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黎姜家 家家是同門
姜公閱歷廣博，看見對方雖然相貌兇狠，言語粗鄙無禮，但看得出來他并無惡意。
聽對方開口閉口間，不離自己孩兒姜玨，想來他們之間應該是認得的，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所來為何就是姜公要搞清楚的了。姜公將來人引入廳堂，自我做了個介紹，故意不提及自己是姜玨生父的身份。
“你們這些人禮數(shù)忒多，煩死咯。老頭子姓黎，單名一個雄?！?p> “閣下應該不是本地人吧?！?p> 老叟聽到姜公突發(fā)此問，知道對方懷有戒心，他也面不改色。
“哦，那你說老頭我子是哪里嘛？”
“咳，咳...閣下衣著雖然樸素，與旁人無異。可是方才行動之間，在下無意看見閣下身上繡有黑色犬紋，閣下應當是九夷黑苗？準確的來講，把族徽繡于衣裳領口左側的，閣下應該是儺殺門人吧？”
黎雄聽到姜公喊出自己出身，不由面色大變。左手往身后一抹，帶出一把月牙彎刀，喝道:
“你是什么人？”
刀身雪亮，刀刃寒意迸發(fā)。
“黎英雄莫急，在下只不過是清平本地一避世的普通人而已。之所以能夠識得，那是因為鄙人有一義兄，年輕時曾四處游歷行醫(yī)，小可方才所言，均是從他那道聽來得?！?p> 黎雄將信將疑，既然抓不出對方把柄漏洞，也只得退下，將彎刀退回刀鞘。躬身道了句歉：
“老頭子最近狗肉吃的多了，有些上火，見諒則個?！?p> “不妨事，不妨事?！?p> 姜公連連擺手，然后接著問道：
“尊駕是不是儺殺門人與在下沒有多少干系的，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儺殺門為夜郎國教，今日里怎么會跑到清平這三不管的窮鄉(xiāng)僻壤來了？”
黎雄畢竟一大把年紀，雖說心中有事，但被人看出來了也不會斷然的就認了，于是干笑了幾聲，隨便找了個由頭，便回到：
“老頭子在此地有個遠親，因為年紀長了，所以來看他一看。話說話來，我說的姓姜的小伙子你可認得？”
姜公能夠感覺到對方有所戒備，只一深細了他就把話題岔開，又帶回到了正題。
“老英雄這就為難在下了，鄙人雖作姜姓，可是天底下姜家子女千千萬萬，也不知道老英雄要找的是誰家的男子？”
誰知道黎雄聽到這，本來就比較淡的眉毛一挑，說道：
“你這不是笑話嗎，我不知道還來你這問干甚？此地姓姜的，而且穿著打扮不是普通人家的，就你家有個娃娃?！?p> 他以為姜公不說出來是在擔心什么，于是又補充道：
“你也莫擔心，只是老頭子前些日子去看望舊人時在城外頭與你家娃娃有過一面之緣。今日里有些事情搞不明白，想讓他幫老頭子一幫?！?p> 這邊廂，姜玨躺在床榻上，嘴里不知道在嘟噥念叨著什么。
眼眶青黑，唇色發(fā)白，顯然就是剛剛才開始的問題。而姜母一直守在門外，突然發(fā)現(xiàn)姜玨發(fā)了癔癥似的開始胡言亂語，急忙讓人到前廳來通報。
“家主，不好了。不知為何，二郎突然之間鬧病了?！?p> 姜公一聽，對著黎雄一拱手，送到：
“今日犬子有恙，怕是不能安排他與公一見了。在下家事纏身，也不作陪，公請自便?！?p> 言語上雖然說自便，可是身子卻是把黎雄引到了姜家院門口然后側身一讓，這是要送客。黎雄抱了老大的希望，就想找姜玨問上一問，知道面都沒見著對方就下逐客令了，此時站在大門邊的他心里頭非常的惱火。
“如今迫在眉睫，再想不著法子解決。別說異寶了，自身都要交代在這里。如今之際，只能用它了。
說罷從胸前掏出一團絮軟的東西。等到他展開了，才能看得見是一張花綠綠的軟皮面具。他將面具帶上之后，口里同時念道：
“五方鬼靈聽令，避相攝息。隱！”
聲音還在虛空回蕩，街道上已經(jīng)沒了黎雄的身影。
此時的姜府內，若是有人耳目好，就能發(fā)現(xiàn)雖然身邊寂靜無人，可是有一個輕微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姜公心系姜玨安危，他自然沒心思關注的。園子也就三進，不一會就到了姜玨臥房里。
“玨兒，怎么樣了？”
“不知道是什么緣故?！?p> 姜嫻正把著脈，眉頭緊鎖，腦海里搜索了個遍也沒有應對之策，到了關鍵時刻發(fā)現(xiàn)自己腦袋里根本想不起平時看過的醫(yī)書藥典，也想不起韓醫(yī)師曾經(jīng)的言傳身教。
沒有辦法，她旋即抬起頭度姜公說道：
“玨弟此時神志混亂，孩兒也沒有一點辦法，要不，要不去請我?guī)煾祦戆??！?p> “用不著旁人，老頭子我有辦法?！?p> 幾尺外的地方，先是冒出一個人頭來，他尖嘴猴腮，面像兇惡，就好像是索命的山魈，拘魂的惡鬼，在場的眾人都被下了一跳。姜公見狀不妙，伸手就去摘姜玨平素里掛在床頭的佩劍，喝道：
“何方神圣？”
不一會，一個青衣佝僂的老叟出現(xiàn)在房內。正是之前揚言要找姜玨的黎雄。
“令郎的病，老頭子我有辦法?！?p> 言閉，黎雄意欲上前來，誰知姜公往中間一擋。說道：
“留步，閣下不請自來?，F(xiàn)在又貿(mào)貿(mào)然說犬子的病癥閣下有辦法，這未免太巧了吧?！?p> 黎雄苦笑了下，虎落平陽被犬欺啊，如果不是因為現(xiàn)在的處境必須要這姜姓少年郎的幫助。否之他才難得管呢，先前用掉一塊護身骨，剛剛又用掉了鬼隱儺面，他心疼啊。
“娘的，氣死我了，救不救，你們自己說了算。我目測令郎越往后，身子肯定會愈加的涼。到時候冷死了，那可是你們自家人的問題，與老頭子我沒有任何干系。頂多我就是一吃瓜路過的群眾丁?！?p> 若說人性，大抵如此。你要是刻意送上來的，再好也是有人不放心。倘是求來的，再壞也是掌中寶。
姜母急的不停的給姜公使眼色，姜公也是聽這么一說覺著自己是不是戒心重了些，對方儺殺門與自家二郎無冤無仇，犯不著害他。再說真要害他，不消管他，任由他們自己想辦法自生自滅就是。
一念及此，姜公于是背劍側身說道：
“方才多有得罪，請?！?p> 黎雄也是個臭脾氣，之前他喊著求著要見姜玨，不惜還廢掉了一張儺面?，F(xiàn)在對方請著他了，他又擺起架子來了。
“這是你們自家的事，你們還是去另請高明放心些。老頭子我手段向來不干凈，只會殺人，不會救人?！?p> 若說端架子擺譜需要什么，天賦是最重要的，黎雄很明顯是天賦異稟。他將手一環(huán)，走到了門檻邊上：
“可憐吶，大好的江山美景，年紀輕輕還沒怎么見到，就沒得多少機會咯?！?p> 姜公被堵得有口難言，而一旁的姜母的瞪了他一眼，急忙跟了上來。
“老神仙，休走。老神仙，休走?！?p> 黎雄知道對方在喚自己，就故意裝作不知道，還偏要左看右看之后然后一臉愕然的指著自己道：
“這位夫人剛才喊得可是老頭子我？”
“正是正是，正是老神仙您?！?p> 姜母急忙應道。
“小老兒哪是什么老神仙，小老兒可是索命的惡鬼，吃人的山魈?！?p> 誰知道黎雄一轉身，惡狠狠得道：
“難道你就不怕老頭子我害了你家兒郎？”
“不怕不怕?！苯副粐樀貌讲胶笸耍瑓s搖頭不迭。
“要我老頭子救他小命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有一個要求。你要是答應了，我就救，不答應的話，還是早點另求高明才是明智之舉?！?p> 黎雄見時機差不多了，借坡下驢，但是架子還是得端著。姜母聽對方愿意治了，自是忙不迭的答應。
“這是哪里話，您助我孩兒，有什么要求那是自然的，您盡管吩咐就是，只要我們能答應的，一定滿足您?！?p> “這要求嘛，也沒有什么別的。就是我就你家二郎時，容不得有人在旁打擾。所以你們一個個的，都得避開些?！?p> “這個，這個嘛......”
姜母有點猶豫了，因為她卻是不知道黎雄有沒有那個能力若是當真還好，若是懷了歹意那就，畢竟看他的相貌就可以看得出來，都說相由心生。
“怎么？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p> 黎雄拔腿欲走，姜母心里頭也是因為姜玨的病六神無主。只好一咬牙，答應到。
“好，老神仙您說怎么辦就怎么辦?！?p> “決定了？”
“決定了?！?p> “不后悔？”
“不后悔?！?p> 背對著姜母的黎雄嘴角一咧，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因為他面容的關系，看起來卻顯得可怖。
此時的姜玨全身已經(jīng)變得麻木沒了知覺，之前還在嘟囔著什么，現(xiàn)在都只剩下隱隱如同夢囈的聲音了。黎雄看到姜公等人退了下去后，把門栓好了。轉身來到姜玨榻前，然后從懷里摸出來另外一塊護身骨。
這是一塊人的頭蓋骨，約莫半個巴掌大小，被磨得薄了，上面不知道雕了些什么，盡是些符文。他將它印在姜玨前額神庭與印堂二穴只間，閉上眼口里絮絮的不知道唱些什么，約莫過了一刻鐘，口里喝道：
“死氣退散?！?p> 話語剛落，姜玨全身冒氣青黑的煙氣，然后聚于額前護身骨上。每吸收一部分，護身骨就消逝一寸，等到它完全消亡的時候。姜玨身上的死氣已然退了不少，也不似之前那樣渾身發(fā)涼了。
“厄，頭好漲，方才身子怎會一涼一會熱的，好難受。”
姜玨捂著額頭，坐了起來，等到清晰些了才猛然發(fā)現(xiàn)眼前坐的黎雄。
“您是？想起來了，您是那天晚上....”
黎雄一只手捂住姜玨，說道：
“小子，我們兩現(xiàn)在命不保夕，我相信你可能還沒有意識到，所以你得仔細的聽了，我往下里說的話很重要，關乎我們倆的生死存亡?！?p> 姜玨點了點頭。這一次黎雄不知是洗了手還是什么原因，居然沒有那股尸臭味了。
“目前情況，老頭子我也不知道怎么辦，你與我境況一樣，我們時間不多了，如果再不出去，我們可能一輩子都要留在這里?！?p> 老叟神情急切的面容愈顯得猙獰，姜玨這邊聽得是心驚肉跳。
這里？這里又是哪里？這里不是自己家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