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得好好的!
轉(zhuǎn)眼兩月過去。
初夏,暑氣烤得地里發(fā)焦,小牛村的村民們卻都把地丟到了腦后,從村頭到村尾,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村長親自去村頭渡口迎接今年成功拜入修仙宗門的兩個后生。
這十里八鄉(xiāng)的,多少年了,就出了倆修仙的,還全是他們小牛村!
瞧瞧!瞧瞧,這臉面,多爭氣!
雖說其中一個只是進(jìn)了長生宗這么一個落魄的宗門,可另一位,可是進(jìn)了這些年宗門百家中的后起之秀——排名前二十的明鸞門??!
村長內(nèi)心自是喜不自勝,眼看著遠(yuǎn)處云霧繚繞間漸漸來了船影,飛快撣撣衣擺,紅光滿面。
呂婉婉是頭個下船的。
她掂掂包袱,甩了甩他們明鸞門銀白色的宗門校服,裙擺掀動如浪花,絲絲繡線嵌在其中可謂是波光粼粼,而后回頭一看,背后水面上空無一船。
她愜意地笑了聲。
回鄉(xiāng)的搭船費(fèi)越早越貴,他們宗門來回都能報銷,自然是挑貴的船只,只拜入長生宗的呂清清就不一定了,說不準(zhǔn)要半夜才能回來。
呂婉婉抬首闊步,不經(jīng)意將腰間“明鸞門”的翠玉腰牌往前撥了撥。
她還記得剛領(lǐng)到腰牌時,發(fā)了條壁覽,從前的同僚舊友見了這腰牌都艷羨不已。
這,不僅僅是一塊腰牌,而是絕對的榮耀,是身份的象征,是凡夫俗子可望不可即之物,將來,可是要放到家族祠堂里的!
渡口已經(jīng)在敲鑼打鼓,一堆相親一窩蜂圍上來。
為首的母親激動拭淚,她微微一笑,對眾人道:“娘,叔伯嬸子們,久等了,清清回來約莫還要些時辰,她宗門不寬裕。日頭毒,我在明鸞門學(xué)了些召雨之術(shù),可下些薄雨給大家消消暑熱?!?p> 說罷,她就抬手準(zhǔn)備結(jié)咒,沒一瞬就被個大娘打斷,大娘紅光滿面:“下啥嘞!走了走了,席都開好久嘞!清清都回來兩個時辰嘞!”
呂婉婉的腳步頓時趔趄了下。
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直到坐到接風(fēng)宴上被上了八個涼菜,呂婉婉還是夾著筷子表示質(zhì)疑。
這呂清清能比她提前兩個時辰回來?
笑話。
怨念太重,遠(yuǎn)在三席之外的呂清清一邊扒飯一邊打了個寒噤,滿嘴米粒地回頭掃了眼,就見呂婉婉兇巴巴盯著她,嚇得她原地坐直。
咋了嘛。
她跟呂婉婉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堂姐妹,可惜生身父親都死的早,留下兩對孤女寡母,本來應(yīng)該相互照應(yīng)扶持,在村子里謀個好點的日子,偏偏呂婉婉的娘霸道貪婪,她娘軟弱老實,占了她家的地不說,還把家里一堆雜活都丟給她娘。
她跟娘就這么挨了好些年的欺負(fù),呂婉婉又樣樣拔尖,她嘛腦子里就惦記著吃。
沒成想前年驗了靈根,她居然比呂婉婉強(qiáng)上一大截,呂婉婉花半年才凝聚成功的靈氣,她熬了三晚上就成了。
呂婉婉恨得牙癢癢。
只可惜后來春募大會前一天,她被一條毒蛇咬中,差點丟了半條小命,誤打誤撞進(jìn)了長生宗,呂婉婉則進(jìn)了排名高個好幾倍的明鸞門。
“哼?!?p> 遠(yuǎn)處的呂婉婉眼風(fēng)涼涼,片刻后,擱下筷子,忽然站起身打開自己的包袱。
霎時,一大堆子泛著幽幽金光的藥草,鮮果食材,谷粟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這么些年,婉婉和娘深受眾鄉(xiāng)親照拂,沒有你們,就沒有今日的婉婉,婉婉如今入了明鸞門,也定不會忘記諸位鄉(xiāng)親,這些東西都有靈力,吃了可延年益壽,叔叔嬸嬸們拿去分了,就當(dāng)盡婉婉的一份心!”
“好!”
“好!還得是婉婉!”
眾人齊聲歡呼捧場,呂清清只顧頭埋得更低,默默又往嘴里塞了口黃花菜。
落在呂婉婉眼里成了無地自容。
她瞧了瞧呂清清身上那套灰撲撲又破破爛爛的麻衣,勾唇一笑,轉(zhuǎn)而重新坐下,卻不小心磕碰到了手臂,頓時一疼。
一旁的嬸子眼尖,看見她胳膊上一道道紅痕,不由緊張:“婉婉啊,是受傷了?。俊?p> 呂婉婉聞言面色一僵,飛快把衣袖拉下,“練功受了點小傷罷了。”隨即又一笑,“宗門里會給弟子們發(fā)平復(fù)帖,小傷小痛的,貼一帖就好了。”
她跟著抬頭,問呂清清:“清清,倒是你,春募前被蛇咬了的傷還好嗎?長生宗怕是沒有平復(fù)帖這些東西,聽聞長生宗的醫(yī)修又一個個中看不中用,用不用我給你點?”
呂清清干干一笑:“不、不用了,我還好呢,命大,死不了?!?p> “是嗎?”呂婉婉挑著眉望過來,勾唇,刻意抬高嗓音,“聽說有些檔次不高的宗門說是招弟子進(jìn)去修習(xí),實則就是拉去沒日沒夜地開山采礦,捕妖獵獸,所得之物弟子們分毫沒有,甚至還會無緣無故白白進(jìn)了妖獸肚里,成了口糧。”
一番話落,席上頓時泛起幾絲寒意,議論聲紛紛。
“這么可怕?”
“乖乖,是呢!要說還得去大宗門,吃穿用度好不說,至少不會有這么荒唐的事?!?p> ……
呂清清再大大咧咧這會兒也算是聽出呂婉婉的陰陽怪氣了,心底暗嘆一聲,原本不打算理會的,誰知一直沒吭聲的她娘忽然抓住她的胳膊,眼含淚光,嗓音顫抖。
“娃兒啊,你告訴娘,是不是真在什么修仙門派里受委屈啦?他們抓你去當(dāng)黑工?他們抓你去當(dāng)苦力?”
“他們不給你飯吃?”
“他們還不給你治???”
“你有委屈告訴娘??!不行咱不去那什么修仙了啊……”
呂清清被晃得東倒西歪,根本掙不開她娘,下一瞬只聽“刺啦”一聲,她娘硬生生把她的麻布袖子給撕開了!
一道金光閃過,很快就有鄉(xiāng)親指著她的袖子,大聲道:“快看清清的袖子!我沒看岔眼吧?那是不是絲綢的?還有金線呢?”
呂婉婉后背瞬間繃緊,不可置信地抬頭。
此時,呂清清“砰”一聲站起來,摁住她娘,“沒有!娘!真沒有,我過得好好的!每天睡到晌午后才醒呢,吃的都是些山珍海味,成天吃頓頓吃,都給我吃膩了??!好久沒嘗過鄉(xiāng)下這一口了,可給我饞的!我那傷也沒啥,我們哪還用得著啥平復(fù)帖啊,咱門里有溫泉!相去泡就去泡!有靈力能治病的!每天泡半個時辰啥病都沒了??!”
“不可能!你們長生宗只是百名開外的小宗門??!”
呂清清一屁股坐下,默默掏出自己的包袱,攤開,同樣是一大堆泛著銀光的草藥食果,無辜道:“架不住我們掌門大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