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稱呼

　　　　傍晚我和六福出診回來，遠遠的就看見暮昭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匆娢覀z，他快步的走向前，接過我手里的藥箱背在肩上，又單手提起六福背后的竹簍。六福一路都喊著餓，待卸下背上的重物就迫不及待的拉著我的手，往家門口跑去。我被六福拉著跑在前面，想起什么似的，回頭看了看暮昭，對他喊到：“暮昭，我買了包子，今晚我們吃包子?！?p>　　夕陽將暮昭的影子拉的老長，昏黃的暮色里暮昭溫柔的笑了，回了句“好”，也跑著跟了過來。

　　晚上吃飯時，我掰著手指算起青杏離開的日子?！扒嘈右呀?jīng)走了十七天，按理說，應(yīng)該回來了。不會是出了什么事情吧?！鼻嘈邮俏颐妹?，半個多月前被我派去鄉(xiāng)下收藥材，已經(jīng)走了半月有余。算起來，她這來回的路程需要四五日，每年藥材收割的日子會有三四天的差距，但怎么算十七天也應(yīng)該回來了。

　　“姑姑，沒關(guān)系的，或許青杏姑姑去外面玩了，不會出事的?！?p>　　“你以為都是你呀，只顧著玩，叫我擔心?！?p>　　我放下手里的包子，擔心起青杏的安危，食欲全無。一旁的暮昭好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放下手里的筷子，輕聲對我說：“別擔心了，明天我?guī)闳フ宜?，吃飯吧?！?p>　　聽見暮昭說要帶我去找青杏，心里像是有了底氣，點點頭，咬了一大口包子又喝了一口熱湯。抬眼卻發(fā)現(xiàn)，對面的六福像是被點了穴似的，手里拿著個包子呆呆的看著我倆。

　　暮昭也發(fā)現(xiàn)了六福異常的舉止，與我相視一笑。我佯做訓斥的模樣說：“想什么呢？還不乖乖吃飯。”

　　“我在看姑姑和暮昭大哥?！?p>　　“我們兩個有什么好看的，是少了鼻子還是多了耳朵呀?！闭f完，我放了口小菜在嘴里。

　　“不是這樣的。六福從沒見過姑姑和暮昭大哥這么好看的人，就像，就像廟會上賣的年畫里的男女神仙一樣?！?p>　　聽見六福說這話，我笑出聲。覺得他天真的模樣有趣極了。放下包子，輕輕拍了拍六福的頭?！澳悴乓娺^幾個人啊，快點吃飯。吃飯的時候要專心一點，別東張西望的?！?p>　　這時，對面的暮昭像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碗，一臉認真的看著我說：“六福叫你姑姑，卻叫我做大哥。我平白比你低了一個輩分，可不管怎么看都是我比小凜大，還是換個稱呼吧。不如，不如讓六福叫我姑父，如何？”

　　“好啊，暮昭姑父。”

　　六福的這聲“姑父”當真是把我驚的不行，嘴里的一口熱湯還沒來的及咽下去，‘噗嗤’一聲全噴了出來。嗆的我猛烈的咳嗽起來。見我狼狽，暮昭連忙拿起倒扣在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給我，捎帶著還用衣揩去我臉上的菜湯。我忍著咳嗽接過水杯，咕咚咕咚的喝了滿滿一大杯，終于是順過氣來。

　　“叫什么姑父，叫，叫大爺?！?p>　　就這樣，我半路為哥哥撿了個兒子，捎帶腳還給他認了個兄弟。

　　晚上，我正在院里洗碗，暮昭在屋后砍柴。六福和我走了一天，飯還沒吃完，手里撰著個包子就睡倒在餐桌上，還是暮昭將他抗回了房間。我邊哼歌，邊洗完碗。暮昭劈完柴，搬了個凳子坐在我身邊，挽著袖子認真的模樣同我說：“我?guī)湍阆?。?p>　　我嚇的趕緊放下手中未洗完的碗，阻止他：“不用了，真的不用了，馬上就洗完了?！逼鋵嵨倚睦镎嬲南敕ㄊ?，我還想多留點家當。

　　暮昭也似乎感受到我語言里的堅決。低下頭，一臉落寞的說：“對不起，我什么也幫不了你。”

　　不知道為什么，聽他這樣說，我莫名有些難受。還是沒忍心，同意了他幫我一起洗，還好這次他只打碎了一個瓷碟而已。

　　早上我剛睜眼，衣服還沒穿，六福就跑進來，嘴里喊著：“姑姑，姑姑”。我翻了個身，拉了拉身上的棉被，打發(fā)他說：“我知道了，一會兒我就去做早飯，你先喝點水，再堅持一下?！?p>　　六福不死心的搖著我的手臂。“姑姑，快醒醒啊。青杏姑姑來信了?！?p>　　聽說青杏有了信兒，我猛的坐起身，一把搶過六福遞來的黃色信箋，心急的打開。一邊聽起六福和我解釋信的來源?！霸缟夏赫迅绨l(fā)現(xiàn)的，不，不，是暮昭姑父，是他讓我拿來給你?！?p>　　聽見青杏來信我本是很焦急的，但六福的這聲‘姑父’生生將我的注意力從手里的信轉(zhuǎn)向扒在我床邊的六福身上。

　　“你叫他什么？我不是讓你叫他大爺嗎？”

　　六福調(diào)皮的沖我做了個鬼臉就跑了出去，我因著急青杏的信也沒追出去。信上果然是青杏的字跡，她說采藥途中遇見個遠房親戚，要離開幾日，叫我別擔心。草藥她會托人給我捎回來。

　　我放下手中的信。青杏雖不是我的親妹妹，但她從小與我一起長大，我從沒聽說過她江南還有什么親戚，但這信千真萬確是她寫的。難不成，是她被發(fā)現(xiàn)了么？

　　餐桌上，我一心想著青杏的事，心不在焉的扒拉了幾下碗里的粥。

　　“你每天就只吃這些嗎？”

　　暮昭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我看了眼桌上，一碟小菜，一盆紅薯，幾碗粥。是簡單了些，可我很知足。

　　“怎么了，我覺得很好。前幾日你病了，我是用你那一百兩讓六福給你買了些營養(yǎng)的早餐。從前都是青杏做飯的，現(xiàn)在她不在，我又不會做，嫌伙食不好你就回去吧。”說完，我放下手中的碗筷，飯沒吃完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