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已經(jīng)一天沒吃東西了，大家都很擔心……”
賽格魯小心翼翼的勸解著克恩騎士，作為對方的學(xué)生，他非常了解自家老師和卡凱萊斯隊長的感情，很害怕他不能從悲傷中走出來。
“你知道嗎，賽格魯，”面容憔悴的克恩喃喃著，如果不是身旁的年輕人聽力不錯，他絕對想不到對方是在和自己說話。
“我和卡凱萊斯認識了有三十二年了，雖然彼此經(jīng)歷的生死境遇都多不勝數(shù)，但每次都能讓我們找到機會死里逃生。我一直都以為，死神并不稀罕我們那滿是血腥味的靈魂，可沒想到……沒想到他居然就這么被‘持鐮者’眷顧了……”
淚水從眼眶中涌出，情難自禁的克恩泣不成聲。
他沒有刻意的去掩飾什么，在養(yǎng)育和教導(dǎo)了十幾年的學(xué)生面前，他無需隱藏自己的軟弱與悲傷。
“先生……”
賽格魯默然，緊要的牙齦讓他感到陣陣刺痛。
年輕人從未見過自家老師有如此痛苦的時候，他感同身受，也殺意凜然。
如果現(xiàn)在那群伏擊卡凱萊斯騎士的兇手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他絕對會拔出佩劍與其死戰(zhàn)。但現(xiàn)在并不是發(fā)狠的時候，如何幫助老師盡快的從悲傷中走出，才是他首先要考慮的問題。
“先生，請您節(jié)哀?！?p> 年輕人強迫自己把語氣變得生硬，對方不光是自己的老師，還是整支騎士小隊的隊長，所以對方現(xiàn)在需要的不是寬慰，而是盡快堅強起來。
正是因為這樣，賽格魯才會狠下心腸的打斷克恩騎士對往事的回憶：“卡凱萊斯隊長已經(jīng)殉國，他是帝國的英雄，可是您呢，哭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這是您當初對我的教導(dǎo)，難道您已經(jīng)忘了嗎？”
年輕人用質(zhì)問的語氣對著自己的老師叫喊，眼角卻已然濕潤，顯然這樣的話語并非出自他的本心。
但是，賽格魯卻不得不這么做，近百名袍澤的安危還需要克恩去拿主意，所以他絕對不能被任何情緒所影響。
為了能讓其盡快從悲傷中走出來，年輕人不得不選擇用言語去刺激他，哪怕他是自己親若生父的老師，哪怕自己要往他的傷口上撒鹽。
克恩用滿布老繭的手掌擦拭了一把濕潤的臉頰，緩緩的起身，“你說的對，賽格魯，我確實不應(yīng)該像一個婦人那樣只會哭泣，回憶與祭奠應(yīng)該等到任務(wù)完成以后，走吧，讓我們回營地。”
騎士的聲音干澀且沙啞，步伐踉蹌，顯然，他的內(nèi)心并不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平靜。但這已經(jīng)夠了，沒有人想強迫自家隊長完全斬卻悲傷，他們只希望在這個迷茫的時刻，身為領(lǐng)袖的克恩能強迫自己堅強，幫助他們指明接下來行動的方向。
“先生，我……我很抱歉，可……”
賽格魯跟在自家老師的身后，語無倫次的表達著自己的歉意。
克恩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頭看向自己的學(xué)生：“你無需道歉，賽格魯。我知道那些話并非出自你的本意，但我還是要說，你做的不錯！”
“現(xiàn)在確實不是悲傷的時刻，卡凱萊斯已經(jīng)殉國，哪怕只是為了不讓他白白犧牲，我也要圓滿的完成此次任務(wù)。”
克恩的心里確實有些不舒服，但這無關(guān)賽格魯?shù)难哉Z，只是他對年輕人的表現(xiàn)有些難以接受。就像許多父親那樣，雖然欣慰孩子的長大，但也因為其處事越發(fā)理性而感到悲涼。
“這也挺好，”克恩勉強的笑了笑，“本來我還有所擔憂，但是現(xiàn)在看來，你已經(jīng)能算是一個合格的繼任者了?！?p> “先生，您……”
“聽我說完，”騎士打斷了學(xué)生的詢問，“如果我死了，那你就接任整支騎士小隊的指揮權(quán)，繼續(xù)完成這個任務(wù)！”
“您說什么胡話，先生，想要傷害您，只能跨過我等的尸體！”
“不要意氣用事，孩子，”此時的克恩就像是一位看穿了世事的老人，“這次的任務(wù)并不簡單，以前我有些想當然了?！?p> “如果只是一次普通的抓捕，完全不需要再派遣一小隊的騎士前來，可援軍不僅來了，而且還因為伏擊全軍覆沒，這一切都表明，這個看似簡單的任務(wù)牽扯到了很深的內(nèi)幕。”
“您是說……”年輕人握緊了拳頭，“王室并沒有告訴我們實情？”
“該死的，那群帝國的蛀蟲居然在懷疑我們！”
“放肆！”克恩斥罵道：“騎士的教條都被你喂馬了嗎？公然辱罵主君，你還有臉穿著這身戰(zhàn)甲？”
“先生，我……”賽格魯羞愧的低下了頭，多年的騎士教育已經(jīng)讓他把忠誠和榮譽當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如果不是憂心自己老師的安危、惱怒卡凱萊斯騎士的遭遇，他是絕對不會這般口不擇言的。
“還想讓人家信任你，你所付出的忠誠值得主君信任嗎？”
為王室奉獻了大半個人生并打算繼續(xù)奉獻下去的克恩，完全不能容忍這種對王室不忠的行為。這也就是自己的學(xué)生，換個其他的騎士敢這么說，現(xiàn)在劍鞘絕對已經(jīng)抽到他的臉上去了。
“我給您蒙羞了，先生。”年輕人手握劍柄，躬身道歉，眼眶中有淚花在閃爍：“可，他們也不能……卡凱萊斯隊長可是……”
在被調(diào)到自己老師身邊來以前，賽格魯一直在卡凱萊斯的手下做事，對這個待他極為寬厚的老上司，年輕人也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
“你不懂，孩子。”不知是被賽格魯眼中的倔強所打動、還是因為想起了老友而心神失守，總之，克恩揭過了年輕人剛才對王室的失禮行為，語氣寬厚的解釋道：“王室并非信不過我們，而是在防備其他別有用心的探查者。”
“現(xiàn)在，這些敵人可能是確定了自己的某種猜測，也可能是失去了等待的耐心，但不管是哪種可能成立，從卡凱萊斯的遭遇來看，他們都已經(jīng)做好了動手的準備?！?p> “那…….”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我們必須完成這個任務(wù)，哪怕代價是我們小隊所有成員的性命！”
克恩抬頭看向東方，神色肅穆：“越兇險，越能說明這次任務(wù)對王室的價值，為了帝國的利益，我們又何必吝嗇生死！”
“您說，我們還會有援軍嗎？”年輕人小聲的問道，不知是真的好奇，還是只想給自己找個虛無縹緲的心理安慰。
“應(yīng)該……沒有了?！彬T士臉上沒有任何恐懼，有的只是堅定和平靜：“既然都撕破臉了，想必帝都那承擔的壓力要比我們這沉重多了，所以，王室可能已經(jīng)顧不上我們了?！?p> “這樣一來，我們今后的境遇會非常兇險。這可不是鬧小孩子脾氣的時候，騎士小隊不能沒有領(lǐng)導(dǎo)者，如果我出事，你要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整合整支隊伍，然后繼續(xù)此次的任務(wù)，懂嗎？”
“是！”賽格魯艱難的點了點頭，神色落寞。
“別一副悲傷的樣子，”克恩笑著揉了揉年輕人的頭發(fā)，“我這么說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又不是一定會出事?！?p> “我們的敵人究竟會是誰？”賽格魯用迷茫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老師，希望他能給自己解惑。
“我也不確定，”克恩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可能是實封貴族，也可能是神殿勢力，甚至有可能是……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