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某歲年,有曰桑州地。其州之南,天極崖上,濃云密霧,瞭眺莫出。斯崖之腰有巖室,為葉幽與其妻水浮隱。
道為夫妻卻似無,心似無來亦多苦。不過塵俗愚執(zhí)之見,水葉二者無在礙。正所云:“有名無情空做戲,有情無名是何必。世若相守,誠一然爾!既彼心相犀,縱他生揮去。”實(shí)又倦心佳屬。
有日于室內(nèi),水浮于奩臺(tái)望鏡,見葉幽忽至其中,方笑道:“夫君,吾見鏡中有物,汝亦來瞧瞧?!比~幽懷其頸道:“鏡中是三千繁華,傾國絕色,吾家夫人也。”水浮眄目不快,乃告曰:“爾目中盡是虛偽,若那老木比習(xí),以天蓋井,自認(rèn)其意?!比~幽無措,茫然道曰:“夫人!這是何故?為夫有何不好,還請(qǐng)您點(diǎn)明就是。”水浮埋首冷道:“汝且自斟,莫再討擾于我。若是一生不知,那便一生如此?!比~幽便從外徘徊,反復(fù)思步,暮久方念道:“胭脂有容花有色,如此不會(huì)錯(cuò)!”故于水浮寐后之時(shí),打點(diǎn)干餅,留書于奩臺(tái),戴月而去。
足行百里之路,方至鬧市街,尋妝悅鋪,賈四般粉,酌兩件衣,選一簪玉,盡備乃歸。途中多般期許,種種親歡詞昵,卻不曉水浮已被人強(qiáng)掠而去。
葉幽未入其室,先聲已至,喚道:“浮兒!浮兒!看我予你買了些什么?!睅缀舨粦?yīng),突之耿懼。匆行不見人,棄物乃出,急尋覓之。
蕭蕭暮日愁,雙膝濟(jì)地而傷,許久才方身起。六神無主,精息恍惚,頹臥于室,暗痛道:“薄英飛絮!薄英飛絮!汝心無我,我自當(dāng)遠(yuǎn),何必如茲。”又糾明自道:“為夫就在天極崖等汝,定有鴻魚相約之日,是吧!”剎那春秋別,迄今為滿載,徹心情落。
偶見行腳之僧,討水?dāng)⒃唬骸袄像膹娜A陽寺來,荊援三百里,謝謝你的施舍?!比~幽禮道:“一碗水而已,老法師不必呀!不必呀!”僧方道:“施主怎可誆言?”葉幽疑道:“這!這從何是說?”僧告曰:“天地有百美千情,汝不過失之其一,尚要欲此。今于盡室,碗水罷了!怎又舍得?汝心不真呀!哈哈哈?!比~幽忙問道:“那依法師之言,晚生當(dāng)何如?”僧笑曰:“世上所有,皆在緣法。汝不親自去看,又何來緣法之說呀!況汝見此法為因,又安能無彼果。待因果皆空,自是正途也?!比~幽垂默思之,僧夙彌之。
六晨過,葉幽整理其室,將昔賈之物陳放于鏡前,望曰:“水浮三千舟葉,鏡中再無夢(mèng)歌。此生獨(dú)為我妻,別亦僅此而去。吾不知緣法云說,蓋似相逢,去亦相逢?!蹦虽?qiáng)Y臺(tái)木,磨為十二珠,以墮發(fā)之累,穿戴于腕。
臨行之跡,惦殘奩歸憶,又繕修其全,伏禮藏愿。
此去正華陽寺也。人雖皆去,天各遙方,誤似成腸,終情困忘。留鏡三千思緒,誰人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