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京都
十月初,天氣已帶寒意,一艘自沅水啟程。
朝京河渡駛去的貨船破浪前行,航跡一路向北。
崔缊蓉立于甲板之上,早冬的河風拂面,令四肢不由得泛起陣陣寒意。
今朝,崔府因邊疆大捷榮歸故里,取道汴唐最為繁盛的水路,沿途官民夾岸歡迎,風頭一時無兩……重逢這樣的榮耀時刻,崔缊蓉心頭閃過一絲恍如隔世的錯覺。若非身披厚重裘衣,她險些以為自己仍置身那冰冷刺骨的地牢之中。
“小姐,過了揚州,盛京就近在眼前了。”丫鬟采云難掩興奮地道。
“這么快就到揚州了嗎?”
“是的,而且聽說今天也是太子服喪一年回京的日子,說不定咱們能遇上呢?!辈稍普f著,臉上洋溢著少女特有的憧憬笑容。
崔缊蓉的面色卻驟然變得冷漠如霜。
南國三十年,太子服喪期滿歸京,卻在揚州水域遭遇伏擊,正是那時,途經(jīng)的崔家出手搭救了宋衍熠。
那也是她與宋衍熠的初次邂逅,更是與她有婚約之人首次相見的悲劇序幕……他利用她家族的犧牲,一步步邁向皇權巔峰。
父親、母親,還有她至親的妹妹……
無一幸免,均遭橫禍。
閨中密友趙家千金趙嫻兒,轉眼成為她夫婿的正室。
而她精心培養(yǎng)的暗衛(wèi),竟是好友埋在她身旁的‘忠犬’。
對于這些,她不怨天尤人,只恨自己識人不明。
幸運的是,她得到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此刻,她年方十六,僅是與宋衍熠訂有婚事的未來太子妃。
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
這一次,她誓不重蹈覆轍。
“小姐,您怎么了?臉色不太好啊?!?p> 采云望著崔缊蓉慘白的面容,擔憂問道。
崔缊蓉徑直走下甲板,穿過走廊,步入主艙。
一名中年男子正把玩著一把古劍,愛不釋手。
察覺到動靜,他趕忙抬頭,一臉驚訝,“阿歡?”
崔缊蓉平復心緒,言道:“父親,揚州雖看似平靜,但近日運輸頻繁,難免引人覬覦。我想向父親借調十名死士,對周邊環(huán)境進行探查?!?p> 崔珉復雜的眼神落在女兒身上,最終化為一抹慈愛的微笑,“好,都依你,我馬上安排十名護衛(wèi)?!?p> “不是的,父親,我需要死士?!彼难凵穸嗔藥追謭远ā?p> 崔珉略作沉吟,隨即應允,“好吧,你親自去找成武,告訴他是我的吩咐?!?p> 崔缊蓉釋然一笑,“我這就去找成武哥哥說。”
語畢,她行禮告退,匆忙下至船底,找到了成武。
成武乃其父崔珉一手提拔的副將,聞聽崔缊蓉之言出自崔珉,當即為她調配了十位死士。
崔缊蓉引領這十位死士進入秘密艙室。
昏黃的油燈搖曳,映照著眾人的臉龐。
這些死士望著面前的大小姐,雖自小隨父母征戰(zhàn)卻受到嚴密保護,那張白皙無瑕的容顏,不遜于任何一位深居京城的千金小姐。
崔缊蓉目光炯炯地審視眾人,“今日,我有一事相托,此事需極盡隱秘,崔家的規(guī)矩大家都知道,絕不會虧待任何人?!?p> 她周身散發(fā)的威嚴,讓原本稍顯浮躁的死士們瞬間收斂心神。
“請小姐吩咐?!?p> 崔缊蓉絕美的臉龐透出一股決絕,“此次一行,我要你們刺殺太子?!?p> 話語落下,室內寂靜無聲,所有人均是倒吸一口冷氣。
……
宋衍熠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喘息急促,額頭滲滿冷汗。
一旁的貼身侍衛(wèi)見狀,連忙奔至床前,“太子殿下,又做惡夢了嗎?要不咱去民間尋個郎中瞧瞧?”
宋衍熠臉色蒼白,他一把拉住墨一的手,語氣堅決:“不必了。”
墨一眼神里滿是疼惜。
自從陛下命太子往皇陵守喪,朝中多少風言風語說太子風光不再,這突然召回京城,其中兇險自不必說,連尋個醫(yī)者也得萬分小心。
宋衍熠環(huán)視四周,接著望向窗外的江景,“到揚州了……”
墨一應和著,“是的,已至揚州?!?p> 宋衍熠心跳逐漸平復,眼中仍留有血絲。
這時,外面響起一陣驚呼,“有刺客!”
瞬間,幾個黑衣人闖了進來。
墨一迅速反應過來,喊道:“殿下,快逃!”
但宋衍熠巍然不動,反手抽出佩劍。
“殿下?”墨一見宋衍熠不為所動,一臉驚訝。
宋衍熠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別擔心,一定有人會來救我們的。”
墨一脫口而出:“誰會來?”
可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宋衍熠抵擋著一波波攻擊,卻察覺這次的刺客比記憶中的多,面色不禁凝重。
這邊的人力漸顯不支。
墨一緊握住宋衍熠的手:“殿下,我們撤!”
宋衍熠劍鋒微轉,血花濺上臉龐,“再等等?!?p> 墨一神色為難,不解殿下為何堅持,似乎在等待什么。
“殿下,不能再等了!”
墨一不容分說,拽著宋衍熠從窗戶躍出,硬生生逃離。
與此同時。
崔家一行由揚州登岸,改乘馬車,不久便抵達盛京城門。
車內,崔缊蓉驀然睜開雙眼,手中緊攥著剛剛飛鴿傳書的紙條。
她緩緩展開紙條,只見其上寥寥幾字:
——魚已脫網(wǎng)。
崔缊蓉眼神冷峻,情緒未顯波動。
隨后,她將紙條揉碎,任由其隨風飄散。
這時,簾幕被掀開,采云輕聲笑道:“小姐,快下車吧!崔家的人都在外頭候著呢?!?p> 聽到“家人都在等”,崔缊蓉鼻尖一酸。
十年光景,物是人非。
今世重生,她誓不讓家族再蹈覆轍。
“下車吧?!彼曇粑。诓稍频臄v扶下步出車廂。
此次崔珉北征告捷,一解汴唐多年的邊患。
盛京內外,人潮涌動,皆是來迎接的民眾。
崔缊蓉望著人海,崔家眾人正立于城門外等候。
崔家分三支,崔珉為長,身為定安侯,長年領兵御敵,穩(wěn)固邊疆。
次子崔乾官出身,執(zhí)掌刑部。
幼子崔頌則身居閑職。
三兄弟各有家室,而身為長房長女的崔缊蓉,也是家中最年長的女兒,自小便與太子訂下婚約。
崔家,仿佛成了太子手中的一張底牌。
那年,太子一時失言觸怒了陛下,被罰去守皇陵。
而崔家大少爺一家,也被派往北方邊塞鎮(zhèn)守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