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棠站在宮門下,高高的宮墻涂以黑青色的涂料,陡然生出一種威嚴(yán)的氣勢。長信微微一笑,他回頭看一眼四處張望的宿棠,直直走進(jìn)宮門去。
“國師叫我去民間采的一些材料,今日采回來了?!笔亻T的士兵聽了,見是長信,急忙開了門。
門吱呀一響,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高高的朱紅色的門下,長信回身朝宿棠招招手,
“光在外面看有什么意思,進(jìn)來看吧?!?p> 宿棠手指指著自己,有些不可置信,她左右張望,確定長信是朝自己說話,歪著頭滿臉疑惑地看著長信。
“快走,你過去了我還關(guān)門呢?!笔亻T的士兵不耐煩地說。宿棠哦了一聲忙跑過去。長信一把拉了宿棠的手,走過青磚鋪成的過道,陽光晃眼,放眼望去頓生寂寥之感。
階下是白色大理石雕刻的虬龍,上階兩邊的朱紅的柱子,房梁飾以五彩神獸,一只鳴鳳掠過頭頂上空,宿棠身子微微一顫。
“國師養(yǎng)的小鳥兒,不傷人的?!遍L信握緊了宿棠的手,她頓時生出了一絲安心,上了臺階穿過正殿,卻映入眼前一間鎏金的屋子。
“真可惜呀,他不在。”
“誰?”宿棠問,長信搖搖頭,轉(zhuǎn)身帶她向另一邊走去。這回走的路倒是很偏,穿過許多長廊,假山石壇也見了不少,到了幾間連著的屋子,長信將手指比在唇邊示意宿棠不要說話,躲在竹林里面,自己躡手躡腳地進(jìn)了那幾間屋子。
竹林剛剛澆過誰水,宿棠待不住,自己走了出來等他,不料一個宮女正好走過來。
“呦,這是誰躲在這呀!好家伙,在宮里也亂走,走,隨我找你娘親去!”原來今日王公貴族的夫人們聚會,夫人們有的帶了孩子來,小孩子亂跑的事常有,宮女顯然把宿棠當(dāng)做哪個夫人的小孩了。
說罷,幾步跑過來,一把抓住宿棠,宿棠一個閃身躲過,卻見那宮女不依不饒,又來抓,想必是抓慣了孩子,活像一只老母雞張開翅膀。
宿棠急忙往后退幾步,見她又追過來,撒開腿就跑,想著找個隱秘的地方甩掉她。那宮女見宿棠跑了大叫起來。
“誒呀小孩子跑了,大家快來抓住她!”宿棠一見她喊起來,瞄準(zhǔn)一面不高的宮墻幾步跑去,抓著墻頭翻了過去。
翻過來的宿棠一下子傻眼了,眼前的宮女扎著堆,今日受罰,正加班洗著衣服,見一個小孩子從那么高的宮墻上翻過來,都放下手中的活兒傻了眼看她。
“抓小孩!”墻那邊的宮女扯開嗓子喊。墻這邊的洗衣服的宮女聞聲反應(yīng)過來,都做老鷹抓小雞的樣子朝宿棠圍過來,宿棠見形勢不妙,溜著墻角縮頭略過宮女的胳膊跑去。
一時間,此起彼伏的抓小孩的喊聲在宮里亂成一團(tuán)糟。宿棠越跑越著急,眼看著人越來越多,四處亂竄。跑到一座橋的中央,只見橋那邊也是人,退路也是人,兩邊都笑著只差一秒就要撲上來。
狠狠心,一個猛子扎到橋下去。
橋上的人頓時慌了,驚叫聲更是連綿不絕,會水的太監(jiān)脫了衣服就往下跳,宮女們急忙去找小舟下河去。也不知是哪位夫人的小孩,這出了事可是擔(dān)待不起。
河里荷花很多,等太監(jiān)們脫了衣服之后,宿棠已經(jīng)游了很遠(yuǎn)。河并不深,宿棠睜眼去看時,河底竟沉了許多亮閃閃的金銀玉石,還有……還有穿著華服的女人男人的殘軀。
宿棠的胃一陣蠕動。她看著岸上沒有人了,使勁出來呼吸一口氣,卻不想被荷葉遮著,一下子上來之后還有那么幾個宮女追著,便立即又沉下去,小時候寺后面的水塘子很多,她常常隨師兄們?nèi)フ徟?、戲水,因此水性很好?p> 正游著,忽見河底一個女子靜靜躺著,與其他尸體并不同。宿棠游得慢了下來,那女子十分好看,也就三十幾歲的樣子,身著大紅穿蝶細(xì)錦衣裳,手腕上戴一只翡翠鐲子,頭飾更是不盡其數(shù),身份華貴,體態(tài)雍容。
想必是身份不同的女子,因此死之前服了什么身體不腐的藥。宿棠一個猛子扎出水面?;仡^望一眼,宮女正不知在哪里打撈著她,裹著濕漉漉的衣裳上了岸。
岸上沒人,宿棠哪里還顧得上管長信在什么地方,擰干了袖子、褲腿的水,入秋之后水冰涼,她捏著鼻子打了個大噴嚏。
轉(zhuǎn)過一間亭臺,這邊許多房間,宮人卻極少。宿棠從窗子里悄悄往里看,一個女子眉目和善,正跪在房中禮佛。
一個噴嚏從鼻子中竄上來,宿棠急忙捂住了口鼻,轉(zhuǎn)身找個頹廢的墻角,蹲下身來抱著自己取暖。
不想這繁華莊嚴(yán)的王宮竟有如此荒涼之地。她想到河里那些人的尸體,不禁打了個寒顫。胃又一陣難受,這次卻是為了饑餓。
正欲好好打個噴嚏,卻見得一個宮女出來倒潲水,于是縮成一團(tuán),靜靜看著那宮里動靜。
方才那慈眉善目的婦人扶著門走出來。
“蕊珠,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呀?!眿D人靠著門,眼神落寞,說話的聲音都有氣無力。
“娘娘,申時剛過?!蹦茄诀叩?,放下潲水桶便過來扶著那婦人。婦人下了臺階,冷笑道:
“還娘娘什么呀,王估計早就把我忘了,我還一個人在這里茍活?!比镏榉鰦D人坐在庭前的石凳上。
“娘娘這是說的什么話,這邊好幾位娘娘,王從沒來看過一眼,不照樣活的好好的嗎?哪有一個說什么茍活的?再說了,娘娘怎么是孤身一人呢,不是還有蕊珠嘛!”
婦人莞爾一笑,抬起手握了握蕊珠的手。這么多年來,她照顧她細(xì)致入微,更勝于她的父母,在她失寵以后從來沒再過問她的死活。
也是呢,過問又能怎么樣。
宿棠使勁回想了一下,王?她想起素措離開的前一天,拿著糕點(diǎn)跟她說,褚王薨,因此寺里前來做法事的才多了起來。既然褚王薨,新王即位也不過幾年,棄妃在這里倒扎堆了。
真是個浪蕩子。
宿棠不屑地輕哼一聲。卻不料只顧著想褚王怎樣,一個噴嚏猝不及防地、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打了出來。
禧四水
宿棠可能是……誤會尚訣了 尚訣:阿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