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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阡上塵

第93章 冷戰(zhàn)(二)

碧落阡上塵 穆木千風(fēng) 3588 2024-11-09 10:01:54

  馬車?yán)^續(xù)顛顛晃晃向前行駛,我掏出石頭,背身蹲在車篷角落里,將盤馬尾的唯一一支發(fā)簪拔下來,開始就著石頭磨起來。

  這發(fā)簪的簪尾還不夠細(xì),我需要將它磨一磨,直到細(xì)的能捅進(jìn)鐵鏈子的鎖孔里。雖然我沒有開鎖的本領(lǐng),但這個法子必須要試一試。我總不能去向千莫玨討鑰匙,別說他斷然不會答應(yīng),如今連與他接近和說話的機(jī)會,他都不給我。但這于我來說,不失為一個機(jī)會,武德和武義的警惕性應(yīng)該比千莫玨低很多吧。

  散下來的頭發(fā)圍在脖子上,很是悶熱。鬢角的發(fā)絲已被汗珠浸濕,難受地貼在臉上。此刻,我還是相當(dāng)緊張的。

  怕磨簪的動靜被發(fā)現(xiàn),我不得不哼起了歌,以此來掩蓋。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么愛你都不嫌多。紅紅的小臉兒溫暖我的心窩,點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這樂曲倒貼切我磨簪的節(jié)奏。

  “碧塵小姐,你太過分了!”武義相當(dāng)不滿的聲音在簾外響起。

  不會被察覺了吧?我趕緊藏好石頭,將頭發(fā)重新挽起來,嘴里還不忘接話茬:“怎么了?”

  “主子都傷心生氣成那樣了,你居然還有心情唱歌!”

  他生氣,我是感受到了。傷心?沒有吧?

  “碧塵小姐,武義說話比較直,你多擔(dān)待!不過,屬下也不得不說些逆耳之言?!蔽涞乱布尤胗懛ノ业男辛校澳阒滥憬o主子下蒙汗藥后果有多嚴(yán)重么?倘若當(dāng)時有人趁機(jī)刺殺主子,碧塵小姐的罪過絲毫不亞于兇手!”

  這一點,當(dāng)時我確實沒有考慮到,但誰敢刺殺堂堂皇子呢!

  “就是!這次實屬萬幸!”說著,武義狠抽一鞭子,好似將對我的怨憤全撒到了馬兒身上。

  馬兒受驚,猛地加了速,慣性使我的腦門“咚”一聲撞到了車板上。

  我撫著疼痛的額頭,胸中雖有氣,卻也不想對武義發(fā)泄了。

  “碧塵小姐,屬下不知你為何處心積慮地要離開主子,但主子對你的情意你該看明白了?!蔽涞碌陌遵R也跑了起來,他的話便帶了些風(fēng)的呼嘯,“且不說這一月尋你之苦,就說你這次過分的行徑,若是換作我,便讓你走了算了,但主子卻是馬不停蹄地將你截了回來。你是不知,主子攔住你的馬車,掀開帷裳看見昏睡的你時,那種欣慰勝過生氣的模樣?!?p>  “哼!”武義接過話茬,宣泄著更多的不忿,“主子居然還命我們兩個回京路上看好你!說如果再讓你逃了,我們的腦袋就得搬家!”

  我默默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漸漸泛起了繁雜的心緒。

  沉一沉氣,我將攥在手里的石頭悄悄從側(cè)窗丟了出去。不是因為自覺逃跑無望,更不是因為擔(dān)心武德武義的腦袋真的搬了家,而是因為......

  “碧塵小姐若是知錯了,就趕緊給主子認(rèn)個錯!”想是我一直沒有出聲,武德提高了嗓門說道。

  “對!碧塵小姐你服個軟吧!別在折磨主子了!”武義也勸我道,說完竟勒停了馬車,似是等我一定要做出什么回應(yīng)。

  我將掉落的一縷青絲掖到耳后,此刻內(nèi)心那一份堅定愈加強(qiáng)烈。

  千莫玨,我想與你,開—誠—布—公。

  于是,我從側(cè)窗探出頭來,誠切淺笑道:“那,你們可愿幫我?”

  ......

  趕在日落之前,我與武德武義終于追上了千莫玨一行人,他們正準(zhǔn)備在前方小鎮(zhèn)的民間客棧投宿。我從車篷里往前方望去,一眼不眨地盯著千莫玨的一舉一動。

  武德已驅(qū)馬到了千莫玨跟前,向他稟報著什么。距離雖遠(yuǎn),我聽不見,但我知道武德說了何話,因為,話是我交代的。

  我想與他談?wù)劇?p>  千莫玨轉(zhuǎn)過側(cè)顏,朝我的方向望過來。

  我心中一喜,急忙從側(cè)窗伸出手朝他揮了揮,以顯示我主動的誠意。

  可,他竟冷漠地又轉(zhuǎn)過臉去,吩咐了武德一句,便徑自下馬進(jìn)了客棧。

  我有些沮喪地收回手,但還是寄一絲希望于武德帶回來的消息。

  “如何?”還沒等到武德走到近前,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武德?lián)u了搖頭,“主子說,要早些歇息,沒有精神理會瑣事?!?p>  瑣事?他倒擺起架子來了!

  “碧塵小姐,你別氣餒??!”武義跳下馬車,勸慰我道,“主子生你的氣很正常,你想法子先討好討好他,等他氣消了,便什么事都好說了?!?p>  好吧,我暫且忍著。至于如何討好他,我聽取了武義的主意。因為我也相信,世上沒有什么難題是一頓美食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頓!待會兒,我要借客棧的廚房,做一頓純正的烤魚。

  手腳帶著鎖鏈的我惹來客棧不少人異樣的目光,但我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只想著做好美食。

  上次怪我自作多情,沒有拍到廖老爺子的馬屁,反被教訓(xùn)了一番。這次我學(xué)乖了,只盡心做了一條魚,單單為千莫玨。

  本來我是想讓武德或武義將魚端去的,但他們慫恿著我自己去最好。所以,現(xiàn)在我正站在千莫玨的房間外,躊躇著。

  抬了幾次手,我都沒有敲下去。拖著鐵鏈這么大動靜,千莫玨不可能不知道我在門外,但他卻窩在房間里什么表示都沒有。

  躲在樓梯拐角的武德和武義探出頭來,沖我頻頻比劃,又是無聲張嘴,說著:“敲!敲??!”

  我暗鼓了鼓氣,抬起手。

  “吱——”門在這時從里面打開了。

  我的嘴角揚起,但在看清面前的人時又耷拉了下去。

  “碧塵小姐還未休息么?”秦嶺淮雖是問話,臉上卻沒有任何驚奇的神色。

  我都站在這兒半天了,你還明知故問!

  “四皇子在么?”我試圖用余光掃視房內(nèi),尋找千莫玨的身影,但秦嶺淮上前一步,恰巧擋住了我的視線。

  “主子已經(jīng)歇息了,碧塵小姐若是無事就請回吧?!鼻貛X淮邁出門檻,順勢關(guān)上了門。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接著說道:“哦,差點忘了告訴碧塵小姐,客房已經(jīng)滿了,就差您的一間,今晚只好委屈您去柴房歇息一夜了。”說完,揚長而去。

  好!千莫玨你夠狠!我咬咬牙,將面前的空氣當(dāng)成千莫玨,揮了一拳過去。不就是柴房嗎,我這一路風(fēng)餐露宿也沒少經(jīng)歷,還怕睡什么柴房!

  這時武德和武義跑上前來,接過,不,用“搶”字來形容更恰當(dāng)。武德?lián)屵^我端著的烤魚,笑嘻嘻地道:“既然主子不吃,倒了實在可惜,不如讓屬下解決了吧!”

  武義已伸手扯了魚尾嘗起來,“嗯——好吃!謝謝碧塵小姐了!”

  兩個人不等我答話,已端著魚下樓了,只是走到樓梯中間時,武德回身對我說了一句:“碧塵小姐請早些去柴房歇息,記住,晚上不要亂走,你這鏈子的動靜容易影響其他人休息!”

  這時我才恍然,他們是合起伙來故意整我的!是啊,他們定是要向著他們主子的,今日我居然相信了武德和武義會反過來幫著我!吃一塹長一智,凡事還是要靠自己,莫信他人!

  我拖拉著鐵鏈子笨拙地來到客棧的后院,柴房就在后院的東北角。這后院仿若一個天井,一絲風(fēng)也透不進(jìn)來。正巧有小二抬了冰塊經(jīng)過,我心想這客棧竟也自備了冰窖,為顧客考慮得還挺周到,便想討來一塊降降暑??尚《际且粠蛣堇?,壓根不理會我。

  如此悶熱難當(dāng),我可不想早早地去柴房受罪,便坐在井邊尋一絲涼意,仰頭看天上的星光點點。

  明日便是七天之限了,伊心、姬希和柳兒等不到我,怕是要返回秀淮州尋我的。我只有盡快與千莫玨坦白去南夷國的真因,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與她們匯合。只是,怎樣才能讓這般冷戰(zhàn)的千莫玨靜下心來聽我訴衷腸呢?

  我犯愁著,耳邊突然傳來好聽的笛聲,清揚婉轉(zhuǎn),有晚風(fēng)拂柳的愜意。但半曲過后,卻又是一番孑然余歡的悵惘。

  我循著笛聲望見了吹笛之人,一身深色輕裝的廖無鈺坐于屋脊之上,他手中的渾白玉笛在月光下正反射著清涼的光輝。

  一曲吹完,他似仍沉浸在什么思緒里不想自拔,怔怔地眺望著某個遠(yuǎn)方。他定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我淡笑了笑,將雙手圍在嘴邊當(dāng)喇叭,沖著上面的人朗聲喊道:“喂,兄臺!坐在上邊看,是不是感覺離月亮更近啊?”

  廖無鈺回過神來,轉(zhuǎn)頭瞧見了我。但他并沒有答話,只是禮節(jié)性地沖我輕笑了笑。

  “可不可以把我也帶到上面去?我想坐在上面看月亮,看星星!”我繼續(xù)高聲喊道。

  廖無鈺稍有愣神,接著便一躍從屋脊上飛了下來,落到我身前。

  身著輕裝的廖無鈺少了戎裝時的刻板,此刻更顯豐神俊朗,器宇不凡。

  他并無二話,一手架住我的胳膊,腳尖一點,已帶我飛向屋脊。

  哇,夜里飛來更有些神秘的體驗?zāi)兀?p>  可,這神秘的體驗戛然而止——

  千莫玨不知從哪里抄了出來,在半空中一個劈掌將廖無鈺架著我的手隔開,借勢環(huán)住了我的腰身,幾步生風(fēng),已把我?guī)У搅宋菁怪稀?p>  看著盡在咫尺的俊顏,我勾起唇角。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出來阻止的,這個霸道之人!

  接下來,我便會趁機(jī)拉住千莫玨一起賞月賞星賞夜空,到時我想聊什么便聊什么了。

  “表兄,時候不早了,你還是去歇息吧。”千莫玨清冷地望著另一處屋脊上的廖無鈺,淡淡地說道。

  廖無鈺的目光在我與千莫玨之間轉(zhuǎn)了個來回,他皺了皺眉,似是勸說又似是埋怨:“你這般一意孤行,可預(yù)料過可能的后果?于你,于她的后果。還有,碧卿?!?p>  “表兄不必多說,我自有思量?!闭f完,千莫玨攜我飛身落回地面。

  武德和武義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院中,神色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

  千莫玨松開環(huán)著我的手,將我一推,寒言道:“將她鎖緊柴房,看好了她。”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離開了?

  我氣得險些吐血,這個人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被武德和武義關(guān)進(jìn)了柴房,我懊惱了一陣兒,但也別無他法,只得尋個還算干凈的地方坐下來。這一歇息,全身的感覺瞬間靈敏了許多,除了疲累,腳腕處的絲絲疼痛也跑出來折磨人了。

  我脫掉鞋子,卷起長條布襪,發(fā)現(xiàn)兩邊外側(cè)踝骨處都被磨掉了一層皮,露出了一片紅血絲。見狀,我不由更是生千莫玨的氣,難道失身給了他,他就不懂憐惜了么!

  氣憤只是表面,想起方才廖無鈺的話,我又再次陷入了一直以來的躑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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