話,陸正南立即下令攻城。下一秒,只見陸正南讓人向城樓上放了兩聲炮響,停了幾秒鐘后,只聽到徐景輝站在城樓上沖著下面高喊了一聲道:“陸正南,你難道就真的不顧及你夫人的性命了嗎?”陸正南聽完徐景輝的威脅之后,只聽他冷笑地對徐景輝開口道:“我陸正南縱橫軍政三十年,區(qū)區(qū)一介女流怎能動搖我軍心。”陸正南一邊說,一邊只見他下令朝著徐景輝說話的方向開了一炮。
好在徐景輝躲的及時,炮彈只是炸毀了城墻上的一個瞭望臺。
停了幾分鐘,陸正南又讓人繼續(xù)朝著城門開炮。這一回,厚厚的城門終于被炮彈給炸開了。
只見羅文坐在一輛綠色的貨車上,由他做開路先鋒,只見他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手里拿著一頂機關(guān)槍,不由分說地就先朝著城內(nèi)的那些守門的將士們亂開一氣。
隨后只見尾隨在他身后的那些數(shù)千名士兵全都從城外涌了進來。
“督軍!我們后方的軍糧全都被陸軍的人給截住了。剛剛有人掛來電話說,沈晨旭已經(jīng)突破了我軍東方的防線,正向我軍趕來?!闭跒檠矍暗氖虑槎l(fā)愁的徐景輝一聽說這話,只見他立馬慌了神。
隨后只見他恍然大悟一般地沖下城樓,開著一輛車子往平寧城內(nèi)跑去了。
陸正南與沈晨旭前后夾擊終于突破了徐景輝的防線,兩隊人馬全都沖進了平寧城中。
正當陸軍將徐景輝的人全都抓捕起來之后,卻獨獨不見了徐景輝的蹤影。
平寧督軍府內(nèi),正當沈晨旭與陸啟安剛帶人沖進督軍府的時候,只在房間里找到了一個月來被嚇得不輕的陸韻萍,并沒有見著向碧云。
當時,陸韻萍見著自己陸啟安的時候,只見她一下便撲進了他的懷里,哭著大喊了一聲:“哥,我好想你??!”
沒有見著母親的陸子陽,站在督軍府的客廳里顯得有些著急。抬頭看著陸正南正板著一張臉站在壁爐前,等待著底下人給他捎來的情報。
“爸爸!”他上前一步叫了他一聲。只見陸正南看著陸子陽,淡淡地問了一句:“回來的傷兵多嗎?”“不是很多?!标懽雨柕鼗卮鸬?。陸正南一邊點頭,一邊對他說道:“這幾天你也辛苦了,今天晚上就在家里好好地睡上一覺,反正后方的醫(yī)生很多,你用不著趕得那么緊?!?p> “爸~~~”只見陸子陽有些猶豫地問了陸正南一句:“我媽她~~~~~”陸正南知道陸子陽心里擔心的是什么,只聽他淡淡地回答著他的話:“你用不著擔心她,徐景輝把她帶走是為了能和我談交易,他暫時不會對你媽動手,過幾天她就能回來了?!?p> “你真的很擔心她嗎?那您愛過她嗎?”陸正南正要離開,站在他身后的陸子陽忍不住突然問了他一句。陸正南聽了陸子陽的話并沒有回頭,只是對陸子陽說了一句:“我陸正南不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家人,誰如果敢動他們,我就讓他血債血償。”
陸正南沒有回答陸子陽的話,他只是對他說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的家人。小的時候,父親很少陪在自己和母親身邊。記得有一回自己和母親外出游玩,母親追自己的時候,不慎跌入了旁邊的湖水里,險些喪了命。但是父親回到家里并沒有責備過自己一句,而是看到母親并沒有受傷之后囑咐婆子好好照顧母親,然后立馬又回督軍部去了。從那個時候開始,陸子陽就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父親并不是很愛母親,有的只是該有的那種似乎于兄妹之間的情義。
父親心中愛著的可能是另一個女人,那個旁人口中的原配夫人。
東寧山上,一直站在軍營門口焦急地等待著消息的陸韻寧,左顧右盼地望著那條唯一從山下上山的柏油路。
陸韻寧從父親和沈晨旭帶著人下山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這里左右徘徊著。她擔心父親和陸啟安,也擔心陸子陽和沈晨旭。
當她終于看到山坡上出現(xiàn)了一條黑色的吉普車了以后,立刻走上前去,她想要快點知道他們的消息。
車子開到她身邊之后便停了下來,只見周增從副駕駛的座位上下來了以后,他跑到了陸韻寧的身邊,只見他先是向陸韻寧行了一個軍禮,然后對她開口道:“大小姐,督軍讓我來接您回去。”“我爹和啟安還有子陽他們都還好嗎?云姨和韻萍她們這段時間有沒有受苦?”陸韻寧一一問了父親與弟弟妹妹如今的情況?!按笮〗惴判模 敝宦犞茉龌卮鹬戫崒幍脑挘骸瓣戃娺@一路上并沒有多少人受傷,只是啟安少爺在路上擦破了點皮,但并無大礙,徐景輝在平寧也沒有傷害二小姐和夫人一分一毫?!?p> “都沒事就好!”陸韻寧上了車之后,只見周增一邊吩咐小馬開車,一邊從副駕駛的座位上扭過頭來對陸韻寧開口道:“大小姐,我們得盡快回去了,督軍已經(jīng)吩咐廚房開始做魚燉雞了,說是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吃一頓團圓飯。”
陸韻寧沒有吭聲,其實她還想問一問沈晨旭怎么樣了,但她如今只要一想起沈晨旭不知怎么就開始有些臉紅了起來。
一進平寧城,陸韻寧見大街上一片祥和,就好像這半個月來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她做了一場夢而已。
向碧云也被陸正南接回來了,徐景輝果然如同陸正南所猜測的那樣,不敢傷害向碧云的姓名。
據(jù)說陸正南親自帶人將徐景輝包圍在一座山腰上之后,對他說了一句向碧云對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她如果死了,自己就可以以此為借口直接將徐景輝給殺了。徐景輝一時慌張,居然讓向碧云從他手里逃跑了。陸正南便趁此機會一槍解決了他。
雖然都傳聞陸正南并不算很愛向碧云,但陸韻寧卻認為若是真的無情,父親根本就不用跟徐景輝浪費那么多的口舌之爭。畢竟做了這么多年的夫妻,陸正南對向碧云還是有感情的。
車子剛剛開入了督軍府,就看到陸啟安和陸韻萍歡快地跑到了她的身邊,只見他們今天身上都各自穿著一件新衣裳站在門口。陸韻萍一看到陸韻寧下車就歡快地撲進了她的懷里,激動地叫了一聲:“姐!”
陸韻寧抬頭看著這個對她而言即懷念卻又不怎么熟悉的督軍府,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這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陸韻寧和一家人圍著一張桌子有說有笑的,這讓陸韻寧不禁覺得由衷的高興。陸子陽一時高興,只見他笑著對桌子上的人開口道:“我下午去大街上的時候,在路邊的攤位上買了很多煙花,今天晚上的天氣那么好,”只見陸子陽笑著對桌子上的人開口道:“不如今天我們幾個在院子里放煙花吧!怎么樣?”陸子陽一邊說,一邊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桌子上的每一個人。
“子陽~~~~”向碧云一聽陸子陽居然又買回家一些無用的玩意兒,剛想開口勸阻他。卻被一旁的陸正南勸阻住了,只聽他開口道:“也好,今日對陸家而言的確是一個值得慶賀的好日子,就像過年一樣,放幾回煙花讓孩子們玩玩,也給家里面去去這些日子來的晦氣?!?p> “太好了!我這就去后院的倉庫,把過年沒有放完的煙花全都給搬出來?!币宦犚姼赣H答應(yīng)了自己,只見陸子陽起身剛要去倉庫的時候,路過陸啟安身邊的時候,一邊一把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一邊對他開口道:“扛煙花是力氣活,你也得跟我一起去?!标憜残愿耠m然有些內(nèi)向,卻還比較隨和,只見他也沒有開口,便轉(zhuǎn)身跟著陸子陽往后院的倉庫里跑去了。
當一束束煙花升入天空,再在天空上綻開,變成一個個花花綠綠的煙火照在她臉上的時候,陸韻寧終于在母親死后再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她手里拿著兩支剛剛陸子陽與陸啟安一人塞給她一支徐徐燃燒的煙火棒,看著在房前的空地上也與她一樣一手拿著一支煙火棒,在房前的空地上追逐打鬧的陸子陽、陸啟安還有陸韻萍三人,以及父親陸正南還有向碧云臉上的那種慈祥的笑容。她真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他們一家人能永遠像這樣幸福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