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堂口,一黑袍人手以白帶厚厚纏起,他緩緩的走來,從袍袖中拿出一張金貼遞給左邊的小廝,小廝接過金貼一掃而過,手指暗暗撫過金貼后
的刻印,速度極快,檢完,麻利的遞回,更加彎下了腰。
“原來是白家白少,您請進?!?p> 右邊的小廝眼尖,見此連忙隨著左邊的小廝一起,笑臉相迎,卻絲毫不顯媚態(tài)。
界島有四大家,分別是:白,花,司,晴涼,白掌兵庫,花掌兵營,司掌沿海,晴涼掌政,天高仙帝遠,更是四大土皇帝,無人敢惹。
收回金帖,那面容隱在袍下,看的不甚清楚,他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一步步異常緩慢小步的走進夜風堂,看著他的背影,兩個小廝雖好奇,卻十分有眼色不再瞄向。
人家那是頂頂?shù)拇笕宋?,凡來此誰沒有幾個癖好?沒人去追究為何籠著一黑袍,又不只他是頭一個,而且,惹怒了白家,幾條命都不夠賠的,瞅眼另有人走來,連忙又恭迎起來,黑袍人雖走的緩慢,卻異常穩(wěn)當,他轉(zhuǎn)著僻靜的拐角,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
無人看見,那黑袍人躲在一死角,猛然把袍子掀開,女孩兒站在男孩肩膀上,從他肩膀上一躍而下,輕盈似那兔兒,落地無聲,她回頭,看著跌坐在地上齜牙咧嘴揉著肩膀的小乞丐,猶豫了一會。
“很痛?”
“太重了?!?p> 小乞丐晃了下肩,誠懇的回道,之前南辭原本說自己抬著小乞丐,然被他嚴詞拒絕,女孩子抬個漢子,像什么話?于是,他果斷挑起這個重擔,抬著南辭從巷口走到這里,更是憋紅了臉,就差沒喘過氣來。
他的回話讓她噎了一會兒,清眸流轉(zhuǎn),輕飄飄轉(zhuǎn)頭,甩出一句:“是嗎?那還需多練習適應(yīng)。”
說的那是個輕飄飄,那是個淡淡飄渺,卻讓小乞丐猛地打了個抖,苦著一張臉,這是什么意思?還需多練習適應(yīng)?怎么聽怎么不對勁好伐?
拽了拽黑袍子,扒攏在一起扔到一角藏起,隨即道:“那算了,對了,我們?nèi)ツ睦???p> “找人?!?p> 她回道,就見那僻暗之地,南辭走在前面,小乞丐小心翼翼跟在后面,躲在所有人的視線,一點點的摸索起來,下一刻,一聲墻倒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也傳到了所有在場的人耳中,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驚乍看向那處。
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就見一黑影站在墻外,一拳垂在那墻壁之上,遮住襲來的陽光,倆人躲在人群極后的一個角落,瞇眼,逆著光看著那人,下一瞬,齊齊臉色一僵,南辭立即拉著小乞丐朝后墻躲去,凝氣,凝神。
“他怎么找來的?”
小乞丐拉了拉南辭,不可置信,遲疑之色顯露無疑。
“我們一路走來,未曾掩過蹤跡。”她垂眸,想到他們走來時徑直朝著界門走去,又去詢問小桃花的事情,可以說是赤裸裸的亮在敵前,又怎能不會被找到?
說完,她微微側(cè)頭,借著不遠處的一面銅鏡,觀察現(xiàn)場的情況。
就見那高大的身影一步一頓,異常沉重的大步邁進,他揮手,手上的巨斧砸在地上,砰——石塊飛濺,騰起手來,隨意拎起一旁躲得不甚及時的旁觀者,粗聲粗氣的問道:“可看見兩個五六歲的孩童?”
“未…未曾…”
脖領(lǐng)被他捏在手中,男人顫著牙,支支吾吾吐出三個字,下一刻,就見那人猛然瞪圓了一雙眼,似乎十分不滿他的回答,手肘用力,將他高高舉起,就要狠狠摔下,男人也嚇尿了,手舞足蹈,盯著近在咫尺的地面,尖銳著嗓子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們很有可能在暗閣!”
這句話救了他,阿樂停下手上動作,張唇,問道:“暗閣在哪?”
“在…在那里!”
男人顫著手,拼勁最后的一份力氣,指著不遠處的瓷瓶后面的一幅畫卷,語速極快,眼中希冀求生光芒大顯,仿佛那就是他的救星:“在那副畫卷后,所有的孩子都在那里,您要找的人也絕對在那里!”
說完,他僵著頭,看著那人,那雙腿猛顫,褲管滴答滴答的水滴聲滴在地上:“我要說的全說了,您放過我吧!我上有老下有??!。”
未說完那話,便直接將被扔到地上,在地上轉(zhuǎn)了幾個轱轆,心中慶幸抱住了小命,連滾帶爬遠離那人,就他身后,阿樂提起斧頭,扛在肩上,大步流星撕開那副畫卷,畫卷后是一扇黑色的鐵門。
這鐵門落在所有人眼中,一邊后退,一邊忍不住低頭交耳,早聽說羅蘭公子在私底下做什么見不到人的勾當,這下好了,不知道抓了哪位貴家子弟,被人家保鏢找上門來了,這武力值也是極為強悍,竟直接砸墻而入,且無人敢與之匹敵,敢上的,喏,地上橫七橫八躺著著,就是下場。
哐當——
斧頭砸下,直接在那黑鐵門上砸出一個大窟窿,順著那窟窿,遮掩不住孩童的哭吼聲傳出,夾雜著空中的血腥鐵銹味和一絲腐爛的味道,令人作嘔。
朝里望去,鐵門內(nèi)那泥地上暗沉一片,明顯是干涸的血跡,又隱約可見其中擺在墻上的各色器具,皆是要伸不伸的瞅著眼,張大嘴巴,在他們墻后,南辭也順著那窟窿望去,牙咬了咬下唇,留下一道牙印在唇上,那不時挪動的腳步,便可以看出她心中的焦切。
“估計在那里!”小乞丐不知何時也伸出了脖子,雙手扒拉在墻上,免得自己摔出,又轉(zhuǎn)頭看向南辭,看她一臉急切,語重心長道:“現(xiàn)在急也沒用,等一會兒我們再進去吧!”
然,剛剛說完,就見南辭轉(zhuǎn)身從墻邊拿起被甩在一旁的黑袍,看著他,道:“你一路幫助我來到這里,便是極為感謝了,接下來危險重重,不能再讓你冒險了。”說完,裹在黑袍中,攏了攏袍子,以至于它不拖地,便準備朝那窟窿沖去。
“不行不行,幫人幫到底!你要是當我是朋友,就不準拒絕!”
小乞丐連忙拽住南辭,眼中滿是真誠,一路走來,就是有了革命友誼,咋能丟掉小伙伴自己一個人跑路呢?他果斷搖頭,當然是要跟著她一起,才叫真兄弟!真朋友!
說的認真,眼中一片堅定的看著南辭,望著他的暗金色的瞳孔,南辭垂了垂眸,動作雖緩,力氣極大,拽回小乞丐手中的黑袍,“我從未當過你的朋友,所以,我拒絕?!?p> 南辭違心道,其實在心中,又何嘗不是默默將小乞丐當做朋友一樣看待呢?正因為是朋友,所以才不能讓他冒險,找小桃花是她的事,是她的責任,因為她,小桃花才會被騙,她需要負責,但是小乞丐不需要,她本來就將小乞丐卷入這場不應(yīng)當卷入的事件當中,他陪著她被人追殺,又幫她做了這么多事,正因心中懷著感激之情,才更不能讓他陪她去參入這場爭斗!
從未當過他是朋友…
腦海中回蕩著她的這句話,小乞丐不知此事應(yīng)當作何動作,又應(yīng)當怎么去面對,卻朝她咧開八顆牙,笑的極為燦爛,眼中卻與之不符的失落,故作輕松。
“什么嘛,你肯定是不想讓我去才這么說的,我才不會上當!”
“我從不騙人?!彼焖倩氐?,就見他僵住笑,僵在臉上極為奇異,要笑不笑,轉(zhuǎn)眸,不再看他,朝那鐵門大窟窿沖去。
黑色長袍在空中飛舞,一縷長發(fā)順著帽檐飄出,她跑的飛快,似那貓兒一般急速掠過,在所有人反應(yīng)不急時輕巧翻滾進鐵門內(nèi)。
鐵門內(nèi)暗黑無比,只有那燭光微弱的亮著那一小塊地方,那人在兩人談話期間便早已急急邁進,南辭側(cè)耳,傾聽著遠處傳來斧頭劈砍在重物上的聲音,前方顯然是在激戰(zhàn),以致她所在的位子,無一人把手。
她走在這暗黑的走廊中,所看所聞,皆是牢籠,每個牢籠內(nèi)都以濕草鋪地,跟她一般大的孩童互相團團圍抱在一起,取著那微弱的暖意,那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沒一處完好之地,所見皆是燙傷和打傷的痕跡,每個牢籠中,都有那么幾個孩童匍匐趴在地上,神色絕望,看見她,朝她伸出手,那手,甚至有些十指不全,有些甚至沒了那手指。
更別說其他地方完好之處了。
見到此番情景,她心中愈發(fā)慌了,腳步也不由急促起來,四下搜索,臉上也愈發(fā)不可掩那焦急,眸中更是急切。
根本沒有一位身體完好的孩童,輕者身上帶著皮肉傷,重者半死不活只吊著一口氣茍延殘喘,她快速掠過,根本無暇顧及那些滿懷希冀朝她伸出手祈求幫助的孩童,心中只想著小桃花究竟在何處。
轟——
一聲轟響自耳旁傳來,極近。
驟然,南辭猛然后退,連忙抬頭看去,面色凝重。
“嘖嘖,我道是哪里來的一只小老鼠,原來是一個小姑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