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川河畔,輪回司。
身著純白布衣的靈魂正排隊領(lǐng)著孟婆湯,晏羲和就在其中。
她伸頭看著前面那些靈魂乖乖聽話喝湯,倍感新奇。
“別看了,這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一會就忘了。”身后一道冷言冷語的譏諷傳到她耳邊。
晏羲和沒理他,他卻像受到侮辱一般,沖著晏羲和就是一頓嚷嚷。
“我讓你別看,你聽不見嗎!”
“你憑什么無視我!你敢我無視我!”
晏羲和忍無可忍,回頭一頓輸出:“你有病吧?我看什么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憑什么看?我不讓你看你憑什么看!”極端的怒火讓他的面容扭曲,這并不妨礙晏羲和看清他臉上釘?shù)淖帧?p> “兇。”她表情嚴(yán)肅,冷聲道:“你上輩子殺人了?”
晏羲和的提問,牽起了他的回憶,忘乎所以地說道:“老子不殺人,只睡了四個女的,就最后那個晦氣,死了,連累老子被抓,判了個死刑?!?p> 滿不在意的嘴臉,十分刺眼,晏羲和滔天的恨意如巨浪般席卷而來:“你這樣的人就不配活著,就該被千刀萬剮、撥皮抽筋,一把火燒死?!?p> 他看著晏羲和恨得雙眼噴火,只覺得好笑:“我呸!那娘們死了是她惡心晦氣,老子要是不死,再睡十個八個不是問題?!?p> 她現(xiàn)在只是不用呼吸,沒有心臟,漂浮不定的靈魂體,卻感覺有一只無形的巨手捂住她的口鼻,令她發(fā)出不絲毫聲音,她拼命掙扎也掙脫不開,越來越重的窒息感令她的意識模糊。
這是她生前都不曾有過的感受,她無法想象那些女生當(dāng)時得有多無助,多害怕。
鮮活的生命逝去,始作俑者卻仍舊沾沾自喜,不以為意,她什么都做不了,強(qiáng)烈的無力感壓得她動彈不得。
“畜生!”
老天爺竟然讓這種東西入輪回,荒誕至極。
身后是無休止的侮辱謾罵,晏羲和充耳不聞,等到她領(lǐng)孟婆湯的時候,垂眸不語。
分湯的老婦人勸說道:“姑娘,喝了吧?!?p> 一旁的看守鬼也說道:飲下孟婆湯,早入輪回吧。”
晏羲和靜聲道:“殘害生命,罪該萬死卻仍不知悔改的人為何還要賜他生的機(jī)會?”
“人各有命,輪回司無權(quán)干涉。”
“這樣啊。”晏羲和抬手前,帶著歉意對著看守鬼說了句,“看花爺爺,前兩日我手欠,拔了您一株萬年彼岸花。”
“什么???”說時遲那時快,晏羲和砸了那碗孟婆湯,湯汁濺起,迅速跳進(jìn)了九川河,輪回再生。
兩人臉上劃過一絲不可置信,對視一眼,裝作沒事人一樣,繼續(xù)煲孟婆湯。
剛才身后的靈魂離得遠(yuǎn),看得見聽不著,接孟婆湯的時候,他責(zé)怪的說道:“她沒喝湯就跳下去了,你們不管嗎?”
“與你無關(guān),快喝?!笨词毓韾汉莺莸卣f道。
那人見狀,心里想,既然能不喝孟婆湯他憑什么……“?。 ?p> 瞬息間,鉤刀憑空出現(xiàn)鉤住他的腳,一管撐開喉嚨強(qiáng)行給他灌下孟婆湯,飲完后直接將他九川河。
老婦人和看守鬼相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這才對?!?p> 凡投生的鬼魂都須得飲下孟婆湯,如有刁鉆狡猾、不肯喝的鬼魂,腳底立刻會出現(xiàn)鉤刀絆住雙腳,尖銳銅管刺穿喉嚨,強(qiáng)行灌下,萬千鬼魂無一幸免。
那丫頭,可謂是輪回司千萬年所遇第一人。
“她砸了湯,拔了我的花,還能完好無損的離開九川河畔,必須稟告九川主?!笨词毓碜叩臅r候口中還在念叨晏羲和拔了他的花。
留下的老婦人是一臉愁容,不喝就不喝,砸了作甚,本來她那碗藥材就不全。
年輕人,還是莽撞。
——
碧落天,奚山城。
一間破敗屋子內(nèi),陣陣陰風(fēng)吹過,簡陋的炕上躺著的是一十歲孩童。
慘白面上金光一閃,又迅速褪去。
原本毫無生機(jī)的人,此刻猛地睜開眼,驚坐起,大口喘著粗氣,眼神四處打量著這新鮮地方。
她當(dāng)時氣極了,沒有地方發(fā)泄,不想被那樣人惡心一番后忘記這些事,便沖動地砸了孟婆湯。
她還以為,九川河畔那些人不會輕易讓她離開,沒想到還真被她躲了過去。
不喝孟婆湯入輪回轉(zhuǎn)世鏡,她能做到估計這么多年不少投胎的人都做到了。
晏羲和捏捏手上的草,拿起來一看,竟是自己誤打誤撞摘到的萬年彼岸花!想到那看花老頭恨不得殺了她的表情,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對不住啊對不住,若能再見,晏羲和怎么著也得好好跟人道個歉。
她找了個佩囊裝上彼岸花戴在腰間,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晏羲和低頭看了看現(xiàn)在的身體,對自己上下其手,腦海中有個不成熟的想法:她不會奪舍了吧?!
她翻身下地,迅速拿起桌上的銅鏡,鏡中女子年歲不大,稚氣未消,卻也能看出五官端正,長相大氣,只看樣貌,眾人皆感慨這姑娘過幾年定能出落的端莊溫婉。
眼下,鏡中人眼中絲毫不掩飾的震驚,為這場景添了別樣韻味。
晏羲和不可置信地?fù)崦橗?,連眼角那顆可以忽略不計的小痣都在,可她現(xiàn)在不應(yīng)是一嬰孩嗎?
人的樣貌前世今生未必相同,此時樣子相同就罷了,豆蔻年華這能對嗎?總不能是她卡漏洞卡出問題了吧?
晏羲和汗顏,真要因她導(dǎo)致世界出現(xiàn)偏差,她一百個腦袋不夠輪回司砍的。
忽然,晏羲和方才躺過的地方憑空出現(xiàn)了一張紙,她連忙上前認(rèn)真閱看:往昔不可追,勿多疑。
換言之:少踏馬胡思亂想。
晏羲和汗顏,這次是尷尬的。
這信來得及時,算是打消了晏羲和心中大半的疑惑。
放松下來,她便有心情四處逛逛了。整間屋子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為了快速了解身處何地,她從書架拿了《碧落天手記》和《萬寶典》坐在圈椅上慢慢讀。
一直到后半夜,晏羲和才讀完第一本,她對這世界算有了初步的認(rèn)識。
碧落天,與凡間界相鄰。凡人生老病死,百年壽限,而碧落天的人被稱為修士、魔族、妖族又或仙族。修士會覺醒靈根,以凡人之軀依靠靈脈修煉提升境界,境界越高壽限越長,但修士修行不易,也講機(jī)緣,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骨化形銷。
碧落天數(shù)不清的大小宗門,以三宗四道門為首。除卻宗門,也有不少家族勢力和散修,最為出名的便是重明鳥族。
屋內(nèi)燭光搖曳,朦朦朧朧,影影綽綽,屋舍之外一片漆黑,大樹層層疊疊的枝葉翻涌著嘩嘩作響,狂風(fēng)時而驟停,時而飛馳著掠過這片天地,暴力推開她的房門,卷走光亮,留下漆黑一片,耳邊是風(fēng)灌進(jìn)所有角落縫隙發(fā)出的哀鳴。
木板門一下一下撞擊在墻上砰砰作響,晏羲和早已坐不住,天色將暗之際這雙眼睛便視物不清,何論眼下。
她摸索著起身,依靠記憶,磕磕絆絆地拖來矮桌,用力懟在門上,將狂風(fēng)堵在門外,屋內(nèi)重歸寂靜。她也再次磕磕絆絆地找到床榻,閉目休息。
接下來幾日,晏羲和十分確定這輩子她患有雀目癥。
夜里會十分不適應(yīng),基本沒有油燈她寸步難行。
白日就著《萬寶典》將家中僅有的靈寶法器認(rèn)全,規(guī)整好一切物品,收入天水碧浮云鎖靈囊中;夜里專心致志睡覺。
不得不說,晏羲和來到碧落天過得十分恣意,萬分舒心。
今日她打聽到與奚山城相鄰的秋水城要舉行秋水盛典,為慶祝,秋水城主特意求來了一個秘境,當(dāng)日開啟,與萬民同樂。
凡是到秋水城觀禮者,皆有機(jī)會進(jìn)秘境一探究竟。故而觀禮之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晏羲和閑來無事打算湊這個熱鬧。
街上賣包子的大娘告訴她:“若只是觀禮,交一下品靈石。若想入秘境,十上品靈石,且須得到秋水城城主養(yǎng)的輕羽鳥認(rèn)可?!?p> 晏羲和靈石不多,但觀禮綽綽有余。
從包大娘那買了四個肉包子,她便輕裝上陣,前往秋水城。
當(dāng)日才知,秋水城算的上半個海城,后面群山環(huán)繞,前面波濤滾滾。
晏羲和站在海邊海風(fēng)吹拂而過,帶起岸邊耳邊的碎發(fā),潮濕的海水氣息充斥在她的鼻腔,她迎著太陽,眼睛微微瞇起,很美很舒適,她仍喜歡不起,甚至有些厭煩,抬手理了理被風(fēng)吹的雜亂的發(fā)絲,立刻轉(zhuǎn)身離開。
跟著花車游行的隊伍,晏羲和從城東逛到城西,見識了不少新鮮玩意。
各家門前掛著五彩燈籠,人人穿著五彩衣,街上人們絡(luò)繹不絕,笑聲不止,時不時傳來煙花燃放的聲音,好不熱鬧。
正當(dāng)她疑惑何時進(jìn)行下一環(huán)節(jié)時,“嘩——”的一聲。
花車上有人撒東西,定睛一看,是大把大把靈石!
撒錢!!
她作為一個質(zhì)樸的人,花車什么的都是浮云,果斷加入大部隊,彎腰埋頭在地上撿,臉上笑容越來越放肆。
發(fā)財了發(fā)財了!這一趟果然來對了??!
這時耳邊傳來一句:“小姑娘你是自己來參加秘境的嗎?”
晏羲和一頓,望向說話的人,心中突感不妙:“不是啊,我就是來看看。”
“???”剎那間,數(shù)不清的光束從天而降,晏羲和恰巧被選中,她慌亂的四處觀望,伴隨著那人一句話,被光束照耀的眾人齊齊消失。
“撿了靈石,就要上覺悟臺比試爭奪入秘境資格啊?!?p> ……
傳送陣的滋味并不好受。
腳觸碰地面晏羲和身體不受控制向前倒,雙膝雙肘狠狠砸在地上,疼的她呲牙咧嘴,張牙舞爪從地上爬起來。
腦海中回想起包大娘說的“入秘境,十上品靈石”。她低頭數(shù)了數(shù)自己佩囊里的靈石,換算一下,不多不少正好十塊上品靈石……
合著入秘境不交錢,撿錢進(jìn)的啊?這秋水城主,人這么好的嗎。
四座覺悟臺開啟,懸于萬米高空,分別在東南西北四方位,每臺上面站著二十位修士,四座臺各自一角延伸連接到中間最大的臺子,晏羲和站在南方臺上。
忽然一道聲音傳來,語速極快:“各方各派一人,四人一組,一勝三淘汰,贏家晉級,輸家無緣秘境。”
晏羲和正色,認(rèn)真想了一下,靈石到手她參加修士之間的比試,貌似只有當(dāng)靶子的份,她傻了都不能進(jìn)去的。
第一組修士上場,她擠到前面去看,四人中有體修、音修和兩名劍修,哨聲一響,兩名劍修蹬地瞬間沖了出去,提劍就干。
等看夠了,晏羲和準(zhǔn)備上臺了?!暗谑褰M,上場?!?p> 少女烏發(fā)紅唇,雪膚明眸,身形單薄瘦削,微風(fēng)拂過,裙裾飛揚。
晏羲和孤身邁步登臺,她的對手一位用刀,一位身強(qiáng)力壯十分魁梧,應(yīng)是體修,還有一位煉器師。
她看著他掏出的那堆靈器,是真的羨慕了。
注意到晏羲和的目光,那男子眉頭輕瞥,又是一個愚癡之徒,若是與本公子搭話,他一定將她扔出去。
晏羲和看了一會靈器,就挪開眼,這些看看就行,目前最緊急地是她該怎么被淘汰。
體修雖強(qiáng)壯,但多以防御為主,不合適;煉器師看起來有點腦子,不好忽悠;至于那位……晏羲和眼睛一亮,他雙目猩紅,儼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就你了。
隨著一聲令下,晏羲和果斷出手,一紙集火符扔在他面前。
沒有造成任何傷害,但她的目的達(dá)到了。前幾日早已把她所有的符箓咒語照著《萬寶典》學(xué)會了,沒想到今日歪打正著。
刀修被激怒瞬間拔刀向晏羲和沖來,劈刀而下,晏羲和眼中光芒躍動,“嘭——”的一聲,她被覺悟臺的屏障彈了回去。
晏羲和不可置信地看過去,什么情況?前十四場都沒有這種狀況啊。
接下來那人就像纏上了她一樣,不管其他,就追著她打。
煉器師抽空看了一下戰(zhàn)況,被眼前的一幕驚到。那女的一次次挑釁,被擊飛,被彈回,再挑釁,再擊飛,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