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三十回 農(nóng)夫
喃喃羅漢、少林了了方丈和歐陽忠惠,都是武林所熟知之人,等陳倉大師將三人簡介完畢,已然日頭高升,堪堪將至正午,心道:“若是二師兄來主持此會,定比我果決甚多,不至于如我這般,耽誤諸多功夫?!?p> 陳倉隨即朗聲道:“諸位!臺上最西側(cè)這位,乃是鐵槍門新任門長周天一所委派,代為與會!”
此時,群豪即刻聳動,此時又見那最西側(cè)之人,形容鄙陋,神態(tài)木訥,麻衣芒鞋,竹簪葛巾,手中還握著一把曲木杖,儼然一副農(nóng)夫模樣。高臺之下數(shù)萬江湖人眾,皆不識得此人,于是便議論紛紛。
那臥佛昆侖僧此時起身,仔細打量這農(nóng)夫一番,想說些什么,待仔細思索后,竟又返回座位,一言不發(fā)。
那臺下蓮花派的小教主三手真人劉道通,此時竟在臺下朗聲連連發(fā)問:“江湖之上,何時聽說過有鐵槍門一派?這鐵槍門又何資格,竟座列風(fēng)云會大臺之上?三教堂如此行事安排,那天下英雄豈不各個不服?一個農(nóng)夫高高穩(wěn)坐,鐵槍門豈不是著意得侮辱天下英雄?”
詹烽早已言明,不可打斷大會進程,此時動了怒氣,便想斥責(zé)劉道通。
那蓮花派二當(dāng)家的郭騰,也不起身,坐在校椅上大聲斥道:“劉門長,既然別人能坐在這里,便肯定夠格!你劉道通即便是想坐上來,恐怕也排不上號!”
劉道通見郭騰訓(xùn)斥,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不遵派主之令,急忙閉口不言,心中卻是恨恨道:“早晚要你這廝,隨你那哥哥而起!免得你兄弟黃泉路上孤單落寞!”
陳倉不欲節(jié)外生枝,便圓場道:“稍安勿躁!這位鐵槍門門長委派之人,名喚唐牧武。實不相瞞,除名姓之外,其余之事老衲也是知之不詳?!?p> 見四下里群雄聞聽之后,各是忿忿不平,陳倉高聲道:“彌陀佛!但是,他便是昔日武當(dāng)大戰(zhàn)中,拼到最后,憑借一手龍虎風(fēng)云訣的蓋世武功,最終抵住金龍教教主劉玲瓏的豪俠公孫牧蘇的師弟!”
除詹烽外,其余眾人,連同臺上眾人,各個目瞪口呆!
連那于和都心中一動:“公孫牧蘇武功不輸恩師海外鯨神云飛揚。而我目前或許可勉強比肩恩師當(dāng)年,但是這唐牧武,若果真是公孫牧蘇之師弟,這許多年過去,豈不是修為通神?若他來爭這武圣人,豈不是勁敵?”
于和仔細觀瞧著唐牧武,只見他須發(fā)花白,足有古稀之齡。唐牧武此時借著陳倉之言,只在座席之上,眼中無神,略一欠身,沖著四下嘿嘿兩聲便算是打了招呼,果真是一副憨厚之態(tài),便又放下心來道:“師弟可能是真,倒未必真得了那龍虎風(fēng)云訣的真?zhèn)?!就算是周天一,去年洞庭湖也只勉強勝了夏遂良而已。如今夏遂良進展神速,鐵槍門也翻不起波浪來。”
于和此時還不知,就在今晚和明日,周天一和鐘麟已聯(lián)絡(luò)舊部,計奪燕王寨,奇襲河曲部,強攻鯉魚堂,已立基業(yè)矣!
陳倉朗聲道:“若論我?guī)煾笚畎自⒑M怫L神云飛揚和公孫牧蘇,三人為同輩,則老衲理應(yīng)稱唐牧武為前輩!昔日我曾與洞庭湖見過鐵槍門新任門長,大名周天一!老衲看來,周天一乃是一名頂天立地的英雄!”
那一聲凄厲之聲又再想起,便是畢月霄在大聲說話:“三堂主此言倒是不虛!周天一掌門稱得上是信義無雙!昔日曾受托于我摩山弟子龍云鵬,將龍家侄媳和親友,本擬定親自送至摩山。幸巧我老婆子遇上,令我摩山不致遺憾!更所難得者,侄媳路上傷心病重,幾次欲將本派至寶托付,而周天一掌門毫不起意,亦不經(jīng)手!”
此時少林方丈了了大師也是大聲道:“不錯!昨日,唐牧武前輩帶著周門長之委派信函,交由了我。鐵槍門周門長也曾到過少林寺。周天一果真是當(dāng)世少有之豪杰!”
與此同時,那八寶云霄觀觀主普渡高喊道:“周天一門長,前些時日,生擒金龍余孽劉玲瓏左護法七星護法金螳螂關(guān)秉郁!許多年來,江湖又有誰如他這般?鐵槍門乃江湖古老門派,若非諸多因由,恐也不會在江湖顯名。如今鐵槍門既已與會,但憑公孫牧蘇前輩之大功,也自當(dāng)列席高臺!”
飛天靈狐潘鼎臣數(shù)月前緊跟計成達等到了少林寺,少林寺方丈卻執(zhí)意要將計成達等押送三教堂。但是潘鼎臣未帶走計成達,卻將少林寺近況打聽的一清二楚,自然將諸事回稟于和。潘鼎臣言道周天一解救了一名少林寺年輕的僧人,名喚從生,一路從楚地護送至少室山。
于和本就對周天一極為關(guān)注,后來鐘麟逃出洞庭湖與周天一攜手之事,他也在紅葉寺中見到。
于和本對鐘麟有所愧疚,便想為周天一和鐘麟二人,指一條路,并決意扶持襄助,卻在紅葉寺遭到了周鐘二人的拒絕。周鐘二人,不愿受于和那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更不愿借助外力以成事。
那日,于和普渡結(jié)伴,挾了七星護法關(guān)秉郁,離開紅葉寺,已然令于和感慨不已。
如今摩山派、少林寺、三教堂和云霄觀,三處當(dāng)家人,都為周天一起勢,就連桀驁古怪的畢月霄都極為贊譽于他,多少令于和有些不安。
無欲則剛,心中不安,自然是有所圖。
此時,群豪再無一人有疑義,再無一人反對。
那唐牧武此刻眨了眨老邁昏花的眼睛,略微裂開褶皺的嘴角樸實地笑了笑,用手中的曲木杖敲了敲腳下的夯土地,低低的聲音道:“我鐵槍周掌門果真擔(dān)得起大家如此稱贊么?大家還是不要夸他,孩子一旦夸了,就容易驕傲。孩子么,要打,不打呢,就容易放肆。如果周天一有什么不對之處,大家告訴我老頭子,我罰他將我家里后面那片荒山都開了,敢偷懶我就打斷老朽手中的拐杖?!?p> 于和聞言,眼睛竟放出光來,暗道:“這廝竟一點都不是憨厚!倒是奸猾的緊?。〈丝叹惯€拿方才羅霄放肆的事兒調(diào)笑于我!”
此時,那太原府尹金溫華,見陳倉大師逐個介紹完畢,竟不介紹自己,也不生氣。
這金溫華也不愿招惹這些江湖人士,只是圣旨有差,不敢不來。
金府尹向著臺上眾位各個示意后,起身沖天施禮后道:“本府官宣:此次龍虎風(fēng)云大會,已經(jīng)太原府請旨恩準(zhǔn)!我大宋諸門派聽真:一不可騷擾黎民百姓,謀財害命;二不可無辜斗殺;三不可謀逆犯上;四不可勾連外番;五不可不遵皇命!如有違者,本府當(dāng)請旨對犯禁之門派,交有司正法!惟愿我大宋各門派和睦親近,諸派同心,方能令我大宋武道昌盛!若有外敵侵?jǐn)_之時,便如同昔日天下門派共同抵御金龍教,并剿滅金龍教一般,勠力同心。”
言及此,金府尹一指左側(cè)大旗道:“此次大會旨在滌蕩奸邪之徒,揚我大宋忠義之氣,使天下武林人人皆忠孝俠義,便如這御賜三教堂的大旗所書,護國安民!”
臺下群雄之中,便有許多法外的狂徒,流竄的大盜,聽到此言,竟忍不住笑了出來,將皇家之言認作放屁一般。
此時房書安嘀咕道:“二位兄弟,你們可曾帶些吃喝過來?我這會兒肚皮有點兒不爭氣了?!?p> 黃榮江摸了摸褡褳道:“將就帶了些餅子?!?p> 黃榮海拍了拍腰間的葫蘆道:“我這有兩葫蘆杏花村?!?p> 房書安喜道:“還是兩位兄弟想的周全。來來來,給咱們二當(dāng)家的多分點啊?!?p> 此時那太原府尹又朗聲道:“諸位雖是武林好漢,但也是我大宋之子民。本府也喜見武林正氣激昂,特于將軍凹北一里處設(shè)粥棚餅車,飲食各憑用度自取。當(dāng)然了一應(yīng)必須之所豈可或缺?則在將軍凹南一里處,開辟有五谷輪回之所。行軍大忌,便是隨地溺便,以滋生疫病之災(zāi)。況且天下英雄中,亦不乏巾幗豪杰。望各門派自重聲名!”
黃榮江聽后,急道:“這府尹金老兒,不早說!有便宜的餅粥,我便早去取了,豈能讓大當(dāng)家的肚皮鬧將起來?”
金昌哈哈一笑,從懷里摸出一個大紙包來,道:“黃家兄弟此言有差啊!你這天下英雄,有幾個是遵王命不好斗的善茬兒?不好斗怎能在江湖立足?不信你看這些主兒,都自帶吃食,哪個肯去取官面兒的飯粥?真要是去取了,旁人也定會恥笑于他。”
房書安不住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不過,我說二當(dāng)家的,你這包里是什么物件?”隨即房書安又提鼻子聞了聞,驚喜道:“咋這么香呢?”
金昌笑呵呵單手托送到房書安面前道:“我入了三鬼幫,當(dāng)然要給大當(dāng)家的帶點禮物,心中方才過意的去?!?p> 房書安在花里胡哨的衣服上拭了拭手,打開紙包一看,三鬼同時驚呼道:“燒雞!羊腿兒!”
黃家二鬼便想上手去抓,房書安一巴掌拍打開,一本正經(jīng)道:“看你們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應(yīng)該要先謝過二當(dāng)家的!”
黃家二鬼即刻正襟正色,一躬到地,文縐縐道:“小子有禮了,敬謝二當(dāng)家的燒雞之恩!”
等黃家二鬼起身時,發(fā)現(xiàn)房書安竟嬉皮笑臉,已經(jīng)抓著一個雞腿兒在啃,登時大呼上當(dāng)。
金昌曾有一個徒弟,人品天資俱佳,奈何天不遂人之愿,這徒弟在三十歲上出海游歷,天降暴雨,海嘯排空,竟在最好的年齡,溺水而死。此后,金昌便不再收徒,一向獨來獨往慣了,如今人到暮年,瞧著三個活寶,想起以往幾十年自己追求天下武功之奧境,此刻在三鬼嘻哈玩鬧中,心中突然覺得自從徒弟去世之后這二十余年竟是無盡的孤獨落寞。
此時高臺之上,金溫華自己做主,請來的響器樂師,各個賣力,以彰府尹之威;金溫華親自焚香灑酒,敬祀天地,以顯府尹禮數(shù);二十名太原府中的軍士,抬上十面牛皮大鼓,分列高臺兩側(cè)。
在樂器吹打之中,軍士上臺,金府尹的膽氣似乎也壯了起來。隨著他一揮手,高臺之側(cè),隨即十面大鼓敲的震天價響。
仲春方過,東風(fēng)拂過三晉大地,萬里白樹林,楊柳飄絮。
鼓聲少歇之際,金溫華喊道:“三通鼓過!天下安寧!開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