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合歡蠲忿
顧淵皺眉。
安平侯？
他來做什么？
顧淵舒展眉頭，面色如常，“請安平侯進(jìn)來?！?p> 安平侯進(jìn)來行過禮后，顧淵就讓他坐下。
“舅父怎么來了？”
安平侯是太后的兄長，自然就是顧淵的舅父，但顧淵對安平侯這個舅父并不親近，兩人雖是血脈親人，但顧淵總覺得二人之間隔著點什么。
“皇上，臣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帶人將含章宮西側(cè)殿的合歡樹移宰到太后娘娘的壽康宮里。”
“移栽合歡樹？”
顧淵疑惑，“前兩年朕讓人瞧過，那棵合歡樹壽命快盡了，如今還能長些葉子、開零星花苞已是先皇保佑，若是挖出來傷了根部，實在不妥?！?p> 怎么一個兩個的都扯上那棵合歡樹了？
安平侯嘆了口氣，“皇上，那棵合歡樹是先皇為誰所種，您是知道的?！?p> “含章宮如今住進(jìn)了后妃，太后娘娘也不方便時時去看，前幾日太后娘娘給臣來信，就提到了這件事。”
安平侯說的合情合理，顧淵也不好拒絕，“也罷，朕待會兒讓人去把合歡樹移到母后宮里，舅父可要一同去？”
“這就不必了，”安平侯搖搖頭，“深宮內(nèi)苑多是女眷，臣是外臣，入內(nèi)恐遭非議，就不隨皇上去了?！?p> 安平侯來就為了這一件事，說完他就告退了，顧淵讓五福去找人移栽合歡樹，他則繼續(xù)批奏折。
批著批著奏折，他腦子里不知怎的全是他年幼時先皇帶他在合歡樹下的場景。
父皇雖有佳麗三千，可他知道父皇對母后是不一樣的。
母后是唯一一個可以和父皇置氣，卻讓父皇主動放下帝王的身段求和的。
合歡蠲忿，父皇在惹母后生氣后，總會帶著他到合歡樹那邊摘花，然后做成花茶再送給母后……
雖然母后收到后就會扔了吧。
這一回憶，顧淵心里愈發(fā)不得勁，宮中人人都說父皇愛慘了母后，母后雖然恃寵生嬌，但對父皇也是珍之愛之。
可他總覺得他們二人不像是神仙眷侶，反倒是像一對怨偶。
要不然母后怎么愛旁人勝過他這個親生子？
想到小時候的一些事，顧淵心中愈發(fā)煩躁，他把手上的奏折扔到桌上，扯了扯衣襟，親自去含章宮監(jiān)工。
沈瓊正拉著妍貴人在院子里種花呢，忽然就來了烏泱泱一群人。
“奴才見過兩位小主，”五福笑著對她們倆解釋，“奴才奉皇上之命，帶人將這棵合歡樹移走，還請兩位小主暫且到東側(cè)殿歇息?！?p> “待會兒移走合歡樹可能此地略顯空曠，皇上吩咐花房的奴才搬了些花草來，瓊小主若是喜歡就擺在那處，不喜歡奴才再讓人去換?！?p> 既然是皇上的命令，沈瓊和妍貴人沒說什么，沈瓊沒什么特別喜歡的花草，就讓人隨便擺就行。
她相信專業(yè)人士的眼光。
五福打了個千就去監(jiān)督花房的太監(jiān)們挖樹了，沈瓊往那邊瞥了兩眼，因為不能損傷合歡樹的根部，所以合歡樹附近的土壤都要挖走。
所幸沈瓊她們昨天挖洞的地方離樹很近，今天又借著種花的名頭澆了些水，倒沒人看出端倪。
沈瓊和妍貴人剛出西側(cè)殿，迎面碰上了顧淵，兩人趕忙行禮。
妍貴人自從入宮以來，就沒被顧淵召見過，雖然賈貴人和沈瓊并沒有真正侍寢，但總歸是單獨見到過顧淵。
可妍貴人作為新進(jìn)宮妃嬪中的第一人，卻連顧淵的面都沒見過，這讓很多人私底下對她議論紛紛。
如今好不容易見到顧淵一面，她瞬間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調(diào)整好角度，力求顧淵能看到她最完美的一面！
顧淵示意她們免禮，“朕去合歡樹那邊看看?！?p>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妍貴人呆滯了一瞬，愣愣地看著顧淵愈行愈遠(yuǎn)。
心口仿佛被插了一刀。
這跟媚眼拋給瞎子看有什么區(qū)別？！
沈瓊拉了拉妍貴人，語氣慢吞吞道：“妍姐姐，皇上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要不咱們……”
噗嗤--
妍貴人心口被插了第二刀。
蘇葉心累，她瘋狂給沈瓊使眼色。
救命！
她家小主怎么這么沒眼力見？
妍貴人一氣之下甩開沈瓊，氣呼呼地走了，只留沈瓊在原地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要不咱們回去看移栽合歡樹?！?p> 沈瓊把沒說完的話說完，妍貴人一直想爭寵，她尋思著這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嘛。
可她怎么就生氣了？
沈瓊看向蘇葉，蘇葉沉默片刻，提議道：“小主，要不咱們以后說話……語速快點？”
“我也想，”沈瓊欲哭無淚，她咳嗽了兩聲，“這不是昨天吃的太辣了，一說話嗓子疼嘛！”
她后知后覺明白妍貴人生氣的點在哪了，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
……
花房的宮人小心翼翼弄了一下午才把合歡樹移到壽康宮，顧淵又親自盯著人把樹栽進(jìn)去才離開。
午夜時分，一道身影迅速來到合歡樹下，摸索了片刻，就找準(zhǔn)位置開挖。
可那人挖的都懷疑人生了，都沒找到他要找的東西。
他看著快要被他挖出來的合歡樹根部，一咬牙，重新把土填好，趁著天還未亮離開這里。
接下來的幾天，別人睡覺時他在挖土，別人干活兒時他也干活，一連幾天下午，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
等到第七日，他終于確定樹下沒有他要找的東西了，他睜著充滿紅血絲的眼睛寫了一封信，親眼交給信得過的人送出宮去，才放心闔上眼睛。
他要補覺！
就算天王老子來了，都別想叫醒他！
宮外，焦急等待了五日的安平侯終于等到了消息，可惜等到的不是他想要的東西。
安平侯看完信，怒氣沖沖把信紙攥成一團。
“怎么會沒有呢？按理說第一日就該找到。”
安平侯喃喃自語。
他不知道的是，把合歡樹移走的第一日，顧淵就派人盯著安平侯府這邊，一連盯了四天，直到第五日才撤走。
可宮里第五日才把消息傳來，雖然是沒用的消息，但至少沒被顧淵發(fā)現(xiàn)端倪。
也不知安平侯這是幸運，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