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一不是高門士族子弟,二不是高中了狀元,成為郭家的姑爺有什么可祝賀的。
祝賀他被郭小姐踹下湖水差點(diǎn)死了嗎?
現(xiàn)在鬧了這一出,薛青成了城里的笑話,他自己也覺得丟人吧?
蟬衣對于自己失聲笑出來很是后悔。
但薛青并沒有羞惱拂袖而去。
“那是什么呢?”她問道,似乎在說別人的事。
蟬衣忐忑不安的審視一刻,確定這少年人真的沒有半點(diǎn)羞惱,心內(nèi)很是奇怪,又想不明白。
“倒也不是慶賀什么。”她試探說道,“城隍廟很是靈驗(yàn),但也不是誰都能單獨(dú)擺供的?!?p> 薛青哦了聲。
“這么說郭家以前竟然也不能?”她問道。
蟬衣又咦了聲,心道薛青怎么又知道了?莫非有人已經(jīng)說過了?雖然薛家母子來的時候尚短,但雜院里人多嘴雜,就算都受郭家的恩惠,也難免背后說恩主笑話,被薛家母子聽到了吧。
“倒也不是別的事,你也知道郭家是武將之家,郭大老爺更是一方將帥。”她斟酌一番說道,“也是這城隍廟公太刻板,非說郭家殺氣重,會沖撞城隍爺。”
只是這樣嗎?薛青哦了聲,并沒有追問。
蟬衣松口氣,她可不想說郭家的壞話。
“這次薛嬸子帶著你來投親,大老爺剖心相待,當(dāng)真是有情有義…”她忙忙說道,避開了先前的話題,說到這里又羞羞一笑,“這不是我說的,是城隍廟里的人說的,說大老爺雖然殺氣重,但卻有君子之節(jié),正合城隍君守方土愛百姓的秉性,所以特請郭家進(jìn)供城隍神君?!?p> “那可真是可喜可賀?!毖η帱c(diǎn)頭說道,“難得如此,肯定要大辦的熱鬧?!?p> 蟬衣掩嘴笑。
“倒是想大辦三天的,但城隍廟公不許,讓進(jìn)供在廟前寫個名帖就可以了?!彼f道,“不過戲臺還是允許了一日?!?p> “這鄉(xiāng)俗規(guī)矩還挺厲害。”薛青笑道。
蟬衣吐吐舌頭。
“那城隍廟公家祖輩都是做大官的,府尊大人都讓三分呢?!彼f道。
那肯定是文官,武怕文,薛青想道,這樣看來這郭家在當(dāng)?shù)匾膊⒎撬闶呛篱T大戶,有時候地位跟家里有沒有錢也不一定有關(guān)系。
話說到這里蟬衣拍拍衣服站起來。
“石頭上涼,咱們回去吧?!彼f道。
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她不是可以肆意玩樂的年紀(jì)。
薛青說聲好站起來,二人一前一后走進(jìn)巷子,邁進(jìn)門那群小童竟然還在玩球,看到薛青進(jìn)來,便紛紛叫著又把球扔過來。
薛青也不客氣抬腳踢向竹門,當(dāng)然命中,然后在小童們的喊叫聲中奔入其中帶球跑動。
蟬衣在一旁看的咯咯笑,看薛青混在一群還沒他腿高的孩童中踢球,覺得滑稽但又歡快,正笑著薛青已經(jīng)穿過了院子到了夾道那邊,一面放下長衫,一面沖她招手。
“蟬衣,走了。”
此時日頭正高,照在那小少年身上頗有些晃眼,以往看起來瘦弱不堪的身形,倒顯得有些玉樹臨風(fēng)….蟬衣哪里知道什么叫玉樹臨風(fēng),只是聽那些大丫頭們夸贊誰家的少爺好玉樹臨風(fēng)之類的,知道這是好詞此時莫名的就冒了出來。
這薛青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少爺,要是被那些大丫頭們知道,肯定會笑的,蟬衣吐吐舌頭自己先笑了。
不過,薛青這般走過去了還記得等她同行,蟬衣很是開心,脆脆的應(yīng)聲是加快腳步跟上去。
薛青和蟬衣到了院內(nèi)便各自分開,進(jìn)了家門崔氏已經(jīng)煮好了藥,暖暖給她端過來用茶沖泡,薛青坐在竹椅上享受著略有些寒酸卻也難得的閑適。
………..
“你好厲害啊能爬這么高?!?p> 薛青看著上馬石上的小童笑嘻嘻說道。
小童沒有說話,但被夸贊很是得意努力的爬的更高,干脆站到了最上頭。
“....菜頭你快滾下來,郭家的上馬石也是你能爬的,仔細(xì)被門子打破頭?!苯謱γ嬉粋€婦人看到了大聲罵。
小童立刻滾了下來,咕嚕咕嚕跑開了。
薛青若有所思繼續(xù)沿街慢行,這兩日她常常在街上行走,也更了解了一下郭家。
可不是僅僅是蟬衣說的郭家武將殺氣重被城隍老爺不喜,而是郭家名聲不太好被長安城的民眾不喜,其他鄉(xiāng)紳官宦人家也多數(shù)對其敬而遠(yuǎn)之。
郭家發(fā)家晚,又是武將出身,再加上郭老太爺和郭懷春常年在外領(lǐng)兵打仗,家族里的子弟們無人管束,欺男霸女橫行鄉(xiāng)里的事沒少做,無奈當(dāng)時正值打仗要緊時候,郭家父子又深受看重,就算有人告也最后不了了之。
郭大老爺告老回鄉(xiāng)開始約束子侄,雖然比起先前收斂不少,但惡名易得難除,郭老太爺年事已高無力管束。
而且如今郭懷春卸甲歸田,其子侄只有寥寥幾個在軍中任職,官職也不高,郭家不再是先前軍權(quán)倚重的,頗有幾分沒落......是到了需要個好名聲好安穩(wěn)做鄉(xiāng)紳豪族的時候了,否則必將成為眾矢之的。
修橋鋪路施粥濟(jì)民這些事潤物細(xì)無聲,而將獨(dú)生女兒下嫁報恩則更有噱頭。
“看來這樁親事不僅僅是對薛家母子有好處啊?!毖η嘧匝宰哉Z說道。
無怪乎她小人心,實(shí)在是你我皆凡人,熙熙攘攘皆為利往,她并不因此埋怨郭懷春。
薛青沿街走了一刻,又走回了巷子前,這邊街上小童亂跑,忽的有車馬疾馳而來,一個小童呆立路中忘了躲避,正四面驚呼的時候,薛青眼明手快將人扯到路邊,車馬被攔下,民眾指責(zé)吵鬧,還有對薛青的道謝,街上變得喧鬧。
一輛轎子便停下來。
“老爺,要繞路嗎?”轎夫問道。
轎子的簾子被掀起,楊靜昌正向外看,確切的說看著正退出人群向巷子走去的薛青。
“手腳真利索。”他說道,又停頓一刻,“好的夠快的?!?p> 然后想到了在薛家見的那杯茶,是那個藥的功效嗎?
楊靜昌不是小孩子,那天只言片語他就知道這薛青沒有再用他開的藥。
而且這薛青從被救起就由他接診,身體狀況如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不過世間秘方多得很,也不稀奇。
楊靜昌伸手捻須,也沒有叫住薛青說話的意思,本也沒有那么熟。
“繞路走吧?!彼粗稚弦呀?jīng)爭執(zhí)糾纏的車馬主人和受驚小童的家人,如今民風(fēng)好訟斗,一時半時說不清。
轎夫應(yīng)聲是,抬著轎子轉(zhuǎn)頭走了,穿過一條巷子,便來到了大街上,還沒到醫(yī)館前,就見有人急慌慌奔來。
“楊大夫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