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王蘇瑤都沒有等到壽王殿下,也沒有等到宮里來人。她再也等不下去,去往山下的村莊打聽消息。
山下的村莊每日都有去城里販賣的百姓,消息并不閉塞。王蘇瑤朝村口補(bǔ)鍋打鐵的鐵匠打聽壽王府的消息,正巧從城里賣炭回來的老翁聽見。
“小丫頭,你也想要紅布嗎?”
“什么意思?”王蘇瑤不解的看過去。
老翁道:“壽王殿下原本要娶的王妃不幸過世,為表悼念,壽王賞賜天下和新王妃同年同月生的女子三尺紅布。好多女子都去官府領(lǐng)了。”
王蘇瑤急問:“壽王殿下怎知新王妃死了?”
“聽聞是王妃成婚前三日去天寧寺祈福,不料馬車受驚摔下了山坡。人找到的時(shí)候,已經(jīng)被野獸啃的面目全非?!?p> 許是聽到的故事太過殘忍,老翁說著打了個(gè)冷顫。
“找到了?”王蘇瑤喃喃低語(yǔ)。
天寧寺在汴京城外西北隅,既然爹爹費(fèi)盡心思將自己拉到這么遠(yuǎn)的殺害,又怎么會(huì)說自己死于天寧寺?
還是說,那名下人自知辦了壞事,特意換了地點(diǎn),還安排了假尸瞞天過海?
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壽王殿下沒有不管自己。
王蘇瑤心中泛起一絲暖意,不解的追問:“既然人死了,為何是紅布?”
老翁笑道:“壽王大婚,用白布多不吉利?!?p> “大婚?”王蘇瑤震驚,“新娘子死了,如何大婚?”
“要不說壽王殿下仁厚呢?!?p> 老翁感嘆:“王家又不是只有一個(gè)女兒。王家不愿斷了與壽王的婚事,壽王殿下也說,愿意替亡妻盡兒女之孝,所以呀,娶了原王妃的妹妹,縱是庶女也沒有嫌棄。”
“聽聞新王妃是抱著姐姐的牌匾入王府拜堂的,生死兩王妃,壽王殿下還真是情深意重?!?p> “……”
老翁喋喋不休的說著聽來的故事,王蘇瑤心底五味雜陳,默默轉(zhuǎn)身離去。
上山的路繞過盈盈河水。村中的婦人圍在河邊浣衣,搗衣聲中,人們閑聊的聲音漸漸清晰。
“你們見山上的郭獵戶的小娘子了沒,那長(zhǎng)得可真水靈,像仙子一樣!”
“怎么沒見,我長(zhǎng)這么大,都沒見過那么好看的姑娘,比白面饅頭還嫩。這郭獵戶自從他爹死后,也單了好多年了。你們說,那么漂亮的小娘子,他怎么就不著急娶回去呢?要是我們家那個(gè)不要臉的,第一晚就忍不住了?!?p> 另一名婦人奇怪:“你怎么知道他們沒那個(gè)?”
剛剛說話的婦人篤定道:“我都看到了,那小姑娘住的是柴房?!?p> 此時(shí),另一名年歲稍大的婦人道:“該不會(huì)是,沒想娶個(gè)小姑娘吧?”
“怎么可能!”眾人齊聲聲的否認(rèn),“花仙子一般的小姑娘,哪個(gè)男人會(huì)不喜歡?!?p> 年歲稍大的婦人一臉洞明的嫌棄:“你們呀,還是太年輕。這娶媳婦,光漂亮有什么用。他孤身一人,以后要用銀子的地方那么多,他養(yǎng)得起嗎?”
說到這里,她猜測(cè)道:“我聽說,現(xiàn)在妓院的行情好,一個(gè)雛,能十兩銀子呢。好看的,最高能賣到一百兩呢!”
“一百兩?”眾人皆驚。
一人想了想,摸著良心呲呲道:“要是我,我也換。一百兩呀,能下山來買好幾畝地,再蓋間大瓦房,老婆孩子熱炕頭。再也不用每日東奔西跑,趴窩子里打獵了?!?p>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yǔ),越說越肯定。王蘇瑤默默從她們身后走過,走到山口,他回頭望了一眼,拔腿往山上跑去。
這個(gè)時(shí)辰,男人還不會(huì)回來。
王蘇瑤跑回柴房抱起小白兔,又拿了幾個(gè)饅頭纏上包裹快步離去。
拐過崎嶇的山路,小院漸漸看不見了。
王蘇瑤順了順懷里的小白兔的毛發(fā),將它放了下來。
“小婠,你快走吧。以后,記得跑快些,莫讓人獵到,也莫讓野獸吃掉?!?p> 小白兔似有所感,舔了舔女子的手,蹬著還不甚利落的腿腳往草叢里跑去。不一會(huì)兒,淹沒于青青草木之間。
這里的路況王蘇瑤并不熟悉,只知道此地地處鄢陵,距離京城有大半日的車程。她只能沿著當(dāng)日逃跑時(shí)爬上來的還不能稱之為路的小路,原路往下走去。
另一邊,男人回到家中,瞧見火是冷的,女子悉心照料的小白兔也不見了,沒由來的一陣心慌,急忙出門找人。在那日遇見女子的后山,他看見了令他心安的身影。
女子一手抓著矮小的灌木,一手拎著衣裙,摸索著往陡峭的山坡探去。
下山路不比上山路,腳下很容易打滑,縱然她抓著樹枝,還是控制不住力道往下跌去。臉快要?jiǎng)澤蠘渲r(shí),手臂驀地被人抓住。
男人用力將人拽了上去。
王蘇瑤踉踉蹌蹌的回頭,看見男人的臉,嚇的猛然推開,跌坐在地上。
“要走嗎?”男人輕皺眉頭。
王蘇瑤沒敢說話,戒備的看著他。
男人的眼角輕顫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方青帕丟到女子的身上,瞥了一眼她要走的路,冷冷道:“順著山路一路往下,到山腳下后往東走,到第一條大路上,一直往北走,就是去京城的路?!?p> 說著,他又補(bǔ)充了半句:“天快黑了,最好去鄢陵城住一晚客棧,城外的客棧,不能住?!?p> 說罷,他轉(zhuǎn)身離去,再?zèng)]有看她一眼。
王蘇瑤低頭,打開青布方帕。里面是她給他的首飾,一支金釵、一支花鈿、一雙白玉耳環(huán)。
他原原本本的還給了她。
王蘇瑤看著,眼淚啪啪的往下落。
她不是想要懷疑他。只是,一向視自己為掌上明珠的父親,頃刻間就能對(duì)自己痛下殺手。她有怎么敢輕易的相信一個(gè)陌生人的善意。
還是為自己修屋、換衣、做飯的男子。
一陣風(fēng)過,王蘇瑤擦干眼淚,默默追了上去。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男人一直沒有回頭,直到推開小院的院門。他微微側(cè)目:“怎么不走?”
王蘇瑤跟著走進(jìn)去,難堪的絞衣角:“你怎么知道,我要回京城?”
男人走進(jìn)廚棚燒水做飯,抽空回了一句:“我們這里,無論城里城外,沒有那么漂亮的首飾?!?p> 王蘇瑤咬唇,鼓足勇氣問:“郭大哥,你若有空,能不能送我去一趟京城。我夫君很有錢,你若送我回去,他一定會(huì)重重賞你!”
“賞?”聽到這個(gè)字,男人蹙眉。
“酬謝!”王蘇瑤尷尬的改口:“我夫君一定會(huì)好好酬謝你?!?p> 男人沒有說話,在王蘇瑤失落的轉(zhuǎn)身離去時(shí),男人開口了。
“明日吧,今日太晚了?!?p> “好!”王蘇瑤激動(dòng)的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