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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說

第九章 叩賞三連

盤說 飯人. 2039 2020-09-27 09:30:00

  凈妖宗雖是涼城的頭等大派,卻少有時候安排弟子守城。

  只因明里暗里可以收些過路錢,為獨占這份美差,城中二流宗門大打出手,誰也不服誰。最后還是凈妖宗出面,定下輪流值守的規(guī)矩,一月一換。

  看似是凈妖宗少了一份油水,實則不然。

  其一,凈妖宗來錢的路子多,不差那點錢。

  其二,盤問過往,雖是守城本分,卻也很容易得罪人進(jìn)而彼此交惡。申闊幾人與師徒兩個,不正如此?

  其三,城門毗鄰萬妖山,獸潮襲城時,門下守將最先遭殃,往往死無全尸。等于還沒開打,守城宗門已然損兵折將,凈妖宗又豈會當(dāng)這個冤大頭?

  這其中的道理,寵渡一早想得通透,也明白當(dāng)日金烏守將肆無忌憚就是因為守城期限將盡,不怕自己事后追究。

  所幸入城當(dāng)日近在月末,按時候來算,如今守城的已換作別派弟子,倒不用擔(dān)心再遭遇申闊幾人。

  東門邊的煙袋巷里,一酒鋪伙計正扯著嗓子叉腰罵街,“驢日的可別讓我逮著,不然也給你刻一個?!毕氡亓R了有些時候,圍有不少看客。

  “你家本來就是賣酒的,刻一葫蘆豈不應(yīng)景?”

  “對嘛,你發(fā)什么火哦。”

  “再說這葫蘆刻得也不差呀?!?p>  寵渡急著找人,本不在意,乍聽此話,止不住全身一激靈,忙往人堆里擠,見得酒鋪招牌上寫著“邀月樓”,招牌右下角刻有一個巴掌大的葫蘆。

  葫蘆嘴歪著,正正朝向城門。

  老頭子的記號?!

  寵渡暗喜,接過先前那人的話頭,笑道:“應(yīng)景不假,卻還少點東西?!?p>  “少了什么?”

  “瞎說,我看挺好?!?p>  “借道兄大寶劍一用?!辈淮龑Ψ椒磻?yīng)過來,寵渡將近旁之人長劍拔出,抖一片劍花,在葫蘆肚子上刻下一朵流云,拖著半截小尾巴,栩栩如生。

  云尾,同樣指向東門。

  事發(fā)突然,場間一片死寂。

  “臭小子別跑。”伙計當(dāng)先反應(yīng)過來,邊罵邊追,等擠出人堆,早不見了人影,只氣得跺腳,卻不料眾人交口稱嘆。

  “妙極、妙極?!?p>  “添此一筆,果然更增韻味?!?p>  “各位客官,”伙計聞言,把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小店近日新酒上架,歡迎品鑒?!?p>  “新酒?那要喝一喝?!?p>  “卻不知那少年是何人,竟有此巧思?!?p>  “可不,有才?!?p>  的確是巧思,非常有才華。打從漂泊江湖開始,師徒二人便以流云葫蘆為記,都快將這暗號耍出花兒來了。

  就剛才那個記號,只見葫蘆不見云,表示安全;以葫蘆嘴表示去向,朝著東門意即“我出城去也”。

  寵渡補刻一朵流云,也有兩層意思:記號已閱;云尾巴與葫蘆嘴兒同向,“我來尋你”。

  諸如此類,含義豐富。

  最怕的就是,單刻一朵流云。

  因為這意味著危險。

  所幸從沿路遇見的記號來看,老頭子一切順利,且指向明確,寵渡催符趕路腳程極快,不消半個時辰已抵近萬妖山,回頭把小如米粒的涼城看一眼,扯身扎入林間。

  殊不知此時的涼城,熱鬧非凡。

  尤其邀月樓中,早已炸開了鍋。

  “什么,又有懸賞?”

  “金烏派。底價?!?p>  “畫像在此——欲購從速嘞——”

  ……

  關(guān)于被懸賞者,往往三個問題最受關(guān)注。

  是何模樣?

  實力如何?

  有無背景?

  此即坊間所謂“叩賞三連”。

  這是每個獵取懸賞的人,必要事先斟酌清楚的,以免累死累活拼一場,到頭才發(fā)現(xiàn)弄錯了人;或者點兒背碰上“扮豬吃老虎”的主兒,偷雞不成蝕把米;抑或人家大有來頭,自己有命賺沒命花。

  至于其他方面,則乏人問津。

  消息是否可靠?

  假消息也無所謂,日子往往是一潭死水,就該時不時攪上一攪。

  緣起何事?

  管你什么瓜葛,足數(shù)給錢就行。

  懸賞多少?

  蚊子腿兒也是肉呀,縱是一百貫的底價,也夠吃喝一年了。

  ……

  由此易見,師徒倆的處境著實凄涼:無門無派,煉氣嘍啰——為了打消眾人疑慮,在金烏派口中,老頭子自然再不是什么歸元高手了。

  于是群情沸然,無所忌憚,把懸賞的消息鬧得人盡皆知,師徒倆五文錢一張的紙畫像滿天飛。只是見過寵渡那雙眼睛后,少有不罵街的。

  “他大爺?shù)?,這什么眼神?”

  “可不,看得老子腚眼兒一緊。”

  “同緊,同緊?!?p>  “還他媽以為見著狼了?!?p>  ……

  不罵反贊的,恐怕不多。

  邀月樓里,正巧有一位。

  臨窗一隅,木凳“嘎吱嘎吱”叫著。

  凳上一座胖乎乎的肉軀,光頭小辮,一手緊攥大雞腿啃著,一手將畫像舉在眼前,盯著老者瘦削的面容,喃喃嘆息,“唉,胖爺幾時才能瘦成這樣?”

  越看越傷心,那胖子索性換了寵渡畫像來看,剛把目光落上去,撕扯雞肉的兩排白牙頓然一僵。

  “好眼神,犀利;畫得也到位,傳神……不過嘛,這對招子咋這么眼熟哩?”

  當(dāng)下有同感的,可不止胖子一個。

  “你瞅瞅,這小子咱是不是見過?”

  “有么?啥時候,在哪兒?”

  “你品。你細(xì)品?!?p>  “咝!聽你倆這么一說,我也覺著眼熟?!?p>  短暫的沉默后,入樓品嘗新酒的人先后叫起來,“這不就是先前刻云的那小子么?!”聞?wù)呷鐗舫跣驯甲呦喔?,小半日工夫,便把邀月樓這邊的消息如瘟疫一般散布全城。

  有那心急的,已然追出城外。

  有那觀望的,按兵不動。

  更多的散修如往常一樣,選擇聯(lián)手。

  而小部分明眼人,則嗅出了別樣氣息,關(guān)起門來偷偷盤算。

  涼城之內(nèi),一時風(fēng)雨欲來。

  此后幾日,涼城被翻了個底兒朝天,奈何寵渡此時為尋師父深入山中,直到幾天后才再次露頭。

  不得人蹤,按說該消停些,卻因為申闊等人后來一番令人窒息的“騷操作”,眾人對此事的熱情不減反增。

  更是無人料到,跟以往的情形相比,此次盜酒懸賞原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件,卻經(jīng)過莫名其妙的發(fā)酵,最終醞釀成那個鬼樣子。

  乃至后來因此引發(fā)的“叩賞之夜”,成為涼城有史以來,懸賞榜上最為血腥、也是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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