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犯罪心理這玩意兒,每個警察上警校時,或多或少都選修過。在實際破案里,有時候也會用到,揣摩犯罪人心理、行為,作為推理的輔助手段。
但專家這玩意兒,方青還真沒見過。
且聽聽看唄。方青和幾個刑警,彼此交換了個眼色。那薄靳言倒是一副鎮(zhèn)定派頭,繼續(xù)坐著喝茶。仿佛他們這樣的刑警、這樣的場景,他見多了。
午夜的風(fēng)靜悄悄,等待的時分,一切顯得格外靜。方青注意到,簡瑤已經(jīng)在薄靳言身邊坐下了,打開電腦。薄靳言微微低下頭,跟她說著什么。簡瑤點點頭,認(rèn)真又淡然的模樣,倒是跟薄靳言如出一轍。他們倆相處的模樣,突然就令方青腦海里想到一個詞:才子佳人。
其實曾經(jīng)何時,方青也期盼過這樣的愛情,有一個溫婉可人的女人,陪伴自己。
可是,他后來愛上的女人,卻是一只鷹。
方青自嘲地笑笑。
這時薄靳言開口了:“他是本地人,或者在本地生活過相當(dāng)一段時間。并且是單獨作案,年齡在20歲以上。
他是死者傅偉認(rèn)識的人,或者至少是在古城有過接觸的人。
案發(fā)當(dāng)晚,他穿一件厚外套,后來丟棄。
他具有一定的反偵查意識,并且掌握了一些實用的反偵查技能,似乎比較熟悉警方的辦案流程。他很可能曾經(jīng)因為別的案件,跟警方打過交道。譬如作為嫌疑人、相關(guān)人接受過警方調(diào)查。
他就居住在案發(fā)附近幾條街范圍內(nèi),并且不具備獨居條件。
他沒有工作,或者從事較低層次工作。
他行事大膽細致、計劃周密,但精神亦極度壓抑,有精神分裂跡象,但在工作生活中嚴(yán)格自控,不為人知。環(huán)境中一定有某件事,并且是對他的人生形成重大影響的事,造成了他的長期壓力。
在傅偉到古城后,曾經(jīng)接觸過的人里——就是你們已經(jīng)查過一輪的那群人里,重點尋找滿足上述條件的人,核查他們的不在場證明、尋找目擊證人。你們很快會有收獲。”
——
刑警們都安靜著,方青也在沉思。
薄靳言的推理里,有一些他也有相同判斷。但更多的是一個老刑警的直覺,不像他這樣篤定。
而薄靳言頓了頓,似乎態(tài)度并不因刑警們的沉默有任何變化,不卑不亢,平靜地開始解釋:
“案發(fā)時,深夜,大雨。傅偉夜歸,我們都知道,案發(fā)點沒有任何遮蔽物。所以兇手就在那里等著他。
一件厚外套,才足以把總長度為20-30厘米的刀藏起來。
傅偉在距離被殺點4米外,留下半個掌印。掌紋清晰,用力均勻,并且周圍沒有血跡。所以這是他還活著的時候留下的。他那天去過酒吧,喝過酒。這么大的雨,為什么在雨中隔了一段距離、突然停步,還用手撐在墻上?因為他看到了自己認(rèn)識的人,或者至少是在古城見過的人。
不是陌生人。你在雨夜看到陌生人,哪怕覺得奇怪,也只會擦身而過,不會為他停下。
傅偉手腕有搏斗痕跡,兇手的手腕、臉部等裸露在外的皮膚,有可能被傅偉抓傷。
兇手對這幾條街的監(jiān)控攝像頭分布、道路走向、店鋪開關(guān)門時間,以及那所廢置的小學(xué),都非常熟悉。說明他至少在本地生活過一段時間。沒有幫兇,因為如果有兩個人,以兇手的周密大膽,則完全可以采取更完美的作案方式,而不需要跑到小學(xué)校里換下血衣,并且導(dǎo)致留下痕跡。
他對尸體非常兇殘,近乎失控,砍下四十多刀、刀刀見骨,并且并非出于掩飾尸體身份和關(guān)鍵特征的目的。冷靜又憤怒,克制而瘋狂,這樣矛盾的表現(xiàn),必然源自長期壓抑后的極度精神扭曲。他的生活很不如意。他以這樣粗魯、簡單的方式殺人,是出于本能。這樣的人,在現(xiàn)實里不會從事需要復(fù)雜智力和人際能力的工作。以他的精神狀態(tài),也做不到。
他在小學(xué)校換裝后,匆匆離開。沒有逗留,因為以他的謹(jǐn)慎,如果逗留,必然會發(fā)現(xiàn)血跡并且清理。但是我剛才讓你們的人,核查過案發(fā)后1個小時內(nèi)的監(jiān)控,大路上并沒有出現(xiàn)一個來自小學(xué)校方向、背著包、頭發(fā)濕透、體型中等、行色匆匆的嫌疑人。所以,他就居住在那幾條街的范圍內(nèi)?,F(xiàn)在,你們可以提問了?!?p> 一名刑警說:“薄教授,我覺得你描述的這個人,有點矛盾。他計劃周密、是個犯案高手,像是個有文化的,但是又很粗魯、而且還從事低等工作……”
薄靳言一笑:“是啊,矛盾。無法調(diào)和的矛盾,不正是犯罪的根源嗎?”
這句話引得刑警們靜思。另一名刑警問:“你為什么確定他當(dāng)時穿著厚外套,如果要藏著刀,他可以背個包,而且不是正好要放換的衣服嗎?”
“放在包里?等目標(biāo)過來后,先拉開拉鏈,再取出刀,再砍人?并且還要冒著背包肩帶成為受害者反擊工具的風(fēng)險?不,我們的兇手哪有這么笨?”
這話說得那名刑警臉紅了,薄靳言雙眼正放光,旁邊的簡瑤輕咳一聲,他眸光一頓,靜默了一下,對那名刑警說:“我是在說事實,不是在嘲笑你。”
刑警:“……”
簡瑤:“……”
“薄教授,你認(rèn)為兇手是男人,還是女人?”方青忽然問。
眾人詫異,連簡瑤都抬起頭。女人嗎?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性。
薄靳言卻盯著方青,露出微笑:“噢,你問了個好問題?!悄腥?,還是女人?目前這宗案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性別傾向。所以我認(rèn)為,他是一個體型中等的男人,抑或是一個力氣足夠的女人?!?p> ——
會議結(jié)束后,薄靳言就帶著簡瑤走了。留下方青和幾個兄弟,在辦公室里尋思。
“頭兒?!庇腥藛枺拔覀円凑者@個教授做的畫像,去找嫌疑人嗎?”
方青抽了口煙說:“上山的路,從來不嫌多。上頭要我們一周破案,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24個小時了。催促市里的鑒證部門,盡快把兇器、現(xiàn)場痕跡的鑒定結(jié)果,給我們。繼續(xù)搜尋兇器下落、查監(jiān)控,也不能放松。再按照薄教授說的話,把所有調(diào)查過的對象再過一遍?!?p> “頭兒,我們從來沒完全依賴犯罪心理破過案,萬一……按他說的話,找不到嫌疑人怎么辦?”
方青笑了一下說:“找不到?那就當(dāng)他朝我們放了一個屁?!?p> ——
薄靳言和簡瑤回的依然是姚家客棧。他們住的是二樓的房間,一進屋,簡瑤就被薄靳言抱住了。
“別亂抱?!焙啲幍挚梗笆侄紱]洗,剛才去過現(xiàn)場了吧?!?p> 薄靳言卻不松手,在她耳邊低聲說:“噓……小聲點,別被兇手聽到了。”
簡瑤一愣。
“傅偉住的就是姚家客棧,他的行蹤被兇手清晰掌握。所以說不定,兇手也在這家客棧里?!?p> 簡瑤一頭黑線:“那你不早說,還跟我回來?。?!”
薄靳言松開她,走到床邊懶洋洋的躺下:“難道我還要避開嫌疑人嗎?”
簡瑤:“……”
不是這個邏輯啊。
好吧,她也淡定了,不就是一起謀殺案的嫌疑人嗎。她走過去,輕踢他的腿:“喂,去洗手換鞋換衣服,再躺下。”
薄靳言聽話地站起來,走到玄關(guān),把西裝掛好,又彎腰換上拖鞋,最后走到水池邊洗了臉和手。
就像在家里一樣。
天都快要亮了,拉上窗簾,鎖好門,只留一盞柔和的古意的臺燈在床畔,亦是彼此安全而親密的小空間。薄靳言今晚比平日更熱情,深深地進入了她。然后在她雙手抵著他的胸膛,無力依賴時,他低下頭,一寸寸親她的臉龐和身體。其實簡瑤從來沒有告訴過薄靳言,這樣的舉動,總讓她深深感動,無關(guān)于性。因為她總能感覺到,他誠懇的、毫不掩飾的珍惜。
若一個男人總是虔誠地親吻你,那他是真的深愛著你。
完事后,薄靳言又例行詢問當(dāng)事人感受:“滿足嗎?有沒有超越上一次?”
簡瑤在迷蒙的光線里望著他,那雙眼像映著溫柔的星:“靳言,我覺得這是你最男人的時候?!?p> 薄靳言思考了一下,居然笑了:“你是在夸我,還是在罵我?”
簡瑤愣了一下,也反應(yīng)過來。她本意是想表揚他好不好?這家伙,情商見長啊。
兩人埋頭便睡到下午,案子的事自不必操心,有推進時自會有回音。到傍晚時,兩人在古城逛了逛,吃了點當(dāng)?shù)靥厣朗常突乜蜅A恕?p> 華燈初上時分,兩人站在二樓走廊里,靜靜眺望。這里可以看到遠處的古城墻,也能看到江邊的燈火,景色十分靜謐溫暖。這也正是簡瑤此行的期待——如果沒有發(fā)生殘忍兇殺案的話,就更完美了。
“那邊好像就是客棧老板住的院子?!焙啲幫笤和庖恢?。其實兩個院子是相連的,那一個更小,同樣綠樹成蔭。小小的四合院,兩層小樓,有十來間屋子亮著燈。
“聽說一大家子都住在那里,老板、老板娘、小姨、表親……”簡瑤感嘆道,“住在這樣的老房子里,也挺好的。一家人沒有分開。獨立的院子,灰瓦、白墻、綠樹、古井……慢慢的節(jié)奏,大概就是歲月靜好。”
薄靳言看著她:“就知道你喜歡這樣的房子,以后我們……”忽的一停,簡瑤也微怔。
因為對面的院子里,原本亮著燈的那些房間,就像約定好了似的,突然盡數(shù)熄滅了。四下里,瞬間寂靜漆黑一片。只有院中的那棵孤樹的影子,還在月光下輕輕搖動著。
薄靳言皺了一下眉。
簡瑤問:“怎么了?”
他說:“沒什么。”
丁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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