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姐姐!你醒了?!”
......
是做夢么?我竟然看見了伊心和柳兒既喜且泣的面孔,只是這顛簸的感覺又像是在馬車上。為何好多次夢境都與馬車脫不了干系?
我茫然然直起身子,后脖處驟然傳來一絲隱痛。我拿手掌輕撫著,囈語道:“我這是在做夢嗎?”
“姐姐不是做夢!不是做夢!有人將你救出來了!”伊心心疼地看著我,回答道。
不是夢!那伊心和柳兒確實是在我身邊了!略一探頭,發(fā)現(xiàn)外面駕車的正是姬希??伞熬瘸鰜怼笔鞘裁匆馑迹课矣浀梦沂潜涣螣o鈺用劍鞘打昏了,之后又發(fā)生了些什么?我疑問重重,眼珠在伊心和柳兒之間來回轉(zhuǎn)悠。
“駕!”車篷外傳來姬希的聲音,馬兒突然的加速帶來慣性晃動,將我徹底從迷糊中拉回來。我猛然醒悟,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必須要確認清楚!
“姬??焱O拢 蔽蚁崎_帷裳,急忙喊道。
“不行!很快就會有追兵趕上來,我們一刻也不能耽擱!駕!”姬希頭也不回,狠甩一鞭子,更是加快了速度。
“快停下!不然我跳下去了!”說著,我鉆出車篷,作勢要跳。
伊心和柳兒嚇得趕緊抱住了我的雙腿,姬希也不得不勒停了馬。
等不到停穩(wěn)我已跳下馬車,前后查看這是何地。很明顯,不是我昏迷前經(jīng)過的那條林蔭路,更沒有任何打殺的人影。
“你們可知四皇子現(xiàn)在情況如何了?”我望著也已下了馬車的三人,急切地問道。
伊心她們?nèi)嘶ハ嗫戳丝?,一副狐疑的神態(tài)似是不理解我為何這樣問。
“到底如何了?”我又重復問了一遍,語氣已泄露了焦躁的心境。
“姐姐自己不知曉么?”柳兒眨巴一下眼睛,有些結巴地繼續(xù)道,“你不是......不是將四皇子射傷了么?”
我?怎么會!她們竟得了如此假消息!只是,這假消息從何得來?我昏迷之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們又怎么會相信這等妄言?
可事情具體如何的經(jīng)過我現(xiàn)下根本沒有心思去了解,只想立刻見到千莫玨。所以我讓伊心她們等在此地,我一人跳上馬車,準備駕車駛回千莫玨中箭的地方。雖然他很可能已不在那里,但我別無去處,只能往最接近他的地方趕。
“碧塵小姐要去送死么?!”姬希扯住我手中的韁繩,帶了些許的怒意問道。
“我現(xiàn)下顧不了許多,你且放手!若是我回不來,你們?nèi)齻€即刻離開此地!”我急道,示意姬希松開韁繩。
這時,伊心和柳兒一左一右撲通跪倒在了馬車前,攔住我的去路。伊心眼里已是霧蒙淚意,苦勸我道:“姐姐不可再只身犯險了?。 ?p> “姐姐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怎可去而復返!”柳兒也含了哭腔說道。
我無奈,她們一個個如此阻攔我,究竟是因何故這般擔憂害怕!為了說服她們同意我前去,同時考慮也許能從中了解到千莫玨如今的處境,我只得暫且按捺住忐忑不安的心,仔細聽伊心她們講與我相見前后的來蹤去跡。
自伊心、姬希、柳兒與我分別后,她們便一心等著七日內(nèi)我的回歸。可四日過去后,伊心便等不下去了。在她的提議下,她們?nèi)饲那膩淼叫慊粗莩情T不遠處的山坳,暗里觀察是否有我出城的身影。
令她們欣喜的是,秀淮州城門的嚴查居然都撤了,城門處還張貼了刺史吳起萊的罪己書。經(jīng)打聽,那些被抓的姑娘也都被釋放了。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仍不見我歸來。伊心和柳兒想進城尋我,姬希認為我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如果此時進城怕是要錯過與我匯合。經(jīng)商議后,她們最終決定再在城門處等一日。
這一等還真的等來了我,但卻只是匆匆一眼。伊心說當時的陣勢嚇得她們不輕,四皇子竟帶了兩隊人馬將城門圍了個水泄不通,簡直是要捉拿朝廷逆賊的氣勢。片刻后,一輛要出城的馬車被截留,四皇子掀開帷裳查看時,伊心和柳兒也遠遠瞧見了馬車里正昏睡不醒的我。
伊心她們不知具體情況如何,只覺得我應是即將逃出城的時候又被捉了回去。不敢再空等下去,她們?nèi)艘簿o隨其后進了城。再見到我時,便是看見我手腳鎖鏈被押解出了刺史府。伊心她們一邊悄悄跟著,一邊尋找解救我的機會。
在下榻客棧時,她們就尋到了一個機會。得知我被鎖在柴房里,她們便計劃營救。姬希在外望風,伊心和柳兒趁夜越墻而入,只是剛翻過墻頭,就被一個人逮了個正著。伊心說她識得那人,因為小時候他曾常常出入洛家府邸,那時的他與洛碧卿猶如兩小無猜,伊心曾數(shù)次撞見兩人嬉戲玩耍,只是自他從戎后便鮮少來將軍府了。伊心說,他叫廖無鈺。
正當伊心和柳兒自認要被抓,同時慶幸至少姬希沒被發(fā)現(xiàn)時,廖無鈺卻說要放了她們,并承諾會找合適的時機將我搭救出去,讓她們只管到城東郊外的梨花亭接應。
苦等了一夜,伊心和柳兒終于在第二日晌午接應到了我,只是當時我是被廖無鈺扛著來的。廖無鈺只說我將四皇子射成了重傷,不消片刻便會有追兵將至,若是被捉住,怕是要難逃死罪。他讓伊心帶著我盡快離開,離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回來。
如此,伊心不及問清楚事情經(jīng)過,便不敢懈怠地帶我離開了梨花亭,逃離秀淮州。時止現(xiàn)在,她們已馬不停蹄地趕了半日的路。
我望了望西邊落下的余暉,天邊浸染的一片紅色令我心生不安與慌亂。且先不管廖無鈺如此行事的目的,我只對伊心、姬希和柳兒字字沉重地道:“無論如何,我必須見一見四皇子?!?p> 伊心雖不知我為何這般堅決,卻最終選擇站在我身邊,誠然道:“我隨姐姐一起去!”
“我也隨姐姐一起!”柳兒站在我的另一側,竟生出一份無懼且欣喜的模樣,好似大家一起赴難也能有個伴兒。
姬希盯著我們?nèi)齻€,深深皺眉。忽然,她杏眸一閉,轉(zhuǎn)身從馬車上取下包袱,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低眉說道:“碧塵小姐,姬希還有使命未完,恕姬希不能隨碧塵小姐回去了!”說著,她向我行了個禮,“碧塵小姐,我們就此別過吧。”
我急忙拉住姬希的袖沿,阻止道:“你一人上路我怎能放心!你且等我兩日,只兩日,只要見到四皇子平安無事,我立馬返回。屆時我們一起上路,回南夷國!”
姬希甩開我的手,似是埋怨道:“先前是‘七日’,如今是‘兩日’!如此下去,我們何時能回到南夷國!”姬希擦掉已涌出眼眶的淚滴,決絕地繼續(xù)道,“碧塵小姐自然不知姬希心中的焦急,因為公主是我的公主,不是你洛碧塵的!你自不必為了什么‘完成公主的心愿’而長途跋涉,所以今日我們分道揚鑣,各歸橋路!”
我默然,眼睜睜地看著姬希憤然轉(zhuǎn)身,一步步遠去。姬希此次何故如此決絕?她等得了七日,卻不能再等兩日?難道是因為擔憂此次可能會被發(fā)現(xiàn)她還活著的事實而想盡快離了此地么?我沒有任何借口再攔下她,放她離開也許是對的。
緊貼在胸口的那封信此時灼燙著我,令我痛不能言。但我從未忘記過自己的這份承諾,更未曾忘記顏魅公主要我照顧好姬希的囑托。
生死之約,我不敢忘,如公主。可有一個人,我怕連“生死之約”都沒有了機會!
再望一眼姬希的身影,我轉(zhuǎn)身決然地上了馬車,心里只暗暗言道:待確定了千莫玨安然無恙,我便速速返回趕上姬希。
可,他會安然無恙么?
腦袋里時不時蹦出這樣那樣的猜測,一路上焦灼著我的心。返城的途中并未迎上所謂的“追兵”,我就知道廖無鈺哄騙了伊心她們。
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我們趕到了秀淮州主城內(nèi)。在街邊昏暗的燈籠映射下,我發(fā)現(xiàn)了已貼的滿處皆是的“招醫(yī)榜文”。榜文里沒有說誰得了病,病得如何,只言明重金招納解毒醫(yī)手,落款的是“刺史府吳起萊”。
將馬車趕到最快,我在大街上橫沖狂奔,恨不得下一秒就到了刺史府。
深夜里,刺史府大門外三層重兵把守,戒備森嚴,這讓我心里又竇生出刺痛。我跳下馬車直奔上前去,那些守衛(wèi)頓時警戒起來,將手中的武器攔在了我身前。
“何人?”其中一名守衛(wèi)厲聲喝道。
“我可以解毒!”擔心他們不肯放我進去,我如此說道。
那名守衛(wèi)上下巡視了我兩遍,懷著狐疑道:“你當真會解毒?”
我自然不會,但卻是狠狠點了點頭。
“那跟我來!”守衛(wèi)晃了一下腦袋,示意我跟著他。
我喜極,急忙跟上前去。但身后的伊心和柳兒卻被其他守衛(wèi)截下來:“其他人等不得入內(nèi)!”
我回首給伊心和柳兒一個眼色,讓她們回馬車里等著,只是她們眼中的擔憂之色我已顧不得了。
刺史府里的格局我也算熟悉,只是不知千莫玨會在哪里。雖心中焦急,卻也只能隨在守衛(wèi)身后不緊不慢地走著。
守衛(wèi)帶我來到的是東廂房所在的院子,院中依然重重士兵把守,氣氛凝重非常。到了緊閉的房門口,我仿佛能聽見自己胸膛處傳來的“咚咚咚”快紊亂不得的心跳聲。
那名守衛(wèi)示意我進去,我頓住腳步,竟有一刻的無措。里面的人如何了?
我匆匆深呼吸一口氣,將懸著的心盡量懸在那兒,不至于上下起伏,但胸口的揪痛還是沿著神經(jīng)脈絡從心臟處漫無邊際地延伸開來。
我輕輕推開房門,邁了進去——
......
“你,還是回來了。”
坐在書案后的人隱在幽暗里,澈亮卻郁怨的雙眼緊盯著我,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