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乙亥·戊寅】絲錦繡織孤月夜 銅明鏡照七星斜

　　“跌破了我的鏡子你可要還?！币膊恢@兩日淵唳云是閑的實(shí)在沒有事做還是如何，翻來覆去的拿著個(gè)銅鏡端詳。

　　裴鳴月原本無心管他，左右不過是個(gè)銅鏡，壞了再買就是——直到這人像是魔怔了一眼，像是指望從銅鏡里看出花來。

　　“銅鏡如何跌破？”

　　哦，卻原來這人還沒傻透。一雙眼緊盯著鏡子，頭也沒抬的回應(yīng)著。

　　“撞到石頭上便花了?！迸狲Q月皺皺眉，頭一次后悔把病人治好得太快了。

　　這些時(shí)日，裴鳴月還沒琢磨明白淵唳云這病到底從何而來，只知道后者神魂不穩(wěn)，琴也彈著，藥也給著，終究有些治標(biāo)不治本。

　　至于那和小師弟越來越像的容貌，也惹得裴鳴月不敢?guī)е嗽诠俚郎洗髶u大擺：“世上人千般面容，你盯著銅鏡也變不了你自己的。”

　　聽了這話，淵唳云又在喃喃念著什么，裴鳴月干脆不再去管，看著星月朗然，釋懷過往。

　　“我們要走快些了，趁著春天還早，我在西北那邊有事要做?！彼性率翘焐嫌性?，鏡中花是芳林有花，裴鳴月很想要淵唳云接受現(xiàn)實(shí)，可連自己也不知從何說起。

　　“你……”看著面前癡癡的人兒，裴鳴月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想要確認(rèn)淵唳云和落淵莊的關(guān)系。

　　但人原本先是自己，才是哪州并哪郡，何方人，誰家子。裴鳴月知道淵唳云想要找的是“自己”，而不是那無時(shí)不刻提醒著他異同的面容。

　　“罷了罷了，你知道我有事要做就好，掙得錢來，才免得餓死。”

　　各有所困，自然也都安于無所進(jìn)退的現(xiàn)在，互不埋怨。

　　“天上這些星星能看出什么？”

　　“看出來又能做得了什么？”

　　那些算不得憑空出現(xiàn)的零碎記憶告訴淵唳云，天上的星小看一個(gè)人的一生，大看國之興衰。

　　一次次甩不掉這樣胡亂的想法之后，淵唳云終究只是覺得可笑——他連自己是誰都說不清楚，還說什么生老病死？

　　“生老病死是常事?！蹦砹四硎种械木€，宇文敏真的不知道面前這群人到底在用什么來要挾自己。

　　所謂越積越多的慢性毒藥？所謂母親換來的命？抑或是圣賢書里的天下太平？

　　其實(shí)那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在乎生老病死的人以為前兩者能威脅到自己，在乎忠孝節(jié)義的人以為后兩者能拿捏自己。

　　死有死的好，活有活的好，既然現(xiàn)在還活著，宇文敏便將就活著。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主子何必做刺繡毀了眼睛？”似乎覺得這低檔的繡女之工拉低了故國，眼前人繞過了宇文敏的話，“復(fù)國之后，天下盡是主子一人的?！?p>　　“眼睛重要么？”復(fù)國重要么？

　　該死的、能死的都死得差不多，宇文敏可不像是宮里那位，還有能被要挾到的軟肋。

　　“宮里那位得了我們的消息，如今也有了反心?！?p>　　指尖微微一顫，宇文敏好懸沒有讓手里的繡花針刺破指尖：“反的又不是數(shù)十年前的國，與我何干？”

　　幾個(gè)月前，他們也是這樣斬?cái)嗔俗约鹤詈蟮囊环萸殂核校缃癜蚜硪粋€(gè)血淋淋的故事擺在自己面前，竟也不覺得自己會(huì)覺得兔死狐悲？

　　宇文敏心里在笑面前人的愚蠢。為了要挾便心狠手辣，對(duì)百姓又能好到哪里？如此說來：國祚難延，復(fù)國無望，又怨得了誰呢？

　　“主子當(dāng)真……”

　　“好，那你們與我遞信給他好了。”宇文敏一如往昔的波瀾不驚。

　　既然你要將我當(dāng)工具，那我便做好這個(gè)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