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無心半虛著眉眼,似在自問,又似在詢問身旁的地星:“他們,誰輸誰贏?”
方才水浪之中的一切,戚無心根本沒有瞧見,發(fā)生了什么,也只能自己去猜測。
地星也不敢去猜測那滔天巨浪背后的真相,至少江上的兩人都未曾言輸贏。
不管如何,兩個人的修為都已經(jīng)很高深了。
樊青山與丘北山兩人相視一笑,便又向著十里蘆葦而去,也不言及輸贏。輸贏自在心中,何須多言。
不過,許久未見十里蘆葦?shù)男值芰?,有些想念那些家伙,卻不知十里蘆葦?shù)男值苁欠駮r常想起戚無心。想到此處,戚無心的嘴臉上揚,眸光一閃一閃。
十里蘆葦蕩,風(fēng)中帶清香。
可白琉璃卻是有些心憂,這不太大的地方她已經(jīng)走了數(shù)次,來來去去,卻沒能見到樊青山的身影。
不過,琉璃可不敢進(jìn)水寇的房間,還有那些紅樓女子的房間。她倒是隱約聽到了一些很令人羞恥的聲音,讓她臉紅不已。
她獨坐在水畔,有點氣呼呼地向著水中砸著石子,嘴里還小聲碎罵:“樊青山,你個死家伙……”
身旁的黑劍幽幽上下,輕輕地碰著琉璃的頭,似乎在安慰自己的主人。
琉璃笑道:“想不到你這家伙還會安慰人,還真是有靈性。不過,就是黑了點……”
黑劍嗡鳴作響,似乎表示著不樂意,自己的主人怎么能這般說自己?
“你說,樊青山會去哪里?”
深更半夜,還四處跑,簡直不讓人省心。這些水寇這般兇狠,若是你出了事,誰救得了你?還有這里,有好多好多的女人,這些女人真是不知廉恥……
萬一……
樊青山這家伙,該不會……
白琉璃甩了甩頭,想著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樊青山與我何干?
白琉璃從乾坤袋中抓出一把丹藥,向嘴里胡塞,吃點丹藥壓壓驚,冷靜冷靜。長舒一口氣,呼……
四下本是一片空曠,月光剛好灑在琉璃身上,一片純潔無瑕。一身白衣朦朧,就好似天上的仙子遺落凡塵,稍稍鼓起的兩腮卻是笑得很可愛,讓人想要捏一捏。
想必,那是柔軟而滑膩的。
琉璃的口中碎碎念叨,卻被一條黑影籠罩,似乎有人在拍著她的肩膀,也不知是誰。
興許是游四方,又或者是小玉兒。
琉璃眨著大眼睛抬頭,瞧見的卻是一個牙齒稀缺,一臉猥瑣的邋遢男子,她“蹭”地一下坐起身子,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瞧見那個男子雙腳騰空,一下“竄”進(jìn)了蘆葦蕩中。
“哪個狗娘養(yǎng)的?敢……”這水寇卻不知為何聲音一下弱了,再沒了下個字。
黑劍自己飛過去,朝著水寇頭上一頓猛砸,讓他嗷嗷叫喚。
可那長長的身影卻是依舊站在那里,高大挺拔。
“樊青山,你怎么在這里?”琉璃有些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方才的不悅似乎一掃而空,眼睛就像裝著小星星,美麗極了。
樊青山神姿挺拔,雙目有神,帶著些許笑意,笑意之中又帶著一些懶散,令人有些沉醉。
他的臉龐輪廓分明,線條之間透著剛毅之美,雖是一身布衣,卻隱藏不住隱約的凌厲之氣。
樊青山的聲音帶著一股磁性,隨意之間卻又吸引著他人:“我?我如何不能在這里?我若不在這里,方才那家伙還在礙你的眼睛?!?p> 這月色很美,朦朧如紗,籠罩在這一對男女身上。琉璃白衣清月光,小臉蛋有點微紅滾燙,卻是不失美麗。
這樣美的月色,這樣可愛的人,又如何能見到鮮紅的血液?豈不是會將眼前人嚇到?縱是樊青山的雙眸中方才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可還是很好地隱藏了起來
水中的那個邋遢男子眼中盡是驚慌之色,不敢與樊青山對視,他瞧見樊青山就全身冰涼,似若離死亡不遠(yuǎn)。
水寇又忍著黑劍猛砸的疼痛,不敢再大聲叫,眼睛里卻是淚水將出,實在太狠了,這黑劍。
樊青山?jīng)]有多言,那個邋遢男子心中忐忑,而連滾帶爬地跑了,就好像失了魂魄一般。
黑劍也乖乖地回到了琉璃身后,安安靜靜。
白琉璃閃爍著眼睛,問道:“方才你去了何處?我本是去找你的,卻不見你的身影?!?p> 樊青山本不喜歡他人問及自己的事情,這白琉璃也是知道的,但她還是問了。可如今樊青山依舊笑著,卻沒有正面回應(yīng)白琉璃的話,只是嗅著空氣中的那一股清香,伸出一只寬薄而有力的大手,撥弄著白琉璃的頭發(fā)。
他,他撥我頭發(fā)作何?白琉璃下意識地向后一退,有點驚慌失措,可這一步卻又未曾退讓多少,樊青山的手卻還是收回了。
“你跑到了何處?頭發(fā)上都是蘆草?!狈嗌讲]有在意白琉璃的面紅微低頷,自顧自地說著。
白琉璃似乎心中有點失望,輕聲“哦”了一下,也沒有再多說話。
一時間,空氣似乎有些微妙。卻是樊青山先行打破了這微妙的局面,可樊青山卻是以笑聲破局。
“樊青山,你笑什么?”白琉璃有些小氣,抬頭盯著那個奇怪的家伙。
樊青山擺擺手,還是在笑著,可笑聲已經(jīng)收住,道:“我只是不知道你今日為何這般奇怪?往日里你的話很多的,今夜似乎變了性子,有點沉默?!?p> 白琉璃似乎是被樊青山猜到了一點小心思,撇頭傲氣道:“哪里有?我的話還是很多的,只是你今天有點奇怪?!?p> 先發(fā)制人,轉(zhuǎn)移注意力。
樊青山饒有興致道:“哦,我奇怪,我哪里奇怪?”
白琉璃細(xì)細(xì)地打量著樊青山的臉龐,認(rèn)真道:“你今夜笑得太多,便很奇怪?!?p> 樊青山向著水畔邁了一兩步,錯過白琉璃的身旁,道:“我開心便笑,我不開心便不笑,何來奇怪之說?”
當(dāng)琉璃的眼睛掃過樊青山的脖頸之處,卻是發(fā)現(xiàn)了一道很淺的傷痕,頓時眉頭一皺。
“你的脖子怎么受傷了?怎么傷的?”白琉璃追問著,語氣之中透露著幾分擔(dān)憂。
樊青山摸了摸脖子,想起了丘北山的那一刀,一愣而后一笑,道:“被這蘆葦割的?!?p> 說著,樊青山還扯過一片蘆葦葉,在白琉璃面前一甩。蘆葦葉那般柔軟,在風(fēng)中飄蕩。
“被蘆葦割的?”顯然琉璃并非那般好騙,語氣之中透著疑惑。
樊青山認(rèn)真道:“我如何會騙你?方才我以靈氣御蘆葦葉,而后與它賽跑,卻沒想到,就釀成了這悲劇。”
一聲嘆息悠長,有些悲涼。
琉璃笑罵道:“那你這人還真夠笨手笨腳的,自己將自己都傷到了?!?p> 樊青山回眸,眼中似帶著若有若無的溫柔,就像一潭綠意盎然的春水蕩漾,讓白琉璃說不出的滋味。
這樣的眼神,似乎曾經(jīng)有過,可又那般縹緲無蹤,一念而逝。曾經(jīng)是很模糊的,那般遙遠(yuǎn),隔著山水重重,歲月悠悠??裳矍叭藚s是那般真切,清清楚楚。
明月已當(dāng)空,萬物已寂然,唯此兩人耳。
蘆葦小房燈燭也滅,只有一兩處光芒幽弱。
這樣的樊青山,這樣的眼神,白琉璃平生第一次遇見。她只覺得臉好燙,心跳得好快。
樊青山會說什么?雙唇略帶笑意,欲啟卻休。
皓月佳人,得此良辰,美不勝收。
“你還站在這里作何?還不回去休息?可是不累?”樊青山冷不伶仃的一句話,卻是令琉璃有些失望。
失望?可白琉璃又在期待著什么?可能她自己都不會知曉。
“啊,”琉璃似乎被這話驚到,又是思考少頃,便如夢方醒道,“哦,我這就回去,小玉兒還在等我?!?p> 樊青山目送著白琉璃向著遠(yuǎn)處而去,嘴角帶笑。
這丫頭,呆呆傻傻的,成天也不知心里想的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頭莫名有一點疼,莫名的疼。方才似乎腦海中有些零碎的畫面浮現(xiàn),不甚清晰。
那是一個小女孩,很乖巧,很可愛,她笑著,站在一顆紅楓樹下。彼時正值秋日,紅葉在風(fēng)中輕舞,就好似蝴蝶翩翩。
遠(yuǎn)山,矮小的房屋,一個女人,很美的女人,一切,卻又漸漸消散。
呼,樊青山長舒了一口氣,要知曉,當(dāng)初他師傅交給他萬象劍法之時,那長篇大論還沒有令他如此這般。
這些日子還真是有些折磨人,該死。
白琉璃向著她與小玉兒居住的房間走去,卻是偶爾小心翼翼回首,可樊青山那家伙卻是輕輕地錘著頭,也沒有看她,很失望。
如今的心情簡直就像大海上的風(fēng)浪,說不準(zhǔn)的波濤起伏,真是中了邪了。
琉璃哼聲,低著頭,踢起地上的小石子,以此來發(fā)泄心中的不快。石子咕嚕咕嚕地在地上翻滾著,卻沒行多遠(yuǎn),便是不再動了。
明月當(dāng)空,繁星璀璨的天空卻不知何時多了一些烏云,將琉璃周旁的月光遮擋,一片漆黑。
沒想到,這云來得這般快?
一陣清風(fēng)劃過,風(fēng)中帶著狂笑,琉璃的身子便是離這地面越來特高,凌于半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