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計劃
屋內(nèi)燈火明亮。
大人坐在椅子上，俯身跟近旁的兩個孩子說笑著。
“我們先試探一下她是什么妖怪。”相羨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他在進門時便看穿了林曉蓉的偽裝，還和葉妙璇對了暗號確認。
“知曉妖怪種類后，就可以用對應(yīng)的滅殺之法。
鬼魅擅長附身于人，精怪則會模仿人的行為，尋常手段只能傷到它們但無法完全消滅。若要根除，我們需得找到妖的弱點。不過基本上大差不差，毀去妖丹，妖就很難再活了?！?p> 是夜，相羨覺得此行還是過于危險，本想只帶宋綏一人去鍛煉鍛煉，但葉妙璇鬧著也要去。
“就把我一個人留在屋里，要是妖怪逃出來，直接把我擄走怎么辦？”她擠出幾滴眼淚，可憐兮兮地拉住宋綏的手不放。
相羨完全可以畫地為籠，不過……
剛剛?cè)~妙璇解九連環(huán)時，他無意中瞥見她的神情——認真專注，思索時眉間隱約有靈氣匯聚，頗具仙韻。
先天引氣入體之兆。
此子仙途不凡。
不如趁現(xiàn)在結(jié)交一下，也算為日后結(jié)個仙緣。
“好吧，我們帶你去?！毕嗔w同意了，“小綏你保護好妹妹。”
宋綏反握住葉妙璇的手。
他們穿過庭院走廊，地上影子隨彼此間隔的燈籠不斷變幻，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宋綏年紀比她大，個子也高，走路時會特意放慢腳步，還時不時停下來等她。
很會照顧人。
偏院是林曉蓉的住處，平時用過晚飯后，她會回屋休息。
月色昏沉，偏院燈火暗淡，十分靜謐。滿院細竹隨風招搖，發(fā)出輕簌。
繞到屋外，窗上一小燈，一倒影。
相羨比出噤聲的手勢。
葉妙璇還沒反應(yīng)過來，宋綏已經(jīng)收斂聲息，融進夜色。
配合相當默契。
她也學著放輕腳步。
沒想到在察覺到她的意圖后，宋綏直接把人抱起。
葉妙璇眼睛瞪得溜圓。
——什么情況？
宋綏手指抵唇，搖搖頭。
她趕忙緊閉上嘴。
相羨瞧兩個孩子沒什么動靜，往身后一瞥。
？！
這孩子何時這么照顧人了？
阿綏，你從未如此對待過我?。?！
他默默把頭轉(zhuǎn)回去。
真沒眼看。
蹲在窗下，他拿出一片菱形符紙。
紙上潦草畫了只眼睛。
相羨輕手輕腳地往窗紙上戳了個洞，將符紙蓋上去。紙片緊緊貼合窗上的竹葉影子，從屋內(nèi)看很難發(fā)現(xiàn)。
接著他兩指畫咒，口中無聲念詞。
一道青色靈氣順著他指尖的指引，渡到符紙上。
這是一張紙眼睛，可以短暫替代施術(shù)者視線。
第一眼，凡人模樣的林曉蓉正對鏡梳頭。鏡子里的她一臉獰笑，嘴角夸張地快咧到耳根。
相羨咬破指尖，將血點在紙眼睛上，打開靈眼。
銅鏡里姣好的容顏變成了半人半骨的模樣，一半臉只剩骨頭，另一半只剩被侵蝕狀的斑駁血肉。
林曉蓉神色貪婪，反復(fù)觸摸自己的臉頰。
她張口，說出的是另一番話：“你又在照鏡子了，別摸我的臉，真惡心！”
鏡中的人眼里淬著惡毒的光：“你都快自顧不暇了，還有閑情管我？”
此時腔調(diào)和白日的她一樣。
“再有半月，我就能奪舍成功。”
林曉蓉的神情轉(zhuǎn)為厭惡：“呸！等我養(yǎng)精蓄銳奪回這具身體，我定要你神形俱滅！”
同樣的音色，語氣不同。
這聲還沒說幾句，便虛弱下去，換上熟悉的腔調(diào)，帶了幾分囂張。
“我勸你放棄，有你家老爺?shù)木侵姨嵘逓閪再加上每七日取他一次心頭血，你遲早會被我煉化為養(yǎng)料，哈哈哈哈——”
“卑鄙！”
鏡中人輕蔑一笑。
對話戛然而止。
屋里的女人又開始梳起頭發(fā)。
窗外三人面面相覷。
相羨旁觀了全程，兩個孩子蹲在一旁也聽完了全程。
仔細回想對話的內(nèi)容，越來越心涼。
聯(lián)想那顆頭顱上皮肉的拉扯，實際是一具身體里的兩個魂靈在爭奪掌控權(quán)。
且作為人的魂靈已占下風，要不了多久，便會被完全替代。
事態(tài)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相羨眉頭緊擰，繼續(xù)查看屋內(nèi)的情形。
此時林曉蓉已經(jīng)梳好了頭發(fā)，拿起銅鏡照著頭頂，來回檢查是否還有不服帖的地方。
鏡面在她手中來回翻轉(zhuǎn)，反射屋內(nèi)光線，一閃一閃，邊緣的花紋不停調(diào)轉(zhuǎn)方向。
相羨心里逐漸完善了花紋形狀的建構(gòu)。
估摸著林曉蓉今夜是不太會出院子了，他打著手勢示意離開。
回到客房，他關(guān)上房門。
坐到桌邊，將剛才看見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我注意到那面銅鏡太過貴重，與桌上其他首飾的價值相差甚遠。”
相羨略帶遺憾：“可惜我記性不好，否則就能把那銅鏡上的花紋畫下來，好好分析一番?！?p> 說著，他看向端坐桌前的宋綏。
宋綏小腰板挺直，目不斜視，被他盯看，不為所動。
“小綏~”相羨暗示。
宋綏仍一動不動。
葉妙璇很疑惑。
“小綏他過目不忘?！毕嗔w解釋，“我感覺此事不像簡單的妖怪奪舍。明日我準備再帶他去探查一番。”
原來是這樣。
葉妙璇恍然大悟。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宋綏有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
相羨又吐槽：“不過這孩子總聽不進人話，要請他幫忙實在是太難了”
葉妙璇覺得好笑，你說話又不直說，彎彎繞繞的別人怎么聽得懂。
“小綏？”
“哥哥?！?p> 兩人都喚了一聲。
宋綏回過神，眼里尚存一絲迷茫，看來是壓根沒在意誰在說什么。
他捕捉到葉妙璇的視線，側(cè)頭沖她微微一笑。
相羨氣得直捶桌子。
這小兔崽子，壓根不把他這個長輩放在眼里！
他只好讓葉妙璇幫忙復(fù)述自己的請求。
宋綏聽完便答應(yīng)。
相羨氣結(jié)，吩咐葉妙璇明日要幫忙拖住林曉蓉。
他的內(nèi)心：哼哼——我請不動你，難道我還請不動人家小姑娘嘛。
只要找葉妙璇幫忙，宋綏肯定眼巴巴跟上來。他貌似已經(jīng)找到了這孩子的命門，回去就跟他爹娘告密。
桌對面的孩子若有所覺。
抬頭看了眼自家正在傻笑的大人，又默默把頭低下。
真沒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