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泰雖然說動了苗圃,在自己凱旋而歸,重回洛陽之后,把苗蕓嫁給自己,可他在無意中,也打破了姜家聯(lián)姻苗家的計劃,原本準備讓姜允的女兒下嫁苗吼,此時被姜泰的一出鬧劇給攪黃了。
姜桓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既生兒子的氣,暗罵他不知輕重緩急,又對兒子今天機警應(yīng)對苗圃而感到驕傲,畢竟,姜泰依仗自己的一張巧嘴,竟然說動了苗圃。
對于姜苗兩家而言,利益大于一切,現(xiàn)在大家共同的利益,就是扳倒朱家,讓兩家在朝堂的根基變得更加穩(wěn)固,而從長遠來看,潁川郡兩大家族若能長久聯(lián)姻,勢必會形成一個百年不破的牢固根基。
客堂里幾個人又閑聊了一番,早已準備好的酒宴便在客堂內(nèi)舉行,十幾名家丁侍女紛紛送來酒菜佳肴,姜泰與姜志也隨同長輩們的談笑一同落座,在最下首位置添了兩張桌子和酒宴。
宴會上其樂融融,幾段樂曲過后,姜桓端起剛剛填滿的酒杯,笑對苗圃道:“苗御史這次歸京,準備停留多久?”
“唉……實不相瞞,荊州近年來很不太平,南郡相繼有幾股匪寇滋擾山林,自立為王,打劫往來商賈行人,我很擔憂啊?!泵缙钥嘈χ鴵u搖頭。
荊州有匪寇出沒,這倒是頭一遭聽說,幾個朝中大員都不禁看向了苗圃,除了苗殄以外,姜桓和姜冥都帶著不可置信的目光。
苗圃并沒有把大家的驚愕當回事,他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小股匪寇不除,他日養(yǎng)成氣候,必然為禍一方,只是……荊州牧劉子會卻對此事不聞不問,還謊報政績,揚言荊州一切安好,你們說,這不是欺君大罪嗎?”
苗圃越說越激動,他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怒,轉(zhuǎn)身向北,雙手作揖繼續(xù)說道:“所以我千里迢迢趕來洛陽,就是要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彈劾劉子會,讓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只有這樣,才能引起皇帝的注意,勒令荊州出兵剿匪?!?p> 苗圃說的激動,完全沒有理會屋內(nèi)其他人的感受,而姜桓則一臉的無奈,這個話題是他挑起來的,此時苗圃如此憤憤,自己又不好安慰,畢竟自己也是一方大員,哪個地方?jīng)]有幾股匪寇作亂,如果他這么彈劾下去,勾起各地御史的彈劾之風,恐怕徐州也沒有安穩(wěn)日子過了。
可姜桓又不好明著說什么,只能端著酒杯,尷尬的笑了笑:“苗御史說的有理,來,咱們先不談公事,喝酒,喝酒?!?p> 這個話題的確不適合繼續(xù)聊下去,苗殄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因為這件事而得罪劉子會,但是他也曾勸過苗圃,這頭犟驢,就是不聽自己的勸,此時酒席的氣氛有些尷尬,苗殄趁著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苗圃身上的同時,悄悄給兒子苗吼遞了個眼色。
苗圃從軍已有年頭,各種場合他都經(jīng)歷過,此時雖然在這里陪坐,但是他也深知父親的用意,便爽然笑了兩聲,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來之后,自己則目光敏銳的看向坐在最末席的姜泰,朗聲問道:“聽說你小子要去北軍了,心里怕不怕?”
“怕什么?我自幼就在縣里行俠仗義,什么陣勢沒見過,沒什么好怕的?!苯┐鸬牡故撬?,這讓苗吼暗暗吃驚,他沒想到,這個姜泰也不是尋常人物,難怪父親要和姜家結(jié)好,而叔父苗圃,竟然答應(yīng)了姜泰那無禮的要求,想來一切,都是他們老哥倆計劃好的。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結(jié)交姜家,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姜泰救了妹妹苗芳和苗蕓才引起的吧?苗吼沒時間理會其中的原委,便繼續(xù)笑道:“雖然我在射聲,你在屯騎,不過,你我的營盤相距不遠,以后若有需要,你可以隨時來找我,‘妹夫!’?!?p> 他著一句妹夫說的陰陽怪氣,似是承認,又似是不承認,更多的,又像是一種羞辱,但姜泰卻全然不覺,憨笑著抱拳施禮:“那就多謝大舅哥照顧了?!?p> 倆人雖然頭一次謀面,但是姜泰留給苗吼的印象到是非常好,此時苗吼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再一次打量姜泰一番,雖然姜泰的體形并不出眾,但是他的言談舉止都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驍將,又像是一個市井混飯的潑皮,這兩者之間模凌兩可,苗吼發(fā)現(xiàn),他根本摸不透這個姜泰有多大本事。
既然摸不透,索性不摸,苗吼試探著問道:“姜泰兄弟可曾習(xí)過弓箭?平時已何種兵器為主?”
“嗯,我和哥哥姜勇曾經(jīng)學(xué)過一段時間弓箭,但也只能百步射出一箭,所以后來就放棄了,不過我現(xiàn)在使用的是長槍,得徐州吳老真?zhèn)鳎挂部梢运I蠋讉€小把式?!?p> 姜泰把自己的功夫形容成小把式,這是以退為進,故意在苗吼面前示弱,只是苗吼此時卻對姜泰越來越感興趣了,他略感詫異的“哦?”了一聲,而后問道:“百步穿楊,竟被你說的如此不堪,我倒是很想領(lǐng)教領(lǐng)教了?!?p> “豈敢豈敢。”姜泰笑了笑,抱拳回一禮。
滿堂人都在注視著姜泰與苗吼,見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大家各自把盞,有說有笑,卻都沒有把注意力離開過二人,此時苗吼見姜泰只是客氣,卻不肯接招,他的暴脾氣終于上來了,向著堂外一揮手,冷然喝道:“來人!”
兩名身穿皮甲的士兵走了進來,“將軍,有何吩咐?”
“去把我的黑雕弓取來。”
兩名士兵應(yīng)諾,轉(zhuǎn)身離去,氣氛有些尷尬,這是要以武會友了,姜桓到并不是很擔心,自己的兒子有幾斤幾兩他很清楚,不過姜泰若要和這個射聲校尉比箭法,恐怕勝算渺茫。
反倒是姜冥,已經(jīng)急的流汗了,他只知道侄兒姜泰確實自幼習(xí)武,可他不知道姜泰到底有多大本事,竟然敢和苗吼對著唱,這不是自取其辱嗎?他想阻止,卻又不好插話,見姜桓談笑風生還在喝酒,心里就更急了。
唯獨苗殄始終在觀察姜家人的臉色,見姜泰若無其事,就好像比武和自己沒關(guān)系一樣,旁邊的姜志雖然有些拘束,卻也是一臉的篤定,心中不由暗嘆,姜家人果然不同尋常。
但是面子上,苗殄不能不給人家,他重重把酒杯磕在桌上,“砰”,一聲悶響過后,苗殄怒喝道:“吼兒,你怎可如此無禮?”
苗吼被苗殄訓(xùn)斥,臉上一陣窘迫,人家畢竟是客,再怎么樣,也不能拿自己的強項去和人家比試,這叫以主欺客,傳出去自己這射聲校尉可就名聲掃地了。
但是話已說出口,自己又不好收回,只能向父親拱手施禮:“兒子知錯了。”
“苗殄兄,何必如此,小孩子之間切磋切磋不是壞事,不必如此拘禮?!苯感χ鴶[擺手,又拿起酒杯,仰頭喝下,將杯口沖下,笑道:“我先干為敬,苗殄兄,你也別訓(xùn)斥令郎了,我倒覺得,令郎為人豪爽,又身居要職,掌一營兵權(quán),日后定是苗家骨干?!?p> “姜大人謬贊了?!?p> 姜桓這么說,苗殄不好再說什么,只能拿起酒杯滿飲一口,這時廳堂里已經(jīng)有腳步聲響起,兩名兵丁帶來了苗吼的寶弓,黑雕。
黑雕通體泛黑,握手處有黑羽修飾,弓弦硬朗,非一般人可以拉開,而且,這把弓據(jù)說是五石硬弓,從大隆開國以來,只有三人拉開過,其中有鎮(zhèn)北將軍胡濤,西域長史吳班和尹宗時期的大將軍田橫三人拉開過,只是這把弓輾轉(zhuǎn)幾百年之后,最終落在了苗吼的手里。
此時苗吼讓人取來這把弓,就是想羞辱姜泰,畢竟五石硬弓,不是一般人能夠拉開的。
而苗殄深知此弓的厲害,所以才喝止兒子,他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兩家的關(guān)系,但是弓已取來,箭在弦上,恐怕苗吼和姜泰之間的較量不可避免了。
本以為姜泰會就此客套幾句,給苗吼一個臺階下,比試就可以取消了,卻不想,姜泰起身接過苗吼的黑雕弓,用手輕輕的拉了拉,弓弦絲毫未動,姜泰不禁驚訝道:“好一把寶弓?!?p> “這里地方太小,我們不如去后院,那里寬敞,也是我平時練箭之地?!泵绾鹨娊┧坪趵粍?,心里美滋滋的,便向客廳外做了個請的手勢,包括幾個長輩都笑著起身,一起向廳外走去。
比試的場所就在苗府的后院,這里有一片非常大的花園,花園里立著三十余個標靶,都是苗吼平時練箭的必須之物,此時幾位長輩在一處寬闊的草地上席地而坐,苗吼和姜泰來到了距離標靶百步遠的地方,苗吼略顯輕蔑的看著姜泰,聲音高昂的問道:“這個距離,可好?”
這是苗吼故意羞辱姜泰,如果是平常的弓箭,百步距離算不得什么,可這把黑雕弓是前朝至寶,大隆開國也沒有幾人能夠拉動,所以,他用這把弓給姜泰,莫說百步,就是二十步的距離,姜泰能夠用黑雕弓射中靶心,已經(jīng)很不錯了。
而倔強的姜泰卻不肯服輸,他看了看靶心,又撫摸了一下手里的黑雕弓,聲音中帶著一絲嘆息:“可惜,可惜。”
姜泰是在感嘆這么好的弓箭,自己卻沒有,而苗吼卻誤以為,姜泰覺得距離太遠,所以有些后悔了。
兩人兀自站在那里,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兩名兵丁手里捧著一壺箭快步走了過來,其中一人則向著苗吼耳語了一句,苗吼聽后不禁一愣,而后扭頭向著之前幾個長輩席地而坐的地方,只見他們身邊,不知何時又多了幾個女眷。
姜泰見苗吼向遠處望去,他也不由扭頭看去,雖然距離有些遠,可他還是看到了人群中那個穿著青色紗裙的女子正緊張的望著自己,雖然距離很遠,面孔有些模糊,但是姜泰還是認出了她就是苗蕓。
‘為了她,我也絕不能輸!’姜泰在心中默默鼓勵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