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禍端（二）
唐肅打開一看，登時大驚，連忙解釋道：“陛下，這筆跡仿得雖像，但卻不是臣寫的，不知陛下從何處得來？”
皇帝一把抽走那封信，冷笑兩聲道：“不是你寫的？不是你寫的是誰寫的，朕寫的嗎？”
“臣不是那個意思，臣沒有做過此事，請陛下明察！”
皇帝哼了一聲，往回走了兩步叫到：“李琮！”
宴席之中出來一人，穿著武官的官服，站立在大殿當中?；实塾檬种钢溃骸澳阏f！”
李琮應了聲是，回答道：“此信確是從唐侯處取得，此外還有十數(shù)封，都被唐侯焚毀，僅存這封，唐侯大意，被臣發(fā)現(xiàn)撿回?！?p> 唐肅此刻心下五味陳雜，這李琮是跟隨他多年的下屬，為人向來直率，又精通兵法，作戰(zhàn)勇猛無雙，深得唐肅的信重。唐肅死也沒想到，自己竟會被他坑害，如今要當著皇帝的面為這樣的事情對質(zhì)。
“唐侯可有要說的么？”
“臣并未做過此事，也沒寫過什么書信，李琮栽贓，求陛下明察！”
皇帝點點頭，老高又從懷中掏出一物，是一件女人的珠釵。這東西打造得十分精巧，比宮里的也差不到哪去，一看便價值不菲?；实勰迷谑种邪淹媪藘上拢溃骸疤坪羁蛇€認得這個？”
唐肅抬頭一看，臉色頓時有些難看。此物的確是他送給燕國敵將的，此人剛剛?cè)⒘艘环渴置榔G的妾室，喜愛的不得了。唐肅送此物本是投其所好，想讓此人為己所用，引誘承平王入自己的圈套，可如今，竟成了他通敵的罪證。
“看來唐侯是認得此物了?！被实郯涯侵殁O放到一旁，接著道：“這不過是你送給曾子德禮物的其中一件，朕十分好奇，若不是信中所寫的那緣故，又是什么緣故，讓你送他如此多厚禮呢？”
唐肅一言不發(fā)，此事想是已無辯解的余地，皇帝連這珠釵都拿到了，想必曾子德已經(jīng)出賣了自己。承平王如今已死，能夠證明自己清白的，除了孟子德，就只有憫之一人。然而全京城都知道他對憫之視如己出，此刻他的話陛下也不會相信，說不好，還會覺得他也是同黨。
皇帝見唐肅久久不語，于是便道：“唐侯這是默認了？”
唐肅磕了個頭道：“臣冤枉。”
“愛卿既然冤枉，那就去大理寺，為自己洗清冤屈吧?！?p> 于是唐肅磕了個頭，當場就被人帶著送去了大理寺。秦洄頭疼的要命，唐肅長他幾歲，從小兩人就認識，若說唐肅做出這等事，他是不信的。但皇帝人證物證俱在，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審問唐肅，唐肅只說自己沒做，但又拿不出證據(jù)，真是讓人甚是無奈。
秦洄奉命連著審到小半夜，實在不想再審下去，于是就在大理寺湊活著瞇了一覺?？蓻]想到天亮醒來之后，整個京城都變了天。
昨日慶功宴散了之后，大臣們雖然都可以回家休息了，但卻沒有幾個比秦洄睡得更好的。第二天天剛亮，皇帝的案前就送上了一堆的奏疏，幾乎全是彈劾鎮(zhèn)北侯唐肅的。
皇帝大致翻看了一下，大多數(shù)都是上表說唐肅貪功，通敵欺君的；還有一些落井下石說唐肅功高震主，仗著女兒誕下皇長子，就肆無忌憚，為所欲為的。這些奏疏皇帝隨便翻了翻就都分開放在一邊，不過余下的奏疏當中，有兩份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第一份是去年攻打北境的時候，派去卉縣運送糧草的運糧官張超所寫。大致內(nèi)容就是唐肅當年在卉縣，不等陛下旨意下來，就私放軍糧給當?shù)匕傩?，還把給士兵們備的冬裝分給百姓。當?shù)匕傩諏Υ烁卸鞔鞯?，甚至將其奉為神明，張口閉口都是唐將軍。等皇帝的救災糧到了，當?shù)匕傩杖耘f感謝鎮(zhèn)北侯唐肅，竟不知是皇帝體恤他們民生多艱。
第二份是京兆府尹上奏，說前日有一婦人擊鼓鳴冤，說自己的女兒被拐。她多年苦苦尋覓，發(fā)現(xiàn)女兒不知怎地進了鎮(zhèn)北侯府，做了鎮(zhèn)北侯的獨生女兒。
皇帝于是傳召京兆尹曹珍，大理寺少卿秦洄，還有刑部侍郎柳善覲見，把這兩份奏疏給他們看了，讓他們說說各自的意見。
第一份奏疏很簡單，三人一致認為派人去實地調(diào)查即可。另外軍中也應詳查，物資糧草擅自調(diào)動，除了是唐肅知法犯法之外，還有軍中監(jiān)管不力，互相包庇的問題，監(jiān)軍定要問責。
至于第二份，大家都覺得太扯了。唐肅干嘛閑著沒事在外面買個孩子回來，若是真想要，納兩房妾室也就是了，何必要多此一舉呢？但這婦人說得有鼻子有眼，京兆尹覺得并不像是謊言，更何況，她還說了個獨一無二的特點：她女兒胸口有塊胎記，微微凸起，就像是塊刀疤。
皇帝一聽，頓時就皺起了眉頭：“嘉淑儀身上的確有塊一模一樣的胎記，像是真的胸口受過刀傷一樣，若這婦人所言不虛，此事必要一查到底?！?p> 如今唐肅身上已經(jīng)有三樁案子尚未了結(jié)，第一樁便是他勾結(jié)收買敵將一案，第二樁便是他私放軍糧一案，第三樁便是這婦人女兒被拐一案。由于案情重大，此次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審理，京兆尹回去后便將有關文書一概移交大理寺，不得拖延。
于是三人領命去了，秦洄派了人去調(diào)查那婦人的家世背景，又派了人分別去鹿鳴山、唐家郊外的別院，以及各處田莊、老家宗祠打聽有沒有跟唐免有關的事情。
軍中自然也派了人去調(diào)查，調(diào)查的結(jié)果跟那張超說的一樣，唐肅的確私自調(diào)用過軍糧，還把后來皇帝運去賑災的糧食拿去堵窟窿。雖然說數(shù)量上兩兩相抵，本來是不會出什么問題的，但如今皇帝已經(jīng)知道此事，就算唐肅沒有中飽私囊，這事也很難善了了。
秦洄又開始頭疼，唐肅對于這件事供認不諱，甚至還主動問他要不要在供詞上按手印。秦洄心煩意亂地擺擺手：“這案子還沒審完，著什么急簽字畫押？人家現(xiàn)在說你收買人心，圖謀不軌，你又作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