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弟,石老弟。”
聞聽曹翔呼喚,石紹這才也趕緊回過神來。
“噢,將軍何事?”
曹翔一瞅。
“石老弟,這兩日我怎么見你總是魂不守舍的,該不會是在想什么人吧?”
“?。苦?,怎么會,將軍說笑了。”
石紹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曹翔見了卻是立刻在邊上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石老弟,不是我說你,那天就連我都聽出來了,人家小姐分明是看上了你,要不是最后我?guī)湍惆涯抢C刀遞了過去,你現(xiàn)在還指不定有多后悔呢!”
可石紹聽后卻是連忙解釋道:“噯,將軍快別取笑我了,想我石紹不過一介莽夫,與那小姐又素不相識,她一個太原府的大家閨秀又怎么可能會平白無故看上我?”
曹翔確也覺得有些奇怪。
“老弟呀,難道你真不認識那木子姑娘?”
石紹忙又皺著眉仔細想了想,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咳,甭管怎么說,反正這信物你倆算是已經(jīng)換下了,老弟呀,倘是哪天這門親事真的成了,你可千萬別忘了請我這大媒人喝喜酒呀!哈哈哈哈……”
曹翔再次開懷大笑起來。而石紹卻只趕緊一催馬,隨后紅著臉先自向前馳去。
接下來的幾天,曹翔他們越過了一座又一座橫在前面的高山,而這起伏不定的山巒地勢也于不經(jīng)意間拖慢了他們前進的步伐。這天,當他們好不容易登上了擋在前面的最后一座山岡時,那已是期盼多日的古老隘口則也終于映入了眾人眼簾。
“將軍,大人,前面便是壺關(guān)了?!?p> 關(guān)上的軍士也是很快就放曹翔他們通過了。
“將軍,眼下我們已是進入了潞州地界,聽說那昭義節(jié)度使孟方立為人驕橫跋扈,此次咱們從他手下這里借道西行可是要格外小心呀!”石紹提醒道。
曹翔忙也在馬上點了點頭。不久,他們一行便來到了潞州城外。然而,出乎眾人意料,此時那潞州城正四門大開,城下往來車馬更是絡(luò)繹不絕。潞州刺史劉諫忙出城相迎,當聽說來人乃是曹全晸之子時,他只趕緊將曹翔他們熱情地迎入了城中。
“將軍一行遠道而來定是辛苦萬分,如此還請諸位快隨我進城歇息,下官已于府中設(shè)宴,專為將軍等壓驚洗塵?!?p> “噯,劉大人實在是太客氣了,如此在下等便卻之不恭,討擾府上了?!?p> “將軍請?!?p> “劉大人請?!?p> 就在安頓好手下眾人后,曹翔、石紹、劉大便隨對方一起來到了城中刺史府上。
“噢,承蒙劉刺史熱情款待,曹某實感激不盡,如此我再敬大人一杯?!?p> 說著,曹翔也是忙又端起了酒杯。
“噯,方今天下多事,下官卻又幫不上將軍什么大忙,便也只能稍備薄酒、略表寸心,還請將軍莫怪?!?p> “劉大人太客氣了,大人如此謙遜好客,曹某實無以為報,來來來,我與眾人一起再敬大人一杯!”
“不敢當,不敢當,還請將軍同飲!”
就這樣,不知不覺中已是酒過三巡,席間眾人則也相談甚歡。
這時,石紹忽開口道:“劉大人,方才進城時,在下見這潞州城中商賈不絕、人丁興旺,足見平日里大人定是治理有方?!?p> 可那劉諫聽后卻只輕輕嘆了口氣。
“唉——”
石紹一瞅。
“大人何故長嘆?”
“噢,諸位有所不知,想我潞州雖有壺關(guān)之險、群山之固,卻也正是因此而成了那南來北往、東進西出的兵家必爭之所!前年,東邊魏博軍便就曾兵犯壺關(guān);去歲,北邊胡人則又數(shù)度南擾至潞水,為此節(jié)度使孟大人也是將治所強遷到了邢州,一時間惹得民怨沸騰,百姓皆苦不堪言?!?p> 說到這兒,劉諫忙又嘆了口氣。
“唉,在下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所以這才索性下令開關(guān)通行,允許四方商賈車馬隨意進出,以免又因阻隔道路而再起戰(zhàn)火,枉使百姓涂炭。”
聽了劉諫這話,眾人則也不禁跟著紛紛皺起了眉。
“話雖如此,可眼下這潞州城中商賈興旺、市井繁榮,這不也挺好的嘛?!笔B忙從旁安慰道。
“唉,石大人,你是不知道呀,別看那市井之上人頭攢動,可你知道他們中哪個是真來做買賣的生意人,哪個則是那胡人派來的細作?”
說著,劉諫忙一仰脖,只將自己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弄不好哪天胡人的大軍又偷偷殺來了,這城中上下卻還被蒙在鼓里,到頭來這北、東、西三面的老爺……噢,對了對了,現(xiàn)如今又多了個南邊的黃老爺,他們是哪個也不好惹,哪個我也惹不起!唉,所以在下也就只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于這四戰(zhàn)之地整日里提心吊膽小心伺候著嘍……”
曹翔、石紹忙互相瞅了彼此一眼。很明顯,此時刺史劉諫已然喝醉了。幾人趕緊叫來府中隨侍將對方攙了下去,之后他們便也就告辭了。
出了刺史府,曹翔忽提議到附近街市上去轉(zhuǎn)轉(zhuǎn)。石紹見天色尚早,于是也就沒有反對。
“唉,不想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看來這潞州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好當?shù)难剑 辈芟鑷@道。
石紹忙也跟著點了點頭。
“是呀,誰又能想到在這浮華之下,實則卻是險象環(huán)生!”
而與之前進城時的那種走馬觀花不同,此刻冷靜下來后再去細細觀察眼前的那些‘繁盛之景’,眾人心中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就這樣,幾人沿著街市一路行至城北,而當他們準備原路返回時,不遠處的人群卻突然開始朝北門方向涌去。曹翔他們忙也好奇地跟了過去,卻發(fā)現(xiàn)此時兩個胡人模樣的家伙正一前一后擋在路中間,邊上一個老翁滿臉是血地倒在地上,一名年輕女子則正跪在其旁痛哭流涕,看樣子應(yīng)該是那老翁的女兒不會有錯,一副折斷的扁擔被棄置一旁,兩個竹筐里的脆梨則滾落滿地。
“你這老家伙,竟敢用爛梨來騙我們,你當我們真不識貨嗎!”
然而,那老翁已是奄奄一息,根本再無力與之辯駁。
那年輕女子則在一旁哭道:“這些梨我今早還都一個一個仔細檢查過,又怎么可能會有爛的,嗚嗚——”
其中一個胡廝卻是嘴角一挑。
“哦,你說沒有爛的?”
只見那家伙忙將自己邊上的一個脆梨踩在腳下碾了碾,然后撿起來走到那對父女跟前。
“你不是說沒有爛的嘛,那你看這是什么?”
對方只將自己踩爛的梨舉到那女子面前,隨后洋洋得意地笑了起來。
而站在他身后的另一個胡廝忙也跟著笑道:“是呀,是呀,這你又怎么解釋呀?”
那姑娘一看也是急得直掉眼淚,而圍在邊上的百姓則更是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雖說也知道這是對方明擺著在故意找茬兒,可那兩個家伙人高馬大、身材壯碩,其中一個更是腰里還別著把大彎刀,加之他們又都是胡人,所以那些個百姓卻也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就在這時,那老翁慢慢睜開了眼。旁邊的家伙一瞅。
“這樣吧,老頭,看你這么大歲數(shù)了,我也不難為你,只要你當著我的面把這爛梨給吃下去,然后再給我們磕頭認錯賠個不是,這事也就算了,不然的話……嘿嘿,就把你的女兒賠給我們!”
那老翁忙趴在地上支支吾吾道:“求……求求你們,饒……饒了我們吧……”
“少廢話,你快給我吃了它!”
說著,那胡廝只摁著老翁便開始往他嘴里塞梨。邊上的女子剛要伸手去攔,卻是立刻被身后另一個家伙拉開,隨后就只能眼睜睜瞅著自己的老父被對方折磨取樂。
“放開我!放開我!求求你們行行好,放了我爹吧……”那姑娘無力地掙扎道。
可那對面的畜生又怎肯就此罷手,他只生生地將自己手里的碎梨和著血一起塞進了那老翁口中。而瞅著對方奄奄一息的樣子,那畜生竟突然開心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怎么樣,好吃不好吃呀?”
旁邊老翁的女兒哭得聲嘶力竭,可那兩個畜生卻只是越笑越大聲,根本不為所動。終于,望著那二人丑惡的嘴臉,邊上的百姓則也再忍耐不住,人群開始變得躁動起來。
“哼,太欺負人了!”
“快放開那老伯!”
“打死他們!打死他們!”
見周圍憤怒的人群開始朝自己慢慢逼近,那蹲在地上的家伙這才也總算停了手。他忙止住笑聲站起身,隨后一下子從腰間抽出了自己那把鋒利的大彎刀。
“全都給我站??!要是誰敢再上前半步,我立馬就宰了他!”
周圍的人群則也立刻被那鋒利的彎刀給嚇住了,原本還想上前幫忙的幾個人,這下卻又不得不退了回去。見此情景,早已是怒不可遏的曹翔當即便要上前,可旁邊石紹卻是忙將他一把拉住。
“將軍,稍安勿躁!那邊有城中差役過來了,他們自會處置,咱們還是先不要插手的好?!?p> 抬頭一瞅,果然,遠處四五個城中差役正朝這邊迎面走來。可讓曹翔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幾個差役一看前面打起來了,尤其是那亮刀子的還是個胡人,于是他們竟裝作什么也沒瞅見,只一溜煙人就沒影了。
但聽那舉刀的胡廝在人群中譏笑道:“哼,你們這些漢人,不過就是仗著人多罷了,要是單打獨斗,我保證把你們像那圈里的綿羊一般,一個個全都收拾得服服帖帖!哈哈哈哈……”
這下甚至就連石紹也被激怒了,他忙與同樣憤怒的曹翔一起站了出來。
“哼,狂徒,休得胡言!這光天化日之下豈容爾等在此放肆!”
“嗯?看來還真有不怕死的呀!”
說著,那胡廝忙給他的同伴使了個眼色。對方這才也放開了自己手中的姑娘,隨后捏著拳頭走了過來。
“好呀,這下也總算是有人能讓咱們活動活動筋骨了!”
而那被放開的姑娘忙跑向了自己的老父,劉大則也趕緊過去幫忙。只可惜此時那老翁已是氣絕身亡。
“爹——爹——嗚嗚——”
那姑娘立刻撫尸而泣、痛不欲生,沒哭幾下便昏了過去。
“畜生!畜生!”
只聽曹翔一聲大吼,當即便朝對方?jīng)_了過去。旁邊石紹一瞅忙也緊隨其后。按理說,那石紹的功夫本已不俗,而曹翔的身手則更是了得,可直到與對方交上手后,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那人高馬大的胡廝卻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雖說身手一般,可架不住那二人仗著自己皮糙肉厚,曹、石的拳頭打在他們身上便好似一點作用也沒有。與此相反,對方卻是力大無窮,一拳砸過來只恨不能將整塊石板都擊得粉碎,這要是一個躲閃不及真的挨上一拳,只恐非當場筋斷骨折不可。偏偏曹翔他們又才剛剛在那刺史府中多喝了幾杯,而已是日夜兼程趕了許多天路的他們,此時便明顯不占上風。
就在這時,方才躲過對方一拳的曹翔卻是一個不留神,竟突然被身后另一個家伙給死死地抱住了。他趕緊用力去撐自己的雙臂,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掙脫不開。對面那廝見這下機會來了,于是忙舉起手中彎刀徑直朝曹翔沖了過去。旁邊石紹見狀則也急紅了眼,他忙卯足了力氣狠狠地撞向了那舉刀的大塊頭。但見對方一個踉蹌當場斜趴在了地上。石紹則瞅準時機,一個箭步躥到那廝背上,隨即抽出寶劍大吼一聲道:
“你這畜生,拿命來!”
鋒利的劍身一下子便順著對方的脖頸陷了進去。只聽“噗”的一聲,那家伙的濁血立刻像噴泉般從寶劍兩側(cè)的溝槽間滋了出來。石紹的臉上頓時被濺得鮮血淋漓,而他胯下那廝則只一聲慘叫,隨后便仰身倒了下去。
可他這一倒不要緊,卻偏偏是將石紹剛好壓在了身下。他那同伴一瞅忙也朝石紹大吼了一聲,在將抱住的曹翔用力甩向旁邊的人群后,那廝竟舉起邊上的一塊大磨盤,徑自朝石紹而去。
“??!石紹,快閃開!”
可這會兒石紹的雙腿正被他殺了的那個大塊頭死死地壓著,半仰在那里的他兩只手根本使不上勁。無奈,他便也只能就這么眼睜睜瞅著那手舉磨盤的家伙朝自己一步步逼來。一時間,在場眾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