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苦酒
黑夜驅(qū)散了白日的喧嘩,讓人寧靜。
一輪皎月掛在夜空中,明若燈火,潔如羊脂。
吳郡的燈會最重要的不是賞燈,而是放燈。
夜里,人們?nèi)齼蓛傻膩淼胶舆叿畔乱槐K河燈,許下一個心愿,讓它飄遠(yuǎn)。
起初,這場燈會似乎是為了祈求一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心想事成。只是不知從何時起,它變成了許許多多年輕男女們的盛會。
這一晚,喬欣帶著妹妹喬微一起來燈會散心。
“姐姐,我自己去走走,你也隨意逛逛吧,遲些我們在馬車那匯合?!?p> 今晚喬微扎著兩個小巧的包子頭,紅色的頭繩垂到了耳邊,可愛動人。
“唉?好。”
喬欣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妹妹已經(jīng)鉆進(jìn)了人叢中,她有些惆悵,又暗自松了一口氣。
長河之上放下無數(shù)盞河燈,就如晦暗的夜空中點(diǎn)綴著點(diǎn)點(diǎn)繁星。
天上掛著銀月,地上流著星河。讓人疑似走進(jìn)夢中,喬欣就好像在夢中行走。
河中的燈閃爍著的微弱的光匯聚在一起,讓天上的月兒都有些失色,這才微微照亮了喬欣凌亂的內(nèi)心。她安靜地順著河流走了下去。
······
穿過了人海,喬微走到了這里最大的一家酒肆。不知往常都是如此熱鬧,還是今夜比較特別,這里坐滿了人。
小喬倒也不是來這里喝酒的,她毫不在意地饒到了酒肆后面的一顆大榕樹下。
“喂,書呆子,你到了嗎?”
小喬四顧查看,輕聲呼喚。
樹后面走出一人,竟是周瑜。
“自然到了,怎能讓喬微姑娘等我?”
喬微用鼻子哼了一聲,微微舉起雙手,原地轉(zhuǎn)了一圈。
“怎么樣?好看嗎?”
活潑的少女毫不遮掩地轉(zhuǎn)著圈,她的動作優(yōu)雅又美麗,仿佛天上的精靈墜入凡塵。
周瑜見慣了美女,比起樣貌,他更想以氣質(zhì)去辨識。壁如王輕語身上的俠氣,黃月英身上的知性,大喬身上的成熟,小喬身上則透出一股洋溢的靈動。
就如黑夜中的一盞燈,人群里最吸引人的存在,讓周瑜側(cè)目,連聲道。
“好看!好看!”
事不宜遲。
回過神的周瑜走在前面引起路來。
“喬微姑娘,這邊走。我大哥和我三弟正在河邊賞燈,待會我支走我三弟,你稍微等上一小會兒,再上去裝作和我大哥偶遇。”
小喬跟在周瑜身后兩步遠(yuǎn),聞言輕抿嘴唇微微點(diǎn)頭。
“嗯?!?p> 兩人沒走多遠(yuǎn)便到了河邊,只見季書一人待著原地賞燈。周瑜吩咐小喬在這等一下,自己便上前疑惑地問道。
“咦?子淵,我不是說離開一下讓你們等我嘛,大哥哪去了?”
季書正看著河邊隨水流飄蕩的河燈入迷,聽到這聲音才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身邊的周瑜,他笑了笑回道。
“哦,大哥啊,自己散步去了。你知道的,他這不剛失戀嘛,讓他自個兒靜靜也好。我猜明天他就能重新振作,繼續(xù)去見喬欣姑娘發(fā)動攻勢了?!?p> “什么?”
周瑜不由一急,追問道。
“大哥往哪去了?”
季書一愣,用手指向河的上游。
“嗯,好。我不太放心大哥,我去找找看,你在這兒繼續(xù)賞燈吧?!?p> “那我也去,一起逛?!?p> “不用?!?p> 周瑜斷然拒絕。
這讓季書又是一愣,總覺得有些反常。
他順著周瑜轉(zhuǎn)身的方向看去,便注意到了一個身影,畢竟小喬這般容貌,稍稍留意下怎能藏的起來?
不少疑惑一下子得到了解答,季書有些吃驚。
他上前拉住周瑜,正色道。
“二哥,你不后悔嗎?”
你不后悔嗎?
這一道質(zhì)問像從天外發(fā)來,貫穿了他的心門。
周瑜微微一僵,他難以理解的熱心再也欺騙不了自己。
“三弟,你的眼睛有時候真夠毒辣的。”
周瑜一聲苦笑,他沒有轉(zhuǎn)身,看著遠(yuǎn)處等他的小喬,他又張了張嘴,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苦酒一杯亦無悔。”
季書松開了手,他實(shí)在不敢過分地插手。
······
建業(yè)城,沈家。
這座豪門大宅還是那么富麗堂皇,但卻不知為何讓人感覺有些清冷。
沈浪靜靜的坐在書桌旁,眼睛直勾勾看著窗外,語氣平淡道。
“孫策往蕪湖港和曲阿港各調(diào)集了一千軍士,即維護(hù)了碼頭的秩序,也解決了搬運(yùn)的問題。你的主意好像一點(diǎn)混亂都沒造成?!?p> 空蕩的房間里響起另一個人的輕笑。
“沈家主放心,一切盡在我主的算計(jì)之中?!?p> “哦?”
沈浪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表面上卻看不出喜怒。
“看來,你對你的主子很有信心啊。可是我對你們卻沒有多少信心?!?p> 那聲音故作驚訝道。
“這是為何?”
沈浪哼了一聲,說道。
“你到現(xiàn)在還沒把全盤計(jì)劃告訴我,讓我怎么對你們有信心?”
那人從陰影里走出,他語氣夸張的回答道。
“沈家主息怒!要知道,我們這次可是在對付孫策!稍有不慎,不說殺死孫策了,他只要揮揮手,大軍一圍,我等立刻身首異處!”
“不過,家主放心,現(xiàn)在只是時候未到而已,只要我們完成好布局,我自然會向家主全盤托出,到時,還要家主鼎力協(xié)助才行!”
“再說了,我也告訴了家主這么多對我們不利的情報(bào),家主還信不過我嗎?”
“哼!”
沈浪臉色忽然變得陰霾起來狠聲道。
“若不是相信你,我豈會配合你們做這么多事情?”
“只是,我實(shí)在等不及了,每夜我都夢到我兒向我哭訴!我恨不得孫策和甘寧現(xiàn)在就死在我面前!”
沈浪面目猙獰,完全沒有往昔的從容和風(fēng)度,讓人心生畏懼。
仇恨如一杯苦酒,讓人醉讓人瘋狂。
其他世家的人若能聽到這段對話,怕是會立刻打起退堂鼓吧。
他們沒想到,沈浪不僅恨透了甘寧,連庇護(hù)甘寧的孫策也恨上了,恨不得他死!
沈浪接著問道。
“鬼影,接下來,要我做什么?”
鬼影看著沈浪,滿頭的白發(fā),繚亂、頹廢,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完全看不出昔日江東第一世家的風(fēng)采。他心情復(fù)雜,伸手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了沈浪。
沈浪接過書信,攤開一看,上面只寫了一個地址,不由疑惑地看向鬼影。
只聽見鬼影低聲道。
“接下來,沈家主不如去見見另一個想孫策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