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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心思不簡單

徒兒心思不簡單

葭月不周風(fēng)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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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09-13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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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誰關(guān)心你的名字

徒兒心思不簡單 葭月不周風(fēng) 4000 2024-09-13 12:35:30

  “說是收徒,不過是上面看她翅膀硬了,不好控制了,要換一個,收徒,一個幌子罷了,哪有演戲唱歌的收徒的?!?p>  “當(dāng)年叫她一聲譚老板,唱戲的時候頗有些架子,大家都尊敬她,后來自己散了班子聽說是因?yàn)榻o她寫本子的先生喝醉了酒摔死了,打那以后她就不唱戲了,拍電影唱歌跳舞什么都干,也真能沉得下氣,以后沒了劇場,就不知道嘍——”

  “有模樣有身段的,哪里還找不到一個要她的地方嗎?”

  “可別提了……”

  外面的議論聲一句不少地鉆進(jìn)了譚沅沅的耳朵里。

  譚沅沅聽了覺得可笑又可悲,自己這些年一路過來什么樣的人沒見過,什么樣難聽的話沒聽過,放到以前,怎么都會趾高氣昂的過去嗆得人家無話可說,但是現(xiàn)在,她真實(shí)的處境比這些人說道的只差不好,她自己都沒有底氣,以前什么地位錢財,她是不放在眼里的,可是現(xiàn)在這個世道,她太需要這些東西了。

  只輕輕嘆了口氣,透過鏡子對正在給自己上妝的化妝師苦笑了一下,“譚小姐吉人天相,自有福氣,不必理會閑言碎語?!?p>  譚沅沅笑了,自己以前又何嘗不是這樣的想法,只不過那時候自己無牽無掛罷了,這樣想著說出來的話卻是“茹老師想得通透,晚輩受教了。”

  化完妝譚沅沅開始拍戲,那段時間的電影,題材無非是才子佳人,譚沅沅是不喜歡這種情節(jié)的當(dāng)年自己還在唱戲的時候最受歡迎的也不過是這種戲份,她唱生出身,非常不喜歡有些角色的做派,不喜歡也要上臺,薛平貴,蔡伯喈,張生……縱然有家國大義有孝道又或者有些什么別的美德,但是在她眼里都是一樣的,這次拍的電影仍然是類似的情節(jié),說的是某家的千金小姐抗拒娃娃親離家出走然后被某家在外經(jīng)商回家途中的少爺所救,兩個人暗生情愫,回家后發(fā)現(xiàn)正是這兩人的娃娃親,遂皆大歡喜。

  但是譚沅沅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抗拒這種佳偶天成的童話故事了,她需要錢,很多的錢。

  那天化完妝,拍了幾場戲,中場休息的時候,就有人把賀蘭帶到了譚沅沅跟前,那時候她還不叫賀蘭。

  “譚小姐,這孩子是新找來的,模樣還不錯,你給帶著好好教教,權(quán)當(dāng)是收個徒弟?!?p>  隨后小女孩被推到前面,怯生生地問好,眼睛直勾勾的,好像都不敢眨眼。

  “劉老板發(fā)話,我自然要帶的?!弊T沅沅對來人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又轉(zhuǎn)向小女孩,“你叫什么?!?p>  是很平穩(wěn)的語氣。

  “賀清淮,清水的清,淮河的淮。”

  “好名字,但是書卷氣太濃,你讀過書吧,給自己改一個?!庇洲D(zhuǎn)向把小女孩送來的人“劉老板,沒意見吧。”

  “沒有,當(dāng)然沒有。那譚老板請忙,這孩子就拜托您了?!?p>  賀清淮跟著譚沅沅回了家。

  第二天支支吾吾報了個名字“賀芷蘭”譚沅沅不置可否,是個不起眼的名字,花花草草的很像當(dāng)時的小歌女,譚沅沅忽然又擔(dān)心是不是這孩子怕?lián)屃怂L(fēng)頭所以改了個這樣的名字,思慮半天,還是不放心的問了一句“想好了嗎?”

  最后還是給她改了個“賀蘭”。

  譚沅沅說,賀蘭聽起來就是個會紅的名字。

  她說對了,在五年后,賀蘭每每登臺,聽見場下一片歡呼的時候都會想起當(dāng)年譚沅沅認(rèn)真地給她改名字的時候微微皺起來的好看的眉毛。

  賀蘭遇到的人里,真正把她的命運(yùn)細(xì)細(xì)考慮的屈指可數(shù),譚沅沅是一個。

  再后來,寒來暑往,賀蘭就跟在譚沅沅身后,兩個人年紀(jì)差了七歲,賀蘭總像個女兒一樣。

  身邊每每有人提醒譚沅沅“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她都笑而不語,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在一種矛盾里。

  譚沅沅本來就是要走的,無論是對她自己而言,還是對劇場老板來說,她都必須走。于是從一開始她就打心眼里想要那孩子能夠代替她,所以對她從來沒有遮掩過半分。但是,有時候看見賀蘭,她還是會覺得有點(diǎn)扎眼,用現(xiàn)在的話說,譚沅沅討厭替身梗,替身和本人兩重悲哀,況且,這是讓她自己養(yǎng)替身呢。

  賀蘭是個聰明人,剛來的時候就看出來譚沅沅不喜歡自己,但是很矛盾,譚沅沅對她太好了。

  她原來的名字是在街上討飯的時候一個算命先生給取的。

  這是她遇到的第一個關(guān)心她命運(yùn)的人,在那個人命不安如飄萍,價值不如豬狗的年代。

  數(shù)九寒冬,算命的攤子就在那邊支著,人們大概是看出來這個先生并不是真神,從來沒有人管這個“賽鬼谷”,倒是有很多孩子過來戲弄,賽鬼谷不管這些,冷了就捧起葫蘆喝點(diǎn)酒,更多的時候倒是笑盈盈的看著搗亂的孩子,看起來似乎任何事情都和他沒有關(guān)系,對他影響最大的就是隨著時間變化的太陽,還有破棉襖里偶爾會跳出來的虱子。

  賀蘭那時候沒有名字,一群沒有人要的窮孩子混在一起,賀蘭是四丫。四丫很羨慕那個只喝酒就可以每天笑嘻嘻的老頭,他好像什么都不用吃,而他們常常餓得扯不動嘴角,那個老頭可能是個老神仙吧,下界來看看的。

  因?yàn)椤袄仙裣伞钡拇嬖谒难疽恢毕氡憩F(xiàn)一下,準(zhǔn)確的說,她覺得自己行善會被看見,這樣就能走了,不再過不知明日的日子。于是日復(fù)一日。但是她從來不敢走上前去搭話,因?yàn)樗匆娒看斡腥撕屠仙裣烧f話都要給他錢的,她不敢說話,她沒有錢。

  那天四丫見著一群孩子把什么東西投進(jìn)了老神仙的酒葫蘆。老頭回來之后孩子們一哄而散,眼見著敞開葫蘆就要喝,四丫漲紅了臉叫下了要喝酒的賽鬼谷。

  聽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賽鬼谷哈哈一笑,摸了摸四丫的頭直夸她好孩子,又從懷里掏出來糖塊給她,那是四丫第一次吃到糖。

  第二天賽鬼谷就換了個地方,下午四丫很巧合地遇見了他,吃了老神仙的糖,四丫仍然不是很敢去和神仙攀談什么,但是賽鬼谷叫住了四丫。

  “丫頭你老家哪里的?”

  ……

  那天下午四丫得了個名字,叫賀清淮,老神仙說她是木命,喜水,又選了她老家當(dāng)?shù)氐囊粋€富貴人家的大姓,他笑著說“丫頭心善以后必行好運(yùn)”,四丫很高興,小心翼翼地揣著老神仙寫的字紙,上面橫橫豎豎地寫了很多字,她看不懂,老神仙只告訴她,這上面全是寫的她的要背下來,這就是她,不認(rèn)識字,他以后每天教她認(rèn)字。

  賽鬼谷也很欣慰,好像密密麻麻的字紙能幫他造一個很好的命運(yùn)給這個拿自己當(dāng)人看的小姑娘。

  不知道賽鬼谷有沒有想過,這些字紙到底有沒有用處,他只是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相信,并且希冀,哪怕他已經(jīng)常伴這許多的字紙許多年。

  后來賀清淮認(rèn)全了所有的字,等到有一天再去找賽鬼谷的時候找了一天沒有見了人影,只是常擺攤的地方地上散落了一堆竹簽。

  再后來,賀清淮果真用上了那個字紙上寫的東西。

  有洋人來建了教堂,收養(yǎng)了這一群孩子,賀清淮也是其中一個,那時候她以為這就是自己的福報了,但日子久了她覺得不是了,因?yàn)檫@個洋房子里的洋人教給他們的不是自己印象里的神仙,完全不是。

  賀清淮知道這是恩人,不是自己的神仙。

  有一天一個管家來給自己家的小姐找個丫鬟,跟著的還有一個老頭,長著跟賽鬼谷一樣的胡子,叫齊了所有的小女孩相看又問了生辰。孤兒大多不知道。

  賀清淮報了賽鬼谷給的生辰。

  長胡子的老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家里原來怎么樣。”

  “爹娘餓死了,跟著爺爺,很疼我,后來也死了?!?p>  這是賽鬼谷教給她的話,她哪里知道自己的爹娘爺爺?

  老頭挑了挑眉,又繼續(xù)問下一個了。

  到最后問完了所有的女孩子,賀清淮被叫了出來。

  賽鬼谷給她編造了一個旺身邊人的八字,又加上她生的干凈,說話做事利索,管家很滿意。

  后來賀清淮跟著的小姐也很滿意。

  賀清淮亦是很喜歡小姐,張小姐對下人很好,常常教賀清淮些東西,把她當(dāng)姐妹一樣的,是個很西派的人。

  后來張小姐一家搬去國外,遣散了所有的仆人,本來要帶著賀清淮,又因害怕父親把賀清淮收了姨太太想想也就作罷,她在這個家里并沒有太多的話語權(quán),偷偷放走了賀清淮,臨走額外給了她小小一筆錢。

  “先藏起來,去北平,去上海,去廣州,去哪里都行,再找個能養(yǎng)活自己的活,千萬不要去給人家當(dāng)小老婆”,張旭如眼見過家里的姨太太多么艱難,也深深明白,在這個世道,這樣的女子立世有多么艱難。

  賀清淮帶著張小姐給的錢去了北平,開始的時候找了一個劇場打雜的活,無非就是搬搬道具,給各種演員跑跑腿,她幾乎把整個劇場里的人的脾氣摸透了。

  雖然表面上所有的人都和和氣氣,個個都長了一副菩薩模樣,卻沒見得有幾個是好相與的,幸而她一副假小子模樣,又肯吃苦,只要能吃苦,就會有源源不斷的苦吃,總不會丟掉性命。

  有一個人她是覺得十分神秘的,那位譚小姐,別人叫她譚老板,聽劇場里人說了好多她的事情,雖然有些未免離譜,但仍然是沒有半分越過了道德的底線的。

  她給劇場里很多明星買過咖啡蛋糕之類,唯獨(dú)沒有給譚沅沅買過,也許這位譚小姐喜歡喝茶。

  有一天她哼哧哼哧搬箱子的時候被劇場的劉老板叫住了,她像一只被拴住脖子的猴子一樣被從頭打量到腳,她甚至都已經(jīng)想好了,先給他一腳,再把箱子推倒,然后就跑,左不過是這個月的工錢白搭了。

  劉老板似是看出了賀清淮的顧慮,笑了兩聲“我劉某人對錢以外的東西不感興趣,你想一直搬箱子嗎?”

  賀清淮猶豫時劉老板兩片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沒等她問什么自顧自地又說了起來:“三教九流自然是做什么都有發(fā)達(dá)的,這些人都有一點(diǎn)就是識抬舉,能看清局勢的人才能走遠(yuǎn),你要是就喜歡做些力氣活,那北平有的是扛夫,你要是想演戲,我倒有個位置可以給你?!?p>  話說得很明白,要么,去演戲,要么在北平滾蛋,至于是誰不識抬舉,那不得而知了,賀清淮立馬跪了下來,這是賽鬼谷教給她的,察言觀色聽話音,天底下沒有白給的好事,但是做人總要問個代價,一口回絕是活不下去的,再金貴的命也要能屈能伸,太后老佛爺尚且能夠避難后退,他們這些凡人,該磕頭的時候就要磕頭,該下跪的時候就要下跪。

  “劉老板您吩咐,我能辦到的事情,無不盡力的?!?p>  “你能幫我什么事?在我的劇場演戲,我自然會找人帶你,你盡心地學(xué),有多少學(xué)多少,你是個能聽話的好孩子,三年,我保你成為第二個譚沅沅?!?p>  原來是譚沅沅。

  賀清淮一下子就明了了,整個劇場最不一樣的人就是譚沅沅,也許劉老板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但是為什么要讓她賀清淮來做這件事。

  是因?yàn)樗妥T沅沅身量相似?

  還是因?yàn)樗巧锌梢惶岬拈L相?

  劉老板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去見你的新師父,她脾氣可不好,能不能討她喜歡多學(xué)點(diǎn)東西就看你自己了?!?p>  賀清淮打了一個寒戰(zhàn),的確,無論是身量還是長相,在這個劇場里一撈一大把,她賀清淮唯一不同的點(diǎn)就是,她沒有任何背景,沒有在任何場合露過臉,沒有影迷,她要想出頭,只能乖乖聽話。

  劉老板看中的正是她的一文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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