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黑街。
黎明將至,血色光罩下,原本鮮活的數(shù)百人已化為浸泡在血水中的具具枯骨,血水一點點從骨縫間剝離,變作絲絲的紅線升騰而起。
明心不知道那位強者是否還在,依舊蹲伏在破屋中不敢動彈,只盼著這些黑袍人能早點離開,別再出什么幺蛾子。
東方泛白,遠處突然有兩朵煙花升起,黑袍人們有些騷動,站在光罩頂端的黑袍人長袖一揮,下方地面上彈起九根慘白的骨籌,光罩隨之潰散,罩中累累白骨“嘩”的一聲散落滿地,那人收起骨籌,混入其他黑袍人當中,眾黑袍人好像這才接到命令,向四方散去。遠遠的能看到東南方向的天空中幾道靈光掠至,與潰散的黑袍人接觸在一起,隱隱有法術的靈光閃現(xiàn),看來是交上了手。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明心從墻縫中挪開視線,維持著斂息術向黑街外圍潛行而去。
……
林修武站在街邊最高的一處房頂上,臉色鐵青,在他腳下,是堆積如山的白骨,白骨一個個夸張的扭曲著,不難想象這些人死前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一位捕快落在他身邊,臉色有些發(fā)白,抬手稟道“大人,一共擊殺了8名赤鬼堂的兇徒,可惜沒能捉到活口,受害人數(shù)也統(tǒng)計出來了,一共有432具尸骨,大多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具體身份正在排查?!?p> 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黑街來往人員復雜,活人尚且難以調查清楚,更何況是這一堆骨頭的來歷呢?
林修武沉聲道:“不必了,還有哪些活著的?”
“有幾家慣常做黑市生意的店鋪比較整潔,應當沒有被劫掠過,但是東西和人都不見了,另外街口的一家黑拳館里的人居然大多都沒事,只有幾個嚇破了膽子,兄弟們已經(jīng)將拳館里的人都押起來了?,F(xiàn)在也不排除有其它修士逃過一劫,不過應當都躲遠了?!?p> “尸骨埋了,兇徒的尸體和活人都帶回去?!?p> “是!”
……
“我要怎么說你才能相信,我真的只是因為打贏了一個賭而已?”
林修武冷冷的審視著這個胡子拉碴的藍眼男人,嗤道:“沒想到赤鬼王還是個講信用的賭徒?”
拳館老板懶懶的道:“講信用?我可沒想到他賭品這么差,輸了就鬧出這么大的動靜,托您二位的福,我這生意算是做不下去了?!?p> “這么說你們平時經(jīng)常賭嘍?”
“好吧,被你發(fā)現(xiàn)了!他平時也常來跟我要些死人,只不過以前他從來沒有輸過?!?p> 林修武怒道:“你早知道他是什么人,為何不向城主府稟告?”
“我以前可不知道他是誰,要不是大人您告訴我的話,我還當他是個賣包子的呢?!崩习宓恼Z氣很有些委屈。
這無賴!
牢門打開,一名守衛(wèi)走進來附在林修武耳邊道:“大人,兇徒的尸體辨認出來了兩具,拳館的其他人也沒問出什么。”
林修武瞟了一眼沒個正形的藍眼睛,冷冷道:“你們繼續(xù)審?!贝蟛诫x開牢房。
“尸首中有兩人曾是福泰樓的伙計,兩個月前莫名的辭職了,被老吳認了出來,您看要不要請福泰樓的人確認?!?p> 福泰樓嗎?
說起來最近被赤鬼堂殺害的人大多與福泰樓有交易關系……
“不必請了,繼續(xù)找昨夜去過黑街的人,我現(xiàn)在去一趟守衛(wèi)營?!?p> ……
何遲雖然沒跟上明心的腳步,但還是看清了大致方向,靠著明心全速奔行的過程中留下的靈力蹤跡和腳印總算是跟到了黑街,隨后便徹底跟丟了。
他索性也不再找了,回到留仙居外面蹲守,終于在黎明時分堵到了孤身返回的明心。
與之一同到來的是一只傳音符——“黑街血案,赤鬼堂殺432人。”
何遲不可置信地盯著這張紙符,這個時間太吻合了!
他握緊了拳頭,憤怒與懊悔讓他不住的顫抖,如果他昨晚再跟的緊一點的話,是不是就能阻止組織這場慘劇了?
……
“聽說了嗎?黑街那邊出大事了!”
“怎么沒聽說,說是赤鬼堂干的,黑街的人都死絕了!”
“嘖,這永州是越來越亂了,你說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城主他老人家就不管管嗎?”
“哼,咱們這些小修士在結丹修士眼中算得了什么,我可是聽說城主大人都已經(jīng)閉關快半年了,不然這赤鬼堂怎么敢猖狂?”
“那可不一定,我聽說……”
一旁茶桌上兩人的交談聲弱了下去,明心無聊的敲了敲桌子。
茶樓果然是打聽小道消息的好地方,書上說的沒錯,只是這人叫我來這兒做什么?
宋竹與小六走上樓時正看見坐在最里面的明心,這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到的,一個人坐著,桌上擺了一盤花生,也不見她吃,只一下一下的拋著玩。
小六也了一眼他家少爺,早說了讓他早點來的……
“抱歉,我來晚了?!?p> “沒有,是我來早了。”
“這里的靈茶不錯,對穩(wěn)定修為有好處?!?p> 明心皺眉,雖然草木妖族與普通草木已不算同一種族了,但喝茶這種事還是讓她有種同類相殘的感覺,她又想起昨晚看見的那一幕……
“我不喝茶,還是直接說正題吧?!?p> 這姑娘今天心情不佳啊……
那就直接說正題好了。
宋竹道:“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p> “好啊?!?p> 宋竹受寵若驚,他們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明心翻了個白眼,“就你這人難道會提什么讓人為難的要求嗎?我也算欠了你點情,說吧,干什么?”
好像還是有點被看透了啊……
宋竹正色道:“我最近查了一下,赤鬼堂的目標在出事前大多與福泰樓有過生意來往,現(xiàn)在我剛剛接手福泰樓,可信的人不多,況且城主府的人已經(jīng)在注意福泰樓了,我的人不好動作,所以想請你幫忙查探,當然,是有報酬的。”
他取出一只玉簡放在茶桌上繼續(xù)道:“這玉簡中是我整理出來的要注意的人,你并不用多做什么,只需查一查他們有什么異常就好。”
“異常?”
“你去見見這些人了就明白了。”
這人說話總是半遮半露的。
明心收起玉簡,道:“還有嗎?”
宋竹點頭:“還有一個人,我領你去見見。”
……
永州,守備府。
“將軍,全城戒嚴三天不是小事,要不還是向城主大人請示一下吧。”
守備府最高的鐵坐上,守衛(wèi)統(tǒng)領童將軍冷冷的看向林修武離開的方向,搖頭對不安的副官道:“城主大人這次閉關前嚴令禁止打擾,況且我倒要看看,這次再抓不到赤鬼王,他林修武要如何收場。”
守備府門口。
林修武走出守備府大門時,早有捕快守在一邊,見到他出來忙上前道:“大人,找到幸存者了,是兩個黑市商人,他們說福泰樓的宋公子曾告誡他們早些離開黑街?!?p> 又是福泰樓?
“告訴老吳帶二隊看住福泰樓,一隊的兄弟跟我走,其他人待命?!?p> ……
永州,西十三街。
西十三街毗鄰黑街,散修士們大多在此擺些小攤,互相以物易物,昨夜的兇案發(fā)生后,這里的人較往常少了許多,有些蕭條。宋竹說的“助手”就住在這條街上。
雖說是街上的人減少了,但還是有許多膽大的修士在街邊擺攤,明心大方的四處打量,小攤上的東西五花八門,十分新奇,她默默記住了這個地方,以后倒可以經(jīng)常過來逛逛。
宋竹見明心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不禁好笑——還真是個孩子。他溫聲道:“我當年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逛這種小攤,經(jīng)常能遇到一些有意思的人?!?p> 這人真是。
明心道:“我說大叔您今年多大歲數(shù)了?”
宋竹也笑了,回道:“老夫今年二十有六?!?p> “我還以為您老八十六了呢?!?p> “修士的話就算是八十六還算年輕吧?!?p> 明心笑道:“那可就沒辦法了,心態(tài)要是老了,二十六也是大叔?!?p> 兩人的笑聲在氣氛低沉的西十三街上很有些引人注目。
哎,年輕真好。
“說起來小六去了那么久怎么還不回來?”
“這小子最近古古怪怪的,不用管他?!?p> 明心與宋竹說說笑笑地并排走在大街上,姿態(tài)放松。
若是此刻真的是和好朋友一起放松地說笑逛街該有多好呢?宋竹不禁有些可惜。
他的手隨意的往身畔一擺,握住一只細瘦的手。明心的手閃電般沖出,握住一只細瘦的脖頸。
手與脖頸同屬于一位細瘦的男人,他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兩位大俠,小人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是偷兒?
明心微笑,手中用力,男人的脖頸被恐怖的力量折成一個直角,然而男人沒有死,他歪著頭沖著兩人露出詭異的笑容。
濃重的煙霧從男人身體里涌出,這煙霧不知是什么,竟連神識都被瞬間遮蔽,明心識海中心的星芒閃爍,勉強恢復了一點感應能力,一片混沌中,只感應到四道幽藍的寒光向著宋竹所在的方向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