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貓與山村（7）

　　在游戲里還要講究什么做人準則人情世故的話，那玩?zhèn)€游戲比現(xiàn)實中過日子還要吐血。

　　所以徐阮直接選擇丟掉倫理和禮貌，仗著燈籠村的人們要選良辰吉日拿他們煉油暫時不敢直接動手，一只手按在了桌沿上：

　　“外面那些道觀寺廟那么多，為什么不多求助幾個？”徐阮聲音寡淡，“甚至不行，就報警嘛，用科學(xué)戰(zhàn)勝玄學(xué)，這多好……”

　　她很隨意地講著道理，村里人卻一句都聽不進去。

　　他們早已瘋魔，長達半月的擔驚受怕和卷起隨意丟棄的尸首，他們的精神防線早已全面崩潰，不知道由什么，吊著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如浮現(xiàn)海面的泡沫，一戳即破。

　　那些目光看得劉戴安縮著脖子像鵪鶉，她躲在徐阮身邊，嘴里還泛著酸，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阮……阮姐……”

　　“拿著。”徐阮沒理她嚇得發(fā)抖拽自己褲子的手，把自己亮著屏幕的手機拿給她，“我們……NPC就不要擅自給自己加太多戲了好嗎？”

　　一個農(nóng)人拿著一把鋤頭靠近她，是劉戴安小聲驚叫提醒了徐阮，她拽著劉戴安躲開這顯然要先把她們砸暈的鋤頭。目光一掃，無數(shù)僵硬著的人忽然開始行動起來。

　　人頭攢動，他們紛紛推搡著發(fā)出莫名的話語，似乎覺得現(xiàn)在把人綁起來是個很好的主意。不過徐阮早有預(yù)料，她的手猛一用力，圓桌被掀翻，飯菜潑灑進人群，被燙到的人發(fā)出痛呼。

　　徐阮拽著劉戴安起身，一腳踹開面前擋路的人，隨時抓起一支筷子想都沒想地當武器往下捅。

　　如果是西餐的話，直接抓一把刀起來效果更佳，可惜周圍只有湯匙和碗筷，一點都不好發(fā)揮。司機這桌最靠外，徐阮踹翻一個人之后就順利脫圍！

　　“跑起來，往我們來的那村口跑！順便給能聯(lián)系得上的都發(fā)信息，”徐阮推了一把劉戴安往外推，她空出了手，抖抖袖子翻道具，“什么毛病，下次教發(fā)燒友們社交的藝術(shù)?！?p>　　劉戴安嚇得要死，眼淚又涌了起來，她磕巴點頭，跑起來的時候差點把自己絆倒。徐阮搖搖頭，翻出上一個副本得到的道具，拉開拉環(huán)之后就往追過來的人頭上一扔！

　　煙霧炸開，洋洋灑灑落了一群人一頭。雖然外觀長得像個手榴彈，但是為了過審不被封禁，這手榴彈的功能有且僅有一個：就是只要被細小碎片碰到的人和NPC，都會在短時間內(nèi)動作僵緩。

　　一片怪號。那群人僵緩了動作，沒踩穩(wěn)摔倒，又礙于煙霧蔽目，霎時間便造成了一連串的踩踏事件。

　　并且，有人掀翻了那一鍋貓湯，赤紅著眼掏出在廚房里拿的刀，砍在人身上血肉飛濺。

　　徐阮已經(jīng)跑遠，所以沒有注意到人群之中發(fā)生的事情。那個已經(jīng)精神恍惚的瘦弱男人，一下又一下，面無表情地把人當西瓜砍。

　　那把沒有落到徐阮頭上的鋤頭最終落到了瘦弱男人的腦袋上。

　　——

　　接到劉戴安電話時，桑榆還在林間走著。她提著貓籠子，換了只手接電話?！吧Ｓ芙恪?p>　　這帶著哭腔的嗓音讓桑榆一愣，忙問道：“怎么了？”

　　“徐姐叫我跑……”劉戴安上氣不接下氣，“她說讓你直接來村口，好像、好像是要跑了?！?p>　　她斷斷續(xù)續(xù)地和桑榆說發(fā)生的事，但她口齒不清，桑榆連蒙帶猜才理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廣場那邊屬實熱鬧，亂七八糟的聲音離得遠了不甚清晰，桑榆扭頭往另一個方向跑去，她繞了些路，跑得極快。

　　咩咩咪咪叫了兩聲，她看過去，它貓碗里的貓糧灑了許多，它把埋在碗里的腦袋抬起來，似在埋怨桑榆跑得不穩(wěn)害它沒飯吃。

　　“抱歉咩咩，先忍忍吧?！鄙Ｓ軠芈曊f道，“等上了車，我把所有的貓糧都拿給你吃。”

　　咩咩不知道聽懂了多少，猶豫了一會也不再叫喚了，乖乖趴在了籠子底部。

　　一滴溫涼的水珠落到她臉上時，她跑出山林，踩到踏實的水泥路面。

　　明明是下午，天卻從一開始她們赴宴時就黑得厲害，醞釀了近一個小時，終于劃破天際，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

　　雨點兒大，砸在身上并不冷，但很快就濕透了衣服。桑榆本來打算給咩咩的籠子上裹一件衣服，但雨下得急，她全身都被打濕，后背的書包都變得沉重?zé)o比。

　　好歹不是霧。

　　桑榆這樣想著。最開始那套雨衣早就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

　　雨沉沉地順著她的下顎線滑落，砸得睫毛被壓彎一陣，使桑榆不得不頻繁抹臉來防止眼睛進水出現(xiàn)意外。

　　不過，自身沒有意外，不代表外界沒有。燈籠村陷進雨里，有人打著燈籠，燈籠光朦朧不清，搖曳著，像一朵在雨里浮沉的紅花。

　　如果只是看見燈籠光，桑榆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是那光走過另一條小徑，直直往她這邊而來。

　　彼時，桑榆已經(jīng)跑到了橋上。

　　橋下水流又因驟雨而湍急，喧嘩的水聲不絕于耳，但那穿著雨衣靠過來的一群人比湍急的河流還要嚇人。

　　他們的目光幽幽，里面亮著不像人的光，手里的紙燈籠被打濕，火光卻如何都不滅。

　　“為什么不留下來？”

　　“要看著我們?nèi)ニ绬幔俊?p>　　“我們的蠟燭撐不到下次……”

　　“留下來?。　?p>　　字字泣血，但桑榆不敢停，更不敢回頭，烏云吞沒了日光，涂抹上厚重的灰色。桑榆的虹膜映出很遠很遠的一線光亮，那是遠光燈，遠遠的，像一只螢火蟲。

　　冒著暴雨往前跑，桑榆的速度慢了很多。

　　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每提一步，骨頭縫里就泛出酸疼感，不知不覺間，打在桑榆身上的雨一點點變冷。

　　咩咩也淋濕了，身上凝固的血流淌下來，在泥濘的地面會留下暗紅的溪流，它在籠子里掙扎，桑榆胡亂伸手想要去安撫它一下，卻意外地被抓了一爪子。

　　刺痛感傳來，打亂了她的腳步，一雙手帶著刺骨的冷意，攀附上了她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