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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藍之焰

第七十九章 聚散流沙

幽藍之焰 孜草 2443 2019-09-08 19:59:31

  “鯊鯛,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呢?”

  日暮里,格瑞拉與鯊鯛?wèi)n愁地在藥田里閑逛,話不太多。

  “你呢?”

  鯊鯛并沒有正經(jīng)回答格瑞拉的問題而是用了一個常見的反問。

  格瑞拉身材高大,毛發(fā)濃謎,看起來很兇,可實際上卻是個有著知性美的人。

  聽聞鯊鯛的反問,格瑞拉也不含糊,一邊仔細檢視藥田,一邊悠閑答道:“我啊,我在想……老大在想什么呢?”

  這也許是日常,也許不是,但此刻的沙雕顯然不把格瑞拉的話當(dāng)回事。

  “她?她能想什么?睡覺唄?!?p>  在友人面前,他有那么點口無遮攔了,甚至是飄了。

  格瑞拉顯然是見怪不怪了,并沒有任何驚訝的意思。

  但是習(xí)慣了不代表就一定會認(rèn)同,至少不是全部贊同。

  “鯊鯛,老大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格瑞拉想要解釋,沙雕卻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一陣強硬地揮手遏制了格瑞拉想要夸夸其談的勢頭。

  “那些話聽過很多次了,不管再說幾次我都不會聽的,死心吧?!?p>  在強硬的拒絕中,倒是沒有多少不快,大概也是習(xí)慣了。

  人類總是做一些重復(fù)的事,不管是好是壞,甚至他們也從不關(guān)心這一點。

  格瑞拉深知習(xí)慣一詞的力量,放棄了繼續(xù)解釋的想法。

  兩人又開始沉默了起來。

  最近,他們總是沉默,特別是自從一周前被襲擊過后。

  那次遇襲本不是不可避免的,但它終究是發(fā)生了,二狗子就這樣遭難了。

  他是個可憐人,走投無路之下來了這九死一生的大漠,最終還是沒能成為那個“一”,永遠地留在了這里。

  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會被留在這里,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每一個人都憂心忡忡。

  最頭疼的,果然應(yīng)該是老大吧,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個地減少,有些死了,有些逃了。

  但她總是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人數(shù)對她來說似乎永遠只是個數(shù)字而已。

  如果不是她還在努力經(jīng)營著自己僅有的力量,鯊鯛一定會以為這老大是別國派來的臥底,專門來殘害邊境的那種。

  這種念頭一旦出現(xiàn),就會像種子一樣扎根,摧枯拉朽地摧毀人與人之間的信任。

  懷疑,會讓人離群。

  對于這樣一個特殊的群體而言,懷疑就是分崩離析的開端。

  沒有依靠的孤零零的流浪人,在大漠里就和死了沒區(qū)別。

  所以鯊鯛覺得很矛盾,甚至是很荒唐。

  信任已不再,卻必須做那綁在一條線上的螞蚱,這種感覺就像自己一個人孤獨地與整個世界抗?fàn)帲瑫黼y以忍受的肉體以及精神壓力。

  再這樣下去,他很快就會死,不是死在敵人手上,就是死在自己手上。

  但是他很怕死,不想死是一種美德,沒有什么值得害臊的。

  現(xiàn)在,他只想逃走,從這片大漠,從這個世界,從這個被束縛的身體之中,徹底地逃走。

  簡單來說,他已經(jīng)快要瘋了,想要自由的瘋狂侵蝕了他的理智。

  所謂眾生皆苦,不過如此。

  靈魂的自由,從來都不是那么輕易就能得到的,但它同時也是所有生命的終點。

  甚至有時候,鯊鯛會想著親自送自己一程,反正它總是會來,但終究是沒有勇氣。

  在追求自由的途中,人才是真正自由的,這就是一個不可得的世界。

  但鯊鯛顯然不會認(rèn)識到這一點,這種苦中作樂的精神安慰,他給它們統(tǒng)一取了各名字,毒雞湯。

  已經(jīng)很久沒有喝過雞湯,許久沒有見過活著的小動物了。

  “狒狒,我們會活下去嗎,就像大漠里的刺棘一樣,還是像沙洲里的魚一樣,只能慢慢等死?”

  鯊鯛突然想找個人說說話,他感覺有一只鯊魚在一口一口地啃噬自己,但他除了害怕外,無計可施。

  他甚至聽見了自己被鯊魚一口一口咬碎的聲音,他甚至想哭。

  雖然他并沒有見過鯊魚這種生物,而且卻是已經(jīng)在哭,但恐懼不會就這樣放過他。

  “鯊鯛,你怎么了,你沒事吧,鯊鯛!”

  異狀突顯,格瑞拉雖早已有心理準(zhǔn)備,可沒想到它來得如此猛烈。

  這幾天,他一直陪在鯊鯛身邊,寸步不離,每次被嫌棄也只會憨憨地笑。

  但現(xiàn)在他已笑不出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鯊鯛。

  “你別過來,別過來,我不想死,不想死,我還只有十七歲,我還想結(jié)婚,我不想死?!?p>  鯊鯛跌倒在藥田里,猛烈地揮動著四肢,將周圍弄得一團糟。

  格瑞拉急了,再顧不得許多,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將掙扎的鯊鯛一把抱緊。

  “你別過來,別過來!”

  鯊鯛瘋狂地擺動著頭顱,涕淚頓時把他弄得很臟,就連臉色都變得通紅。

  這是呼吸不暢的表現(xiàn),鯊鯛哭得很兇,就像在面對著真正的死亡。

  身為種藥的,格瑞拉見過很多次這種表現(xiàn),強烈致幻的表現(xiàn)。

  不顧鯊鯛的掙扎,格瑞拉直接雙手環(huán)抱其腰,將其雙手緊緊勒住,再一把把他摁倒。

  有力的左手掐著鯊鯛兩只手腕,格瑞拉用手肘壓制著鯊鯛,右手中憑空出現(xiàn)幾個枇杷。

  他的手真的很大,幾下子就把枇杷捏成了汁。

  由于還在掙扎,大部分的枇杷汁算是浪費了,但還是有部分進了鯊鯛的嘴。

  在格瑞拉不斷的努力下,鯊鯛可算是慢慢平靜了下來,代價就是一臉枇杷汁還有果肉,自然還會有些其他東西。

  但他總算是穩(wěn)定了下來。

  格瑞拉坐在安靜的鯊鯛身邊,抬頭看著天,一雙隱藏在長眉下的眼中滿是迷茫。

  同樣茫然的還有一言不發(fā)的鯊鯛。

  藥效發(fā)作了,即使他每天都吃夠了枇杷,藥效還是爆發(fā)了。

  老大明令禁止成員用藥,他違規(guī)了,而且被發(fā)現(xiàn)了。

  沉默,對于兩人相處并沒有任何用處,但在沉默中,它們可以拷問自己。

  “狒狒,我要回牛角山,我答應(yīng)過二狗子要照顧他娘?!?p>  鯊鯛與剛才判若兩人,平靜地就像一個不銹鋼盆,也許他忽然成熟了許多也說不定。

  “你一個人走不到牛角山的,甚至走不出這片大漠。”

  格瑞拉并沒有生氣,也沒有敵意,一切如同平常。

  “我必須去……”

  鯊鯛忽然想起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

  “我只能去?!?p>  從他忍受不了折磨,吃了藥后,他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但那份安寧和幸福,他很喜歡,哪怕是虛假的。

  現(xiàn)在,他在自己的友人面前,承認(rèn)了自己是一條喪家之犬。

  這樣的人,一定不會有人喜歡吧。

  一顆飛來物砸中了安靜苦笑的鯊鯛,他轉(zhuǎn)頭看去,卻見圓滾滾一枇杷落在一旁,躺在砂地之中,與干燥的砂粒緊緊相扣。

  “我可是答應(yīng)過二狗子要罩著你的,言而無信實非君子所為?!?p>  兩人相處的時間很長,格瑞拉是鯊鯛和二狗子的師傅,也是第一個朋友,是真正都狐朋狗友,狼狽為奸。

  彼此心照不宣,已無需多言,鯊鯛笑著撿起那枇杷。

  兩人結(jié)伴離去,在沙地上留下了“對不起”三字。

  “何必呢?”

  枇杷君突然出現(xiàn),看著那三個字平靜地開口,依然是自言自語。

  她總是自言自語,自己跟自己說話,其實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她一直在,卻不會阻止人離開。

  聚散流沙,是為活,是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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