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這個小姑娘說了半天話，劉章心中的郁悶之氣平復(fù)下去，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就將電腦收進包了，說：“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我得回家去了。林影，你還有事嗎？”
如果換成成別人，看到他這個架勢自然會識趣地告辭而去?？闪钟皡s道：“劉老師，能不能請你吃個飯。”
“這個……”劉章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有點為難。
林影：“劉老師，我還有事請教你呢，去吧，去吧，我昨天試過了，這廠里的燒烤不錯的?！闭f著就用手輕輕搖著劉章的胳膊。
看到她天真爛漫的樣子，劉章怎么忍心拒絕，而且人家確實有事。只得無奈道：“好吧，吃過飯再走。不過，燒烤不行，不健康?！钡认滤墒且o言成蹊帶飯的，一個正在發(fā)燒的病人怎么能夠擼串兒？
林影：“哇，劉老師答應(yīng)了，太好了！不吃燒烤，有家東北菜館子也不錯的?！?p> 這家老廠再過得幾個月就要拆遷，不過，還有不少老人留守。據(jù)說當(dāng)年這家廠子是從東北遷來的，所以廠子里有很多東北人，菜也非常正宗，就是分量實在太足。無論是燉魚還是地三鮮都是用盆上的，等下打包不但足夠言成蹊的晚飯，自己明天早飯也有了。
屋中燒得爐子，很熱，劉章吃得渾身細汗，就連林影也是鼻翼有微微的汗光閃現(xiàn)。
她脫掉了外面的羽絨服，只穿了一件很薄的毛衣，身材嫌棄，曲線玲瓏，青春之氣逼人而來。
不得不說，和這種小姑娘在一起吃飯說話是一件很讓人愉快的事情。吃了個六分飽，劉章才停下筷子，笑道：“林影，你有什么事情嗎？”
林影：“劉老師，先前你說臺詞是演員的基本功。據(jù)我看來，這個女三號的臺詞量雖然不大，可故事情節(jié)都是在激烈沖突中，我怕我的演技不夠，想請老師給我說說戲?！?p>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即有昨天那兩個女孩子的現(xiàn)實和懶散，也有林影這種有目標(biāo)有追求的理想主義者。但是，不管是誰，都挺聰明的。
劉章：“我又不是你們的導(dǎo)演，怎么可以說戲？”
林影：“導(dǎo)演根本就不說戲的，一開機就讓我們自己演，最后喊一聲過了事。不不不，我不是說導(dǎo)演，古導(dǎo)是個好人?！?p> 好人嗎，其實就是個混飯吃的。劉章心中冷笑，當(dāng)然，他自己不也是在這里混稿費的，也沒有資格評論別人。
林影又連連說：“劉老師，劇本是你們作家寫的，人物的性格和形象該如何把握，你們比誰都清楚，還請教教我?！?p> 劉章沒有辦法，吃人嘴短，若不說幾句實在有寫不好意思。想了想，就道：“這個女三號吧和男主角從小在一個院兒里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在女三的心目中，男主角既是她的大哥哥，又是崇拜的對象。不過，受成長環(huán)境和所受的教育影響，她的性格中有很多特點：市儈、急噪、小氣又敢愛敢恨。特別是敢愛敢恨這一點，簡直就是不能成為愛人，就是仇人。到最后，她既仇恨突然出現(xiàn)的女主角，甚至還恨上了男主角……不不不，對男主角的恨中還帶著強烈的的愛……總的來說，這是一個復(fù)雜的人物。所謂人性，其實就是這么復(fù)雜。一個人，不能單純用好人或者壞人的二元法來劃分……”
說到這里，他心中倒是氣憤起來：原來那個劇作家簡直就是個混蛋，弄出這么一個角色來。其實，作為一個寫手，大家都清楚這樣的人物最是難寫，而且寫出來拍出來也未必能夠討好觀眾。實際上，觀眾看劇的時候很多時候就是求個休閑，不是太過腦子。你的人物設(shè)定越簡單，觀眾越容易接受，作家寫起來也越容易。
這廝好好的一個簡單的故事，偏偏有玩文學(xué)技巧，倒是給自己出了個大難題。
“劉老師你說得真好，就是……不太聽得懂?！绷钟把劬镉钟谐绨莸男切窃陂W爍：“劉老師，不知道你看過《權(quán)力的游戲》沒有？”
劉章：“看過的?！?p> 林影：“我覺得，這個女三號有點像里面的耶歌蕊特。”
劉章：“像嗎？”
“像?！彼似鸨雍攘艘豢冢蠹s是酒后興奮了，就站起來，一副垂死的模樣。只是微微一笑：“還記得那個山洞嗎？不要離開那山洞，我告訴過你的?！?p> 劉章：“我們回那山洞去。我不會讓你死，耶哥蕊特，不會讓你死?！?p> “噢?！绷钟吧钋榈乜粗鴦⒄?，捧起他的臉：“你什么都不懂，瓊恩?雪諾?！彼挠牡貒@了口氣，死了。
……
“哈哈，真是個戲精?！?p> “劉老師，你也是戲精?。 ?p> 兩人都在大笑，良久，劉章說：“林影，你會成為一個好演員的，剛才演得不錯?！?p> “決定了，我今天晚上開始背臺詞。”林影捏著小拳頭：“劉老師你說得對，臺詞才是一個演員的基本功。雖然我的演技很差，可是，只要這么練下去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不要慫，就是懟，懟天懟地懟空氣懟自己！我總得有個開始，我從現(xiàn)在就開始。”
回到醫(yī)院之后，劉章一邊喂成言蹊的飯，一邊微笑。想起今天和林影在一起的情形，他就想笑。這個小姑娘，身上卻是有一種叫人快樂的特質(zhì)。
只是，如此陽光的女孩子，她演得好那個惡毒的女三號嗎？
成言蹊：“老公，你今天怎么了，好象很高興的樣子?！?p> 劉章收起了飯盒，又遞過去一張餐巾紙，微笑道：“今天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一個有趣的人。”
成言蹊：“能夠跟我說說嗎？”
劉章；“說來話長，等你病好了我慢慢同你講?！?p> “好的老公?！背裳怎璐蛄藗€哈欠：“老公，我想吃蘋果，你幫我削。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水果了，人都長丑了?！?p> “好的，我?guī)湍阆??！眲⒄挛沽怂齼善O果，又端來水杯和盆子；“張口，漱口?！?p> 吐出口中清水之后，言成蹊沉沉睡去。
第二日，言成蹊的燒退了下去，劉章也沒有急著趕去片場，而是和醫(yī)生談了談。
醫(yī)生說她因為有內(nèi)傷，現(xiàn)在炎癥可算是拿下去了，問題不大，可以下地走走，活動活動筋骨，但是得注意不要見風(fēng)。另外，如果一切順利，再在醫(yī)院住上二十來天就可以回家了。再另，醫(yī)療費的事情你還得盡快籌了。
牛醫(yī)生算了算，說，現(xiàn)在劉章已經(jīng)欠了醫(yī)院三萬塊，等到出院，應(yīng)該還得三萬，總共六萬對一個普通家庭來說也不是個小數(shù)字。
劉章心中高興，謝謝醫(yī)生，沒問題的。
二十天后，自己應(yīng)該已經(jīng)將稿子寫完拿到稿費了。
當(dāng)即，劉章又扶著言成蹊在醫(yī)院里轉(zhuǎn)了兩圈，等到吃過了晚飯才說他要去上班了，晚上估計會來得晚些。另外，還得回家里去洗個澡堂換身衣服。
“老公，你好好地去上班吧，不用管我。你在醫(yī)院已經(jīng)住了這么多天，今天晚上就睡在家里吧！”
劉章點點頭：“也好，我今天晚上就不來醫(yī)院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彼沁@么想的，今天已經(jīng)過去了一半時間，無論如何得將每天一萬字的工作量完成。今天晚上說不定會熬夜，確實不方便來醫(yī)院。
言成蹊的身體固然叫他掛念，可是賺錢卻是一件更重要的任務(wù)。
開車回到工廠宿舍之后，劉章就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泡了茶點了煙，打開筆記本電腦。
照例，面對電腦屏幕的無力感襲來，足足兩三個小時，竟是一個字也沒敲出來。
“難道我真不適合做這個工作？”
“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醫(yī)院的越來越多的藥費，眼睜睜看著言成蹊的病情，我什么也做不了？”
當(dāng)年的我可是日更萬字的強人啊，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樣了？
也是啊，當(dāng)年的我二十出頭，精力旺盛，思維敏捷?？涩F(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快變成中年大叔，已經(jīng)被這紅塵俗世整個地染成了廢物，早已經(jīng)沒有當(dāng)年的銳氣。
是的，我就是個疲憊的，一無是處的中年人，我已經(jīng)敗了，徹底地敗了！
他氣憤地捏著著已經(jīng)揉成粉末的香煙。
不不不，我不能敗，我若是敗了，成蹊怎么辦，難道等死嗎？
心血的沸騰，直沖大腦，讓他雙目赤紅，幾欲吐血。
一陣飯菜的香味襲來，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其中還帶著東北菜中豬肉燉粉條子那濃重的香味。突然間，昨天吃晚飯時林影所說的話又浮現(xiàn)在心頭：“劉老師你說得對，臺詞才是一個演員的基本功。雖然我的演技很差，可是，只要這么練下去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不要慫，就是懟，懟天懟地懟空氣懟自己！我總得有個開始，我從現(xiàn)在就開始?！?p> “是的，我現(xiàn)在水平雖然很差，可只要這么練下去，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不要慫，就是懟。我總得有個開始，我從現(xiàn)在開始?！?p> “管他呢，寫，寫下去。”
劉章再不猶豫，手指重重地打在鍵盤上，開始了第一個字。
那是一個前引號，作品中的人物開始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