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爭吵
姜緒比李鳳大兩歲，年輕時走南闖北，如今雙目矍鑠，身體硬朗，中氣十足。
放碗的時候，他故意弄出動靜，姜葵聽到后轉頭，只看到一落寞的側臉。
她小聲問道:“奶奶，爺爺他又怎么了？”
說實話，她不想嫁人的源頭，多半是因為他倆，每次回來都能看到他們吵架，要么是奶奶炒菜鹽放多了，要么是炒的菜不是爺爺愛吃的，要么是水缸的水灑出來了，什么事都能吵。
她懷疑爺爺故意找茬。
但是她更不明白的是，他倆吵個半天就會和好。
她要是奶奶，準會半個月不理爺爺，急死他！
李鳳這次還是搖搖頭，推她去洗手。
姜蒙朝她使了個眼色，借著洗手的功夫，小聲道:“吵架了。我回來的時候他倆正在說誰誰更厲害，一進門他倆就不說話了?！?p> 每次回來都要看他倆吵架，理由還五花八門，全都不一樣，他也很佩服。
誰誰誰更厲害？
看到哥哥就不說了？
姜葵洗著手，蹙眉深思，忽的腦袋里像是搭上了弦，想明白了什么。她碰了下姜蒙的肩膀，神秘兮兮道:“嘿嘿，哥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當然是吵架的原因啊，肯定是奶奶太受歡迎了，有其他老爺爺跟奶奶走得近，爺爺吃醋了！”
吃醋？！
姜蒙捕捉到關鍵詞，瞇起眼睛問她:“你怎么知道？”他都說的那么模糊了，她怎么猜得到。
姜葵挑眉，自信道:“你想啊哥，奶奶在同齡人里可是一枝花，還是個性格好，手藝好，方方面面都好的花兒，村里小老頭那么多，平日除了干活嘮嗑串門，還能做什么？”
“做什么？”
“笨！當然是想女人，男人一閑下來就想女人?！?p> 姜蒙如遭晴天霹靂。
這竟是從葵葵嘴里說出來的話？！
他面上毫無變化，問她:“這是畫本子里畫的還是說書的先生講的？”
“畫本上都是書生小姐會墻頭，老頭老太太的故事肯定是說書的先生講的～”姜葵都能腦補兩人為她奶奶爭風吃醋的畫面了。
說起來她也挺想體驗一把會墻頭的感覺，但也只是圖個新鮮，想一下就行，現在真讓她去嫁人，她可不樂意，光看爺爺奶奶吧，吵了十來年了，想想就頭疼。
姜蒙擦著手，心里的石頭越來越沉，聽到書生小姐會墻頭，捏得骨節(jié)都泛白了，咬著牙道:“看來畫本上能學到不少東西啊……”
“那是！哥，我先過去看看，你快點嗷?！苯乃既辉谶@兒，沒注意到自家哥哥不對勁兒的表情。
“嗯……”
看著她歡快的背影，姜蒙心里五味雜陳。
想他平時買的書都是些詩經子集，鮮少看畫本，一來是沒時間，二來是想聽她跟他講，這樣她看過后也有人傾訴，但她平時說的大都是閨閣小姐在家里待久了，想出去闖江湖的俠客事，再不就是英雄豪杰齊聚，一同打江山的，看著她那向往的表情，回到了現實中又只能在那幾個地方來回，他十分心疼，是以一有休假的機會他就帶她出去走走。
萬沒想到這里面還有男女相會的故事，合著她是故意挑著講給他的！
最重要的是她快及笄了，小姑娘家的，心中難免躁動，萬一真跟哪家小子看對眼，私奔了，那她——
姜蒙越想越煩，恨不得現在就回去把書肆拆了！
屋內，老兩口東西對坐，兄妹倆南北對坐。
姜緒不吃飯，側身坐著，斜對著姜葵，抽煙。
他不時的看看對面，李鳳也知道他在看，但就是不理他，該吃吃，該喝喝，給兩個孩子夾菜。
“多吃點，長高點?！?p> 姜蒙點點頭，吃飯。
姜葵甜聲道:“我肯定會長的比我哥更高的！”
李鳳聽后咯咯的笑
換做平時，姜蒙準無奈搖頭，今天卻格外冷淡。
姜緒臉更拉了，抽了口煙。
姜葵咳嗽道:“爺爺，吃飯呢，你抽煙干嘛，嗆死了?！?p> 姜緒瞬間來氣:“好你個臭丫頭，盡顧著跟別人說話，還記得有我這個爺爺？還數落我，白疼你了！”
“什么別人，這是我奶奶，我不跟奶奶說話跟誰說？”姜葵十分無語。
“能喊得時候多喊吧，你很快就沒奶奶了。”姜緒說完歪了歪身子。
姜葵吃了一驚:“奶奶？你要休了爺爺？”
“這是什么話？這個家，是我做主！咳咳咳！”姜緒嗆了口煙，咳嗽的上氣不接下氣。
李鳳不理他，已然習慣了他這樣。
“瞧瞧，說準了吧！”
姜緒見她故意不理，憤憤的哼了一聲。
“爺爺你盡瞎說，奶奶才不是那種人。”
“我可是親眼看到的，能有假？你說，咱們家在哪兒啊，村東，那老王頭家在哪兒？村西！隔這么遠，他還來家門口晃悠，你說他是不是存了歪心！”
他倆原就是清泉村人，那時他十來歲，心氣高，想出去闖蕩，正好認識了個走鏢的，就跟他走了，她怕他一人照顧不好自己，也跟著去，一走就是幾十年，還在州城開了家鏢局，十四年前，鏢局出事，幾乎耗盡所有家財，他就帶著一大家子回到了他們的老家。
但他萬萬沒想到，自打回來，年輕時認識的那幾個老小子隔三差五就往他們家跑，特別是王漢那個老不死的，還打著光棍。
這是賊心不死啊！
“那又怎樣，那說明奶奶受歡迎，是好事，你應該高興才對。又不是奶奶隔著這么老遠去看他，你把氣撒奶奶身上干什么？”
“……”
這個他沒法反駁。
想當初，他媳婦兒可是村里的頭號金花，他追了大半年才追到手的！
但是理兒是這個理兒，他就是氣不住。
他看了眼對面的李鳳，一個眼神都不給他。
他心里不得勁兒。
但剛被孫女說的啞口無言，也不好再說什么。
可不說又難受。
于是他看向一邊的姜蒙:“蒙啊，這次回來怎么就帶了一壇酒，煙葉呢？”
“我娘說了，你抽煙太多了，快把家里抽垮了，以后要少抽，這次就不給你帶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家妹妹說的話。
他幾乎都能預見未經世事的妹妹為了一時之快，受人蠱惑，被人拐走，最后郁郁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