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真正的祭壇

　　鮫人老嫗伸過手來，捧過了姜玨手中的獬豸短匕，看她的神態(tài)，如同掌中的并不是銳不可當?shù)睦?，而是稀缺易碎的珍寶，亦或是至親至愛的骨肉。

　　“老前輩，獬豸短匕就交給你了，我很是好奇，它不過一截死物，又能做何用？”

　　“你看到那三處祭壇了沒有...”順利得到獬豸短匕，所以鮫人先知心情大好。

　　“嗯！”姜玨點頭。

　　“這左邊一處，待會我會放上獬豸角；右邊一處，是窮奇的位置?！?p>　　“那中間呢？”

　　姜玨是想知道更多，卻猛然發(fā)現(xiàn)鮫人老嫗枯朽的皺紋抖動著，像是詭秘的笑。

　　“倒也不是”

　　“獬豸角交給鮫人族，你好像不太放心？”

　　姜玨只感覺同那甕中鱉一樣，在這里步步維艱，但強大的求生欲促使他趕忙否認道：

　　“哪里！哪里？我只是很好奇火一樣的砂礫究竟是什么？”

　　老嫗剛剛的表情只是一瞬，很快又變得慈祥而溫和，甚至讓姜玨都差點懷疑，他方才看到的是不是錯覺。

　　“上窮碧落下黃泉，你所說的那東西，就是黃泉沙...”

　　“黃泉沙？“姜玨一楞。

　　他突然想起在黃泉界看到的那條詭異的河，它浩浩湯湯地流向遠方，整條河里盡是砂礫，卻沒有絲毫水汽。

　　縱然如此，也不能因此而小看了那條黃泉河，因為姜玨親眼見過，無論是什么，只要落入其中，就再也沒有見到出來。

　　“看起來你好像聽過？”

　　姜玨點了點頭。

　　“放心，這只是用來煉化“規(guī)，矩”的火爐而已。而且...”鮫人先知話題一轉(zhuǎn)：“你不用參與，在那坐著就好?！?p>　　順著鮫人先知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祭壇不遠處竟還用赤色珊瑚搭了一個看臺，看臺上留了幾張桌案，桌案上滿是提前備好的三牲酒肉，瓜果珍饈，甚至還有幾名貌美的鮫人侍候一旁。

　　正在這時，馬如是也起身跟了過來，他站的位置稍稍有些靠前，所以直接發(fā)現(xiàn)了祭壇后的看臺，他身形一躍，人已經(jīng)到了看臺附近，只留下一個聲音道：

　　“還特意準備了個這么好的位置，鮫人族的姐姐們真是有心了?！?p>　　姜玨雖然還有隱隱不安，但想到不用上祭壇去，只需看著就好，心中就稍稍定了下來。

　　至少現(xiàn)在所發(fā)生的這些，代表著兩個可能：

　　一，鮫人目前還沒打算對他動手。

　　二，如果一不成立，那么就是姜玨杞人憂天，因為鮫人與窮奇所言，確實是屬實。

　　所以警報漸漸解除，姜玨攙扶著昏迷不醒的青衣，隨后上了看臺。

　　黃泉沙焰蒸騰而起，獬豸角與窮奇已經(jīng)隨后就位，而那中間空著的祭壇，此時坐著的竟是鮫人先知，只見她伸出雙手，中指與食指一并，竟朝自己的眼睛摳去。

　　姜玨沒有料到會出現(xiàn)這么一幕，但并沒有血淋淋的畫面，只見她在一前一后，在左右眼窩里取下兩顆烏黑的珠子來。

　　“這是...這是鮫珠？”馬如是微微起身，滿臉的不可置信。

　　“鮫珠？不會吧？”

　　姜玨聽說過鮫人泣珠，但彼珠應(yīng)非此珠，只是見到鮫人先知深陷下的眼窩，原本就枯朽的容貌頓時罩上了一層死灰，看起來就好像一具泡皺了的尸體。

　　“對對對，應(yīng)該不是?！瘪R如是坐了回去，而鮫人先知身遭，已經(jīng)漸漸縈繞起一陣黑霧，它彌散在四周的海水里，又逐漸像沙焰擴散而去。

　　原本明黃的沙焰漸漸污濁，到了最后竟化成了片片黑焰，使得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池底，此刻竟如同被暗夜籠罩了一般。

　　即便如此，鮫人先知還是枯坐原地，她念念有詞，而圍繞在窮奇與獬豸短匕的沙焰，就在她的控制下，竟?jié)u漸的聯(lián)系了起來。

　　當空中，兩只異獸相對而立。一只獨角，威嚴而不可侵犯，是法獸獬豸；一只無角，冷峻而攝人心魄。

　　但姜玨不敢相信，他與獬豸是可以神魂相聯(lián)的，但此次獬豸魂被召來，他怎會毫無感應(yīng)？

　　難道是因為鮫人先知的緣故么？

　　一股股炙熱即便隔著天池之水，也能逼人而來，兩只異獸的神魂，就這樣被詭異的黑火炙煉著。

　　姜玨看得正入神，站在身旁的鮫人女侍已經(jīng)剝開一粒水果，正往姜玨嘴邊送了過來。下意識地，姜玨頭往后一躲，看到對方后卻又不好意思了起來，所以伸手接過，然后喂進了自己嘴里。

　　這種水果極為奇特，據(jù)說是南冥天池池底所獨有，它外面包了一層硬殼，需要巨蟹才能鉗開，但它果肉晶瑩剔透，吃在嘴里時酸甜可口，入腹后立時傳來一陣溫?zé)?，讓人感覺渾身舒泰。

　　此果據(jù)說還有某種奇效，所以極為罕見。如同鮫人女侍所言，即便人間帝王生平也不見得能吃上一顆，但鮫人先知卻認為姜玨等人會喜歡，所以特意備了不少。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過去，姜玨所擔心的并沒有發(fā)生，鮫人先知還是枯坐原地，而窮奇寄體的野山羊早就被煉化，只剩下窮奇魂與獬豸魂在祭壇上空對峙，但又似乎在融合。

　　不少鮫人圍在遠處觀望，其中就有可愛的小鮫娘。見到她白皙稚嫩的面龐，姜玨的心防漸漸放下。

　　而此時的馬如是，背靠著珊瑚榻，一手端著果盤，將鮫人女侍用蟹鉗剝好的果肉，正一把把的丟進嘴里。姜玨沒有馬如是他那么豪放，但也不會拒絕如此美味，他一粒一粒的緩緩喂著，注意力卻始終在面前的祭壇里。

　　但不知從何時起，即便在這幽深海底，姜玨卻已經(jīng)汗?jié)窳艘簧?。姜玨原本以為是對面的黑焰所導(dǎo)致，但隨著這種炎熱變得熾烈，他終于明白，并不是黑焰的緣故。

　　因為它是從腹部燒起來的。

　　不遠處鮫人老嫗眼窩深陷，兩顆黑秋秋的眼珠在她掌心旋轉(zhuǎn)著，就像是在四周無死角一般的監(jiān)視。

　　高山崩裂一般的震撼使姜玨渾身動彈不得，他此時才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只可惜為時已晚，他想逃離，可氣力早被抽空。

　　擺在面前的酒禮早就被偷偷換下，一直沒被動過的三牲仍在原地，所有人站在旁觀著的角度，他也許早就發(fā)現(xiàn)：

　　那三處所謂的祭臺才是看臺，而真正的祭壇不在別處，正是姜玨等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