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獾以前一般都是亥時過后來大樟樹下和豬獾們相聚,今天晚上從朱先生屋里出來本來想回家看看魯歡睡下沒有?可走到斜眼婆家門口的時候,一聲陌生的貓叫讓她改變主意,直接來到大樟樹下。
到了大樟樹下,朱獾沒有立即喚豬獾們出來,讓八只細犬自由去野外活動,告訴它們,沒有她的指令不要回到大樟樹下。布置完畢,朱獾爬上大樟樹中間樹葉最茂密處躲起來。
按照朱先生的說法,今晚亥時要出事。到底會不會出事?出什么樣的事?朱獾要好好看看。
一開始,朱獾坐在樹杈子上有些興奮,豎起耳朵諦聽。四下靜寂無聲,連剛才那陌生的貓叫不再有第二聲,她慢慢瞌睡起來,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
瞌睡中,朱獾朦朦朧朧見兩個黑影從老宅飄忽而出,黑影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一快一慢,一個左顧右盼,一個腳步匆匆。
腳步匆匆的那個黑影直奔大樟樹而來,朱獾瞌睡全消,端坐樹杈子屏聲靜氣看先到樹下的那個黑影到底是誰?想要做什么?
今天是農(nóng)歷十二月二十,半輪下弦月已經(jīng)從東南方升起,襯上皚皚雪光,朱獾從樹上能夠較為清晰地看出先到樹下的那個黑影穿戴。
這個黑影一身黑,黑衣黑褲黑帽,連臉上也圍著一塊黑色的圍巾。由于朱獾從樹上居高臨下看,看不見這個黑影的眼睛,加上這個黑影保護得嚴(yán)嚴(yán)實實,朱獾一下子分辨不出這個黑影是男是女?只能確定是個黑衣人。
黑衣人到了大樟樹下,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或許站在原地察看周圍情況,又或許在等待后面那個黑影的到來。
后面那個黑影矮矮胖胖,手提竹籃在雪地上行走有些吃力。
哼,果然是你!
朱獾從身形和行走姿態(tài)確定后面的那個黑影是朱虎,就是斜眼婆的老公。
那樹下的黑衣人應(yīng)該就是你!
朱獾往下張望,先前到達大樟樹下的那個黑衣人正好向前行走,朱獾看到了那刺目的紅,那雙令她眩暈的紅色高跟皮靴。剛才紅色高跟皮靴淹沒在雪地中,朱獾沒有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那個黑衣人走到大樟樹下沒有積雪的泥地上,紅色高跟皮靴和下午朱獾第一次見的時候一樣,奪她的雙目。
嘿嘿,虧我先來一步。朱獾確定樹下的這個黑衣人就是朱虎帶回家的女人,不禁有些激動。
“喵……”一聲和先前經(jīng)過斜眼婆家時候一樣的貓叫響起。
腦西搭牢,原來是你這個女人所叫,怪不得我從來沒聽到過這樣的貓叫。難不成你是貓妖?那么喜歡學(xué)貓叫?
朱獾居高臨下緊盯紅色皮靴女人的一舉一動,她不擔(dān)心樹洞里的豬獾和去自由活動的細犬聽到貓叫出來或者返回來。沒有朱獾的指令,八只細犬和八只豬獾不會擅自行動。
貓叫聲后過去好一會四周沒有一點動靜,紅色皮靴女人回頭向朱虎招手。
朱虎見女人招手,手提竹籃連滾帶爬到女人身邊。
女人從朱虎手上接過竹籃,從竹籃取出一張紙后放竹籃到地上。
“還貼?”
“必須貼?!?p> “前幾天貼的還在呢?!?p> “哪那么多廢話?”
“不是沒有反應(yīng)呀。”
“給我閉嘴,刷漿糊!”
朱虎不敢再多言語,按照女人的要求乖乖行事。
腦西搭牢,自己老婆那里橫狠的像只老虎,這個女人面前怎么慫的跟條蟲?莫不是有隱情?朱獾思索間,那張紙已經(jīng)貼在樹上,朱虎開始在地上擺物件。
八個蘋果,八塊酥餅,八塊豬肉,端端正正碼在大樟樹前的泥地上,點燃兩根紅色小蠟燭插到樹洞前,朱虎和那個女人手上各執(zhí)五枝清香先面向老宅拜了九拜又面向大樟樹九拜。
腦西搭牢,向我“送夜頭”來啦?晦氣晦氣真晦氣,朱獾坐在樹杈子上向下不住啐口。
“送夜頭”,驢不到村一帶的一種驅(qū)鬼儀式。當(dāng)家里有人莫名其妙得了怪病或者遇上怪事,會趁夜深人靜之時到大樟樹下祭祀一番。
可能太冷,朱虎和那個女人沒有待多久就離開大樟樹返回老宅。
腦西搭牢,“送夜頭”連張紙都不燒,能有什么用?朱獾滑下大樟樹,先看朱虎貼上去的那張紙。
咦,怎么是咒符?朱獾總以為那個女人叫朱虎貼的肯定是什么告示?說不定那張拆遷告示就是他們搗的鬼,沒想到只是一張黃色咒符,看來貼告示另有其人。
朱獾撕下咒符踢滅香燭,喚樹洞里的豬獾們出來,讓他們分享八個蘋果和八塊酥餅。再一聲唿哨,呼八只細犬到大樟樹下,一犬一塊豬肉。
豬獾們和細犬們在雪地上戲耍,朱獾看那張拆遷告示還貼在大樟樹上,下意識過去細看,發(fā)覺居然大小和朱虎貼上去的那張咒符一模一樣,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咒符。
難不成朱虎和那個女人說的前幾天剛貼過貼的也是咒符?只不過不知道咒符被拆遷告示所替代?到底是誰貼的這張拆遷告示呢?粗一看是朱先生的筆跡,但仔細察看,筆法沒有朱先生的遒勁,屬于模仿。
“喔喔喔……”雞打鳴,朱獾送八只豬獾回樹洞,自己帶上八只細犬奔東山而來。
太祖奶奶夢中和朱獾說過,明日卯時到東山頂上看看,一切都會改變?,F(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新一天的丑時到了寅時,朱獾必須在卯時之前爬上東山頂。
暴風(fēng)雪后的凌晨奇冷無比,野外空無一人,連野物都窩在洞里不出來。朱獾爬上東山頂汗水津津,八只細犬舌舔積雪解渴。
朱獾彎腰喘氣,當(dāng)她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直身舉目四望,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她。
云蒸霞蔚,氣象萬千,一輪紅日噴薄而出輝照朱獾全身。朱獾如沐春風(fēng),通身暖熱無比。
“太陽初出光赫赫,千山萬山如火發(fā)。一輪頃刻上天衢,逐退群星與殘月?!?p> “誰?”朱獾轉(zhuǎn)身,見朱先生一身潔白站在面前,手搖折扇笑容可掬吟誦詩句。
“仙子在上請受老朽一拜?!?p> “少來,你來站樁不是還早?”
“早來是因為仙子?!?p> “你知我要來?”
“來者自然來,仙子抓緊看世界,老朽不叨擾。”
“抓什么緊?我想看多久就多久?!?p> “否,時光匆匆過,景象刻刻變,仙子之世界唯此卯時也。還有,今日午時之前仙子務(wù)必返回老宅。”
“午時之前務(wù)必返回老宅?午時早著呢,我肯定返回。”
“那可不一定,待你沉浸此景此象,當(dāng)不想回呢?!?p> “可能嗎?我問你,那女人到底什么來路?和朱虎又是什么關(guān)系?”
“仙子暫且拋開紅塵所有瑣碎事,好好看看眼前之世界,一切都會改變?!?p> “一切都會改變?你什么意思?給我說個明白?!?p> 朱獾想要問朱先生個究竟,朱先生轉(zhuǎn)身退到坎后一棵青松下站定,背對朱獾自顧自吐故納新。
腦西搭牢,你神經(jīng)兮兮怎么也說一切都會改變?朱獾撇嘴回頭,隨意往遠處一眺,眼前景象徹底驚呆了她,比剛才的那一驚要驚百倍千倍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