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四年九月,夜凌空終于離開了這一方世界。
這一年,大明王朝發(fā)生了太多事,無數(shù)詔令像雪片一樣飛出京城,又有無數(shù)奏本山呼海嘯的涌入京城。
一起都源于那天深夜......
當晚,崇禎在御書房內(nèi)長嘆短吁,憂愁民生艱苦,國事艱難,朝臣無一人能為其分憂。
書案上擺著一盒糕點,那是崇禎最心愛的女兒長平公主,因掛念他的身體,特地送來的。
但此刻,早已涼透。
“刷!”身后傳來一聲動靜。
崇禎轉(zhuǎn)過身來,卻見兩個年輕人,一個人如謫仙,面帶微笑,一個其貌不揚,目光復雜,二人就站在那兒望著他。
門外,幾名大內(nèi)侍衛(wèi)已經(jīng)被二人用暗器隔空點穴,僵在了原地。
崇禎見到二人,頓知事情不妙,不過他卻沒有半點驚慌,心中暗暗猜想二人的身份、意圖,可思忖半天也沒有絲毫頭緒。
此刻,袁承志靜靜地打量著崇禎第。
十多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親手殺了崇禎,以報血海沉冤,看著日思夜想的“大仇人”,其心下躊躇,恨不得一劍將其刺死,可心里的另一個念頭卻道,自己不能那樣做。
而夜凌空也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個大明王朝的末代皇帝。
歷史上的真真假假太多,有許多真相被篡改、掩埋,誰也說不好,真實的情形、人物,究竟是怎樣。
他一直感到很好奇,崇禎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此刻,他見到了。
和他想象中的一樣,又有點不太一樣。
眼前的崇禎帝,面目清秀,可明明是身強力壯的年紀,看著卻,看他那嗟傷之狀,與其說是皇帝,看著更像是一個郁郁不得志的書生,在書齋里,手捧圣賢書,大罵當朝者。若非那身黃服,誰能想到這是堂堂一代帝王。
忽然見到兩個陌生人,崇禎也不驚慌,他打量著二人,跟著開口問道:“二位是?”
夜凌空也不賣關(guān)子,開門見山道:“在下夜凌空,乃是一個化外游民.......”
崇禎帝聞言,只覺好像有些熟悉,卻不知在哪兒聽過、見過。
未及他細思,剩余有想起。
“而我身邊這位,姓袁,乃是故兵部尚書、薊遼督師袁崇煥之子?!?p> “甚么?”
崇禎一呆。
適才,他猜疑過各種可能,可唯獨沒有料到這。再看向袁承志,國字臉堅毅,濃眉大眼,果真有昔日袁崇煥的模糊之影。
“像......太像了......”崇禎不禁喃喃道。
袁承志目光一怔,定了定神,按下心頭怒氣,凜然道:“先父有大功于國,卻被皇上處死。”
崇禎問道:“所以......你是來找我報仇的嗎?”
“是,也不是!”
夜凌空微微笑,拋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崇禎不解。
夜凌空道:“袁崇煥一代忠良,說他通敵賣國,勾結(jié)皇太極,確實有些扯淡,但他生性自負,屢屢作出破格之事,也的確有取死之道......”緊接著,又道:“不過,總得來說,他還是功大于過的,生前竭力在為你分憂?!?p> 崇禎默然半晌,嘆道:“現(xiàn)今朕也頗為后悔了?!?p> 袁承志道:“皇上既已后悔,求皇上下詔,洗雪先父的大冤?!?p> 崇禎性子剛愎,要他公然認錯,可比什么都難,聽了這話,沉吟不語。
袁承志見狀,憤然道:“難道,皇上還還不肯認錯嗎?”
崇禎身為九五之尊,向來都是旁人對他俯首貼耳,哪有人敢如此逼迫他,聞言心里冒出一股怒氣。
“朕如何錯了?”
“別的不說,當年,你爹私通滿清,擅自與清酋議和。且擅殺皮島總兵毛文龍。就他做的這些事,難道朕不該殺他?”
袁承志道:“我爹的舊部,孫仲壽、應松等人說過,當年家父和皇太極議和,只是一時權(quán)宜之計,清兵勢大,非我明兵能敵,只有練成了精兵之后,方有破敵的把握,議和是為了練兵與完繕城守?!苯又值溃骸爸劣诿凝堌澸E跋扈,劫掠百姓,不殺他無以整肅軍紀。”
“好個一時權(quán)宜之計!”
崇禎氣極反笑,接著道:“他一個臣子,如何敢越過朝廷諸公,都不上書解釋此事,就替朝廷發(fā)號施令?”
袁承志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家父身為統(tǒng)兵大將,危急之際,又如何來得及跟朝廷上書解釋?只能便宜行事?!?p> 崇禎帝道:“那事后呢?為何不上書說明此事?”
袁承志默然不語。
崇禎又道:“還有他擅殺朝廷將領(lǐng)之事,又該怎說?”
袁承志道:“毛文龍貪贓跋扈,劫掠百姓,不殺他無以整肅軍紀。”
崇禎道:“就算你說的是真,毛文龍貪贓跋扈,可他犯法,自有朝廷法度,該上書交給刑部、讓朝廷諸公處理,此等僭越之舉,他的眼里可還有朝廷?可還有朕?你說說,歷朝歷代,給哪一家不是死罪!”
袁承志再次無言。
這些話,當初夜凌空都對他說過,當時他無言以對,現(xiàn)在仍舊如此。
然而旁邊卻聽來一個笑聲。
夜凌空道:“袁崇煥的行為的確有取死之道,但說到底,還不是你這皇帝縱容的?”
崇禎急道:“關(guān)朕什么事?他督師遼東之時,錢、糧、人、馬,要什么,朕給他什么,朕甚至都未在遼東設(shè)下半個監(jiān)軍,全權(quán)予他,歷史上有哪些帝王能對臣子如此信任?朕對袁崇煥推心置腹,視作一體,是他辜負了朕!”
夜凌空搖搖頭,道:“袁崇煥有一身本領(lǐng),自然不假,否則當初你也不會那般信重。但他說出‘五年平遼’之語,明顯不切實際,只是一時頭腦發(fā)熱罷了,因此后來他提出那些過分要求,明眼人也知道是為了讓你收回成命。”
“但你太急功近利了......”
“秦始皇橫掃六國,離不開幾代人耕耘。漢武帝北擊匈奴,亦有文景之治的沉淀?!?p>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就連百姓都知道這個道理,如今大明內(nèi)部尚且問題一堆,天災頻頻,人禍不斷,前者不提,后者諸如宗室、官僚、豪貴,這些哪個不在荼毒百姓?以至于官逼民反,起義不斷。”
“攘外必先安內(nèi),連內(nèi)部之事都搞不定,你又如何敢全力支持他的平遼戰(zhàn)略?身為國家首腦,大將、臣子們腦袋發(fā)昏也就算了,可你這當皇帝的怎能沒有定力?像你這樣,臣下又怎能不瘋狂?只可惜,袁崇煥倒是信任你了,被你慣得我行我素,可你呢,看似全力支持,卻又不從一而終,最后出于猜忌,將其處死?!?p> “你說,這是不是你的問題?”
崇禎被問的無言以對。
夜凌空嘆道:“人力有窮盡力所不能及,智如諸葛武侯,尚且無法挽救季漢于大廈將傾,生前也有街亭之失,你又怎能期望臣子不會失誤?本來時事已經(jīng)足夠艱難,可你這般急功近利,就像平定叛亂,有本領(lǐng)的文臣大將,說要練兵一年,之后方可平定,可你半年不到就逼人出兵,最后失敗,那問題在于你,還是在于那些臣子?”
崇禎默默不語。
“當然,你是皇帝,你沒錯,那錯的就是下面的人,可攤上你這等薄情寡恩的君主,臣子犯錯是要被罷黜、是要掉腦袋的?!?p> 話音頓了頓。
“于是乎,那些能臣干吏被你殺的越來越少,僅剩一點忠義之士,也只會謹言慎行,以至于廟堂之上全是阿諛奉承,尸位素餐之輩,局勢江河日下,國情愈發(fā)艱難?!?p> 崇禎來不及震怒,只聽一聲嘆息。
“崇禎啊,崇禎,你這皇帝當?shù)囊蔡珶o能了......可以說,大明混到今天這等地步,爾實在功不可沒!”
聽了這些話,崇禎帝的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此刻,他只想大聲喚來侍衛(wèi),將眼前的“逆賊”拉下去剁成肉泥,拿去喂狗,方能解心頭之恨。
夜凌空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你現(xiàn)在,是不是想喚人把我倆大卸八塊?”
此話一出,崇禎瞬間冷靜下來。
對方能潛入深宮大內(nèi),放倒守在門口的一眾侍衛(wèi),無聲無息的來到他面前,想殺他自是易如反掌。
崇禎忍著怒道:“你們走吧,朕就當今晚未發(fā)生過這事?!?p> 暗中,他盼著宮里的夜巡侍衛(wèi)盡快發(fā)現(xiàn)異常,趕緊前來護駕。
卻見夜凌空噗嗤一笑。
“是不是,等我們走了以后,再無能狂怒,打壞一堆東西,等明天再向全天下下發(fā)海捕文書,通緝我倆?”
這等電視劇經(jīng)典一幕,前世他可不要看的太多。
崇禎臉色一沉,問道:“你等想要怎樣?”
“那你又想要怎樣?”夜凌空反問道。
崇禎一愣。
“你也不用指望那些大內(nèi)侍衛(wèi)......”夜凌空抬起下頜朝袁承志一點,接著又道:“這小子師承華山派的‘仙劍神緣’穆人清,那是位隱居世外的高人,也是當今天下第一高手?!?p> “名師出高徒,他的功夫雖還欠些火候,但也是當世頂尖,真想刺殺你,就算你現(xiàn)在帶滿了錦衣衛(wèi)、宮中的高手,也決然活不下來,更留不住他!”
崇禎一驚。
夜凌空繼續(xù)道:“況且他身懷建文寶藏圖,背后又有一干袁崇煥的舊部誓死跟隨著。原本這小子準備去投奔李闖,輔佐他推翻大明江山,再殺了你,卻被我攔了下來,勸說他來看看你是一個怎樣的人,然后再下定論?!?p> “老話說得好,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p> “此次我倆跟你說的,都是你往日里聽不到真話、實話,說到底也就耽擱你一會兒,左右你也輾轉(zhuǎn)難眠,沒什么損失......可若你能聽進去一些,說不得就能幫你挽救這大明江山?!?p> “如此,你也覺得無所謂的話,那我倆立馬調(diào)頭就走?!?p> “只等日后,你丟掉江山,到九泉之下面見祖宗之時,可別后悔就好。”
說完,就拉著袁承志離去。
崇禎見二人離去,面露針扎,就在兩人只腳邁出門外的瞬間,仍不住喊住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