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天道的葬禮啊?！蹦綗熞贿呎f著一邊將衣服套在了自己衣服的外面，就是一件白色的漢服外套，不過尺寸好像有點大，雖然穿著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這可是天道成立以來一直不會改變的規(guī)矩?！币贿呎f著崔琰掏出來了自己的那包煙，只是單手輕松一甩就將一根煙露了出來，然后用嘴將煙給抽出來點上火，這種取煙的熟練程度絕對是一個老煙槍才能夠的技巧。
慕煙稍微往后走了走，他十分討厭煙味，覺得聞著就很惡心得慌。不過慕煙到也是很奇怪，像崔琰這樣子的老煙槍，每次他站在她的身旁的時候，竟然聞不到她身子上面一點的煙味，也沒有用香水抹蓋的痕跡，一個人能將煙抽到這個樣子，才算是本事。
“不走嗎？”慕煙看著崔琰只顧著吸煙，并沒有挪步的意思。
“等我將這根煙抽完了再說吧，天道的喪葬禮可是一件莊嚴的事情，是不允許抽煙這樣子的行為的，趁著還沒有開始我先攝入一些尼古丁再說，否則腦子會有些迷糊?！贝掮贿呎f著一邊吐出來煙氣，慕煙發(fā)現(xiàn)崔琰吐出來的竟然是煙圈，普通的香煙還能夠弄成煙圈？這絕對是一個絕活了。
崔琰享受完了一根香煙之后，便朝外面走去，慕煙也緊跟著在其身后。
“崔琰府長，這個喪葬禮不會一下子舉行三天多的時間吧？”路上慕煙很關(guān)心的問了這么一個問題，“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放心好了，天道侍的喪葬禮，最多也不過是三四個小時的事情?！?p> “明明您剛才還說很莊嚴的事情，按照中國式的喪葬……三四個小時不是太倉促了？”
“莊嚴不代表古板，聽說很久以前的確是按照最嚴謹?shù)膯试醿x式來的，但是大家發(fā)現(xiàn)這些儀式實在是太過于冗雜，而且還會影響到天道侍的工作，所以之后就大規(guī)模的精簡過了，保留了重要的部分。”崔琰揉了揉鼻子，“你想想看，難道那個國家的首腦級人物去世了之后，這個國家機構(gòu)就要停止三四天嗎？不可能的吧。”
“是不可能，但是這兩件事情似乎本質(zhì)不怎么一樣?！?p> “只是個舉例?！闭f著崔琰帶著慕煙來到了天街，街上已經(jīng)站滿了天道侍，大家都很自覺的站在了街道的兩側(cè)，將主街給讓了出來，當經(jīng)過一處地方時候，慕煙發(fā)覺揚州府的天道侍都集中在那里：糊涂仙、明葉，甚至連葉修也來了，葉修在管理揚州府的人，看見了慕煙之后，也只是微微點點頭來代替打招呼。
“我應(yīng)該站在那里吧？”慕煙猜測大家是按照各自所屬的府來站位的。
“用不著?！贝掮皇腔亓艘痪?。
等到了天街的盡頭，那里是聞舍以及十四人聚集的地方，小德也在這里。慕煙真心感覺自己不應(yīng)該在這個地方的，而在這群人的身后，則是一個很大的車輦，上面放置著一口棺木，崔琰說了死去的天道侍的骨灰，就成殮在這里面。而后崔琰交待了慕煙的任務(wù)，給了他一個白幡，一會只要跟著前面的人走就行了，不過切忌左顧右盼和回頭看。
過了一會忽然間一道沉悶的聲音響了起來，很像是鼓但又不是，慕煙見過，北京奧運會時候就有，名字好像叫“缶”。
一聲的缶聲，示意著喪葬禮的開始，最前排手持白幡的聞舍成員開始順著天街向北緩慢移動，而后車輦也開始動起來慢慢跟上，前排的白幡像是守護者車輦一樣很默契的走在它的旁邊，而慕煙所在的后排白幡則是跟隨者十四人的腳步走在車輦之后。
不止是缶聲，慕煙聽到了清亮的編鐘聲，伴隨著陣陣缶聲，總體的樂調(diào)十分莊嚴肅穆，也很渾厚雄壯，漸漸地，又有其他的樂器加入了樂調(diào)之中，雖然慕煙不能轉(zhuǎn)頭，但是憑借自己的耳朵，他還是聽出來了幾種樂器：似乎有塤和蕭的聲音，因為這兩種慕煙都接觸過；而且考慮到一開始是缶和編鐘的話，那么這個樂調(diào)應(yīng)該是春秋戰(zhàn)國時代的樂器組，那么也可能會有笙、竽這一類的。
「日出山兮晝不歇～」
「……」
慕煙一個激靈，原來這個樂調(diào)還有歌詞，用那么渾厚的男聲唱出來，一道一句都是那么地震撼人心，這簡直不是一首用耳朵聽的聲音，而是一首只能夠用靈魂聽的樂調(diào)，比較現(xiàn)代那些靡靡的曲子，這是一首足以震碎一切的天籟。
「梵梵日兮映我心～」
「我心所向兮渝不回～」
單句七言或者是八言，從每一句都能聽到一個兮字來看，慕煙斷定這是一首楚辭形式的歌曲，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唱出來的，一定是一首莊重的挽歌，不想托馬斯?格雷的《慕煙挽歌》帶有憂傷的情調(diào)，整首楚辭挽歌帶有悲壯和抒發(fā)壯志的氣概。
「天地傾兮將身出～」
「以我劍兮護山河～」
「前路艱兮君莫問～」
「正冠笑對蒼生兮，唯心一求君無恙～」
車輦緩慢沿著天街向北面移動，只要車輦不停，這首渾厚的楚辭也不會聽，沿街的所有天道侍，全都在跟著缶與編鐘的聲音輕聲和唱。慕煙覺得雖然自己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樂調(diào)，但是就好像多年沒有聽到的久違一樣，歌曲的詞、歌曲的調(diào)似乎是早已經(jīng)烙在了自己的腦海之中，如果不是自己手持白幡作為喪葬的儀隊的話，相信自己早已經(jīng)跟著人群和唱起來了。
過了自府，又過了聞舍，車隊依舊緩緩向北移動，那里是慕煙從來沒有踏足過的地方，街道旁邊也沒有了天道侍的蹤影，原本兩側(cè)古色古香的房舍也被樹木給代替，難道已經(jīng)出了天道所在，進入了自然之境嗎？慕煙心中不自覺地自問著。
最后大家停在了一個大型的青石圓臺，到像是一個祭壇，手持白幡的眾位站在圓臺的邊緣，音樂依舊沒有停下來，反而更加高亢，似乎是能夠看見大家賣力唱歌的場面，圓臺正中央有個門，很像是連接自然之境與現(xiàn)世的自門，應(yīng)該也是通往不知何處的一個通道吧，有兩個人左右站在門兩側(cè)，也許慕煙不認識，十四人卻明白，他們就是聞舍舍主與自府京府長，喪葬禮所有天道侍都要來，那么這兩位自然也不例外嘍。
隨后白幡護送著車輦走進了門，慕煙也能夠看到里面的景象：一片永遠被太陽照耀著的無邊草地，但是草地上面整齊地、靜靜地躺著一個又一個的青石方雕。很低，如果不彎腰是看不清方雕上面的字，這些也是歷來為天道死去的天道侍的墓。而且慕煙也是親眼看著二十多個方雕被安置在了草地之上。
“他們的墓可真簡單?！笔潞笏厩搴畣柲綗煾杏X如何的時候，他是這樣子回答著。
“天道本來就不是一個在公眾面前露面的組織，將墓修飾得再怎么奢華，也沒有人來看。來的時候復復雜雜，走的時候就簡簡單單些，這樣子也挺好?！?p> “十四人也是這樣？”
“沒錯，面對死亡，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沒有身份的高低貴賤?！?p> 而隨著墓的安置，整個喪葬禮也就結(jié)束了，慕煙感覺耗時也不過是一個小時而已，不僅快速，而且還很環(huán)保，沒有撒紙錢那種習俗。天道的喪葬禮，似乎是繼承了墨家的“節(jié)葬”思想。
但是慕煙最關(guān)心的，還是那種首楚辭挽歌，說實話慕煙已經(jīng)是迷上了那首曲子的調(diào)，如果不是因為身在喪葬禮上的話，他簡直恨不得用手機將這首曲子給錄下來作為手機的鈴聲。
過后慕煙也曾經(jīng)向大家試著索要過楚辭挽歌的曲子，可是大家都沒有，畢竟這首曲子只有在喪葬禮上面才會演唱，誰會在這種場合下用手機錄歌，不僅是對死者不尊重，還是對天道的不敬。而且這首歌能不能帶到現(xiàn)世，也是一個問題。
過后慕煙再一次來到了萬繪庫，之前的事情還沒有開始呢，應(yīng)該可以開始了。崔琰的確在萬繪庫，雖然脫掉了白色的外衣，但是里面依舊是穿著著漢服的樣式，看起來而且十分正式，這不像是崔琰的風格。
看這慕煙有些發(fā)蒙的表情，崔琰解釋了一下：“也只有在這件事情上我才會這么穿，你也將你的漢服整理一下，一會我們出發(fā)?！?p> “事情？出發(fā)？”這樣子的回答慕煙一點也不懂。
“去地府?！贝掮砹艘幌乱路爱吘棺鳛樘斓赖氖拐?，穿著不能太隨意。不過你這身就行?！?p> 慕煙才明白過來，梁州府長崔琰，不僅是萬繪庫的管理者，還是作為天道對外的使者，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會穿上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