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野孩子的早中餐

　　王川恢復(fù)意識的時候，感覺有人正在給他喂食。喂進嘴里的東西是濕冷的碎末，有點像攪拌機加水打碎的果仁，好像還帶著些果核的殼。身體餓而且虛弱，仿佛很久沒有吃東西了，簡單的分辨了一下喂進嘴里的東西便吞了下去，而后微微張開嘴期望更多。

　　吃了不少之后，身體漸漸有了些力氣，也品嘗出喂進嘴里的東西味道有些不對。很艱難地睜開眼睛，落入眼里的是各種不規(guī)則的粗糲的巖石。四下打量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個天然形成的巖洞里。借著照進巖洞的光線，可以看到洞中有人類活動的跡象——地上有干草，樹葉以及少許的獸皮石器。

　　而他身邊正坐著一個人，正把一種手指大小的堅果帶殼塞進嘴里嚼，嚼碎后喂到他的嘴里。

　　王川又下意識的吞了一口之后，才看到那滿嘴的黃爛的牙齒。牙齒的主人是一個應(yīng)該年紀很大的婦人，雖然沒有雞皮鶴發(fā)，但一身皮膚松弛而且烏黑，個子佝僂，手臂長細，手掌卻意外的粗大。她大半個身子光著，僅在腰上掛著少許破碎的獸皮。見到王川醒來，露出一個干癟的笑容，嘴里發(fā)出一串奇怪的音節(jié)。

　　這是哪？我怎么會在這里？他記得自己昏迷前在家里門前拯救一只爬到了電線桿上的小貓，成功把貓抱到懷里后，人字梯滑了一下，自己摔了下來。不過傷的并不算重，他都沒有馬上昏迷，只是腦袋被磕了一下，流了些血。他還把貓交給了旁人，叫熟人把他送到醫(yī)院去，自己是上了車才昏迷的。

　　怎么一醒來就變成了眼前這個摸樣了？自己不是應(yīng)該在醫(yī)院或者家里的么？難道那些熟人不顧他重傷餓他一天，還把他送到這種地方，找來這樣的老人惡作?。?p>　　想到這些，他還覺得腦袋隱隱有些作痛。只是當婦人發(fā)出那串奇怪的音節(jié)之后，仿佛有什么東西一下涌入了他的腦子。然后他居然聽懂了那些音節(jié)：“伢子啊，你醒了？”

　　涌入他腦子里的東西應(yīng)該是一個人的記憶。準確地說應(yīng)該是一個孩子的記憶。在這段不算長的記憶之中，王川簡單整理一下，發(fā)現(xiàn)這些記憶貧乏到只要幾個關(guān)鍵詞就足夠形容：荒野，巖洞，餓，吃的，冷……

　　抬起自己的手來，王川看到的果然是“熟悉”的干瘦孱弱的胳膊，目光向身下看去，身體也是“熟悉”的不著寸縷的瘦弱身板。

　　從巖洞中爬出去，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好半天適應(yīng)了光線，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所在的是山坡中間的一個巖洞門口，從巖洞的下方延伸到視線的盡頭，所見的都是莽莽的山野。綠色的植被一望無際，直到視野的盡頭。天空藍的純粹，白云白的如同棉花糖，幾只鷹在天空飛翔。一條大河從視野中穿過，河水綠得像渲染一般，不少水鳥在河流里追逐……這一切如同描繪大自然的油畫一般，但唯獨在畫面里看不到農(nóng)田，公路，房屋等任何他熟悉的人文景觀，河里也沒有船舟和橋梁……

　　這顯然不是他生活的那個世界。如果他生活的世界里有這樣的風景，這個地方一定會變成世人皆知的旅游景點的。

　　這就穿越了？王川有些發(fā)怔?；仡^再看了眼身后的巖洞。很希望這只是個惡作劇。

　　不過當他再次看向巖洞的時候，眼前的這個巖洞他看著居然有些眼熟。

　　巖洞是造山運動中巖石堆積留下的縫隙，洞口犬牙交錯，內(nèi)部崎嶇不平，巖洞門口是四五十度斜坡的石壁，上面只有手腳攀爬留下的光滑的巖石小徑。石壁下有大樹枝繁葉茂不知道長了多少年了。樹下一條小溪遠處的山澗中流出來，流向遠處的大河。大河的兩邊是兩片沖積成的大塊坡地，上面同樣草木繁盛?？拷鼛r洞的河的這邊，大約能看到幾個半大的光屁股的孩子在林木間大呼小叫的追逐著什么。

　　這些景象他絕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他記憶中，他家所在的縣城里有個被稱為原始人遺跡公園地方。那里有個巖洞就和這個相差不大。據(jù)說那個洞曾出土了不少原始人的骨骼化石和石器，時間跨度大約是史前一萬到十萬年之間。那個公園幾百米之外就是熱鬧的街道和住宅小區(qū)，有一條河流正好穿城而過。而他家就在那個公園不遠的地方。這個身體的記憶告訴他，他是在巖洞不遠的地方掏鳥窩摔下來摔暈過去的。

　　這個巖洞和后世那個公園的遺址何其相似？他所處的地方是平原地帶，多少有些小丘陵。他仔細分辨了一下遠方的山峰，雖然植被不一樣，多了一些未曾鏟平的山頭，不過他還是很快就找到了幾個熟悉的組合。確認了自己所在就是原來公園的地方無疑了。

　　這是什么情況？自己只是摔了一下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靈魂穿越蟲洞？雙層空間？時間次元？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史前一萬年？石器時代？母系氏族時期？

　　無法確認自己所在的具體時間。不過據(jù)說自己所在的縣城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夏商周時代，如果他現(xiàn)在在這片土地上看不到任何人文景觀的話，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史前無疑了。

　　至于其他的，王川沒有深究。思考只是吃飽肚子以后的消遣。穿越回了一萬年前和十萬年前對他來說基本沒有什么區(qū)別。活著還能吃飽肚子才是生命的第一追求。

　　當他的肚子咕咕響起來的時候，他的目光投向巖洞外時，腦子里想的就變成了這個身體原來吃過各種能在外面找到的東西：野果，鳥蛋，魚蝦，小型的鳥獸，或者草根，嫩葉，各種蟲子，白蟻……這些王川之前只會在貝爺?shù)墓?jié)目里看到的食物，卻是這個孩子記憶里白天的主食。

　　太陽出來的時候，巖洞里的大人就出離開巖洞去捕獵或者采摘，他們這些孩子就只能在巖洞前的野地里自己尋找能填肚子的東西。大一點的孩子會告訴小一點的哪些東西能吃，給他們做捕獵采集的示范。他們一般能弄到什么就吃什么。天黑的時候，如果大人有收成，他們就能飽餐一頓。

　　這一帶是他們這個部落或者家族的絕對領(lǐng)地，很少有大型的猛獸白天踏足，所以在這個身體的記憶之中，這么多年他都是這樣過來的。

　　老婦人見王川已經(jīng)醒了，沒有再喂他吃那種小堅果的意思。她還在嚼那些東西，不過正在喂巖洞里幾個還不會走路的孩子。

　　這個時候，遠處大呼小叫的半大孩子們跑回來了，原來他們今天逮了一窩耗子，大大小小有六七只?？磥硭麄儙讉€今天就可以吃這個了。不過他們在行動的時候王川沒有幫忙，分量如此少的情況下，循例不會有他的份。

　　他們把最大的一只交給了老婦人，其他的幾只在巖洞前面就撕成碎塊分了?？臼爝@個程序是沒有的。巖洞中有用火的痕跡，王川也記得冬天他們會用火。不過在人人都只顧著自己肚子的時候，火種保存的方法只掌握在有限的幾個人手中。如果那幾個人突然離世，這種方法就會失傳了。據(jù)說部落正好經(jīng)歷了這樣的厄運?，F(xiàn)在部落用火，得到其他部落去交換才能請來“火神”生火。他們要不停往火堆里放枯枝才能把火一直燒下去。不過春夏之后，當天氣變得暖濕，干柴草比較難找，火堆就會在某個不經(jīng)意間滅掉。然后他們會過大半年沒有火的日子。當冬天快來的時候，他們要再次交換才能得到下一次用火的機會。如此循環(huán)。

　　對于巖洞的居民來說，有火沒火這樣的過程他們都已經(jīng)習慣了。不過看著他們連毛帶血生嚼肉塊的場面實在讓人覺得反胃，王川告訴他們等一會兒，然后回巖洞原來火堆的地方翻找了一番，找出幾顆手指大小的木炭，先放到巖石上晾曬著。巖洞不遠的小溪邊有幾叢竹子，他去折了幾根小竹枝，保留前面的竹節(jié)做了幾個活塞狀的東西。然后把木炭固定在活塞棍上，猛的往活塞筒里塞。

　　當竹筒里的氣壓突然變大的時候，木炭會被點燃。點燃的木炭在干草上吹一會兒，火就點起來了。

　　王川做這個也沒什么經(jīng)驗，這個過程折騰了半個多小時，當火被點起來的時候，孩子們早就把不多的肉塊吃完了。

　　他收獲了一堆看高科技發(fā)明一樣的敬畏的眼光。包括老婦人也從巖洞里出來了，看著他的眼神也帶著驚異。

　　可以想象，一個連用火都要特意去請“火神”的年代里，能夠生火是一件多么震驚的事情。

　　王川沒時間去理會他們的眼光。他們吃過東西了，他可還餓著呢。不遠處有棵樹不知為何長滿了毛毛蟲，讓人不敢靠近。偶有鳥雀飛過，也很少去啄食。他決定今天就先吃個百蟲宴當點心。蟲子雖然惡心，毛毛蟲身上的毛也讓人望而卻步，但有火的話，吃是沒問題的。

　　用兩根小木根夾上一只毛毛蟲，放到火上，火會在一瞬間燒掉毛毛蟲身上的毛，烤幾秒鐘稍微翻一下，半分鐘后，烤肉的香味傳來，一只蟲子就烤好了。時間不能再多，再多的話，這種看著可怕其實很水嫩的蟲子會被燒得連灰都不剩的。

　　先烤十幾只用大樹葉包著敬奉給老婦人，再烤幾只分給剛能跑的幾個小家伙，更大一點的孩子就不用管了，看了這么久不會自己動手應(yīng)該是吃飽了的。剩下的烤一只用一種酸澀的嫩葉卷著吃一只，王川吃得差點要流下淚來——這是熟悉的韓國烤肉的感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