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應了一聲,對高弘圖道:“高大人,李自成攻占北京后,我和陛下就撤出了北京,往江南走。到達天津衛(wèi)的時候,聽到一隊從北京逃出來的行商說,李自成的手下劉宗敏劫掠了山海關總兵吳三桂在北京的府邸,抓了他的寵妾陳圓圓獻給了李自成。”
“陛下當時聽到,就覺得吳三桂有可能沖冠一怒為紅顏,因為陳圓圓的原因而投降滿清,聯(lián)合多爾袞進攻李自成。如此,面對關寧鐵騎、滿清八旗兩股強軍的聯(lián)合,李自成很有可能戰(zhàn)敗。到時候,滿清入主北京,橫掃中原,我們就沒有充足的時間來重振旗鼓,整軍備武了。”
歇了口氣,王承恩繼續(xù)道:“因此,為了拖延滿清入關的速度,皇上讓我花錢雇了幾十個流民乞丐、江湖好漢。讓他們一路向北,散播吳三桂已經投降滿清,將聯(lián)合多爾袞進攻李自成、以報奪妻之恨的流言。想以此方法將這個情報傳給李自成,提醒他注意吳三桂的詐降?!?p> “本來我還有些不以為然,覺得李自成數(shù)十萬大軍,再怎么不濟,也不至于敗給加起來也只有十多萬人的吳三桂和多爾袞?,F(xiàn)在看來,還是皇上英明,早料到李自成的軍隊戰(zhàn)斗力不及吳三桂和多爾袞?!?p> “即使看穿了吳三桂的詐降,做好了準備,李自成還是只能拼個平局而已。要是沒有皇上派人散播流言,提醒了李自成,讓他被吳三桂的詐降騙過、遭到吳三桂和多爾袞的夾擊的話,肯定已經戰(zhàn)敗崩潰了?!?p> “李自成的大順軍本來就成分復雜,有流民、土匪、馬賊,還有歸附的明軍官兵,只擅長打順風仗。而打敗仗的時候,基本上是兵敗如山倒。一旦被吳三桂和多爾袞的偷襲擊潰,就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防線,北直隸、山東、山西、河南等地就可能要被滿清順勢占領。到時候,咱們江南就要直面滿清的威脅,無法安心發(fā)展了?!?p> 最后,王承恩總結道:“山海關形成如今這樣對峙的局勢,完全是皇上英明的決策所致,臣萬分佩服?!?p> 高弘圖聽完,臉色不愉地質問道:“滿清與我們不同族,互相攻伐乃天經地義。這李自成才是導致天下大亂、首都失陷的罪魁禍首,皇上怎么能去幫李自成呢?這不助紂為虐嗎?”
聽到高弘圖的質問,剛才就與他為扶持工商業(yè)的事情爭得冒火的楊毅差點氣得暈倒過去。
感情這高弘圖的心里,李自成比滿清韃虜更可惡,更應該早日鏟除。楊毅派人去提醒李自成,幫助他提高戒備,成功抵擋住吳三桂和多爾袞聯(lián)合進攻的戰(zhàn)略謀劃,在他的眼中竟然成了助紂為虐。
王承恩更是怒喝道:“大膽高弘圖,皇上的謀略豈是你可以妄加評議的?要不是皇上的遠見卓識,設計讓大順軍和滿清在山海關形成了對峙的局面,恐怕現(xiàn)在滿清都入主北京,準備進攻江南了。到時候,恐怕就不會允許我們在江南慢慢的整軍備武了。如此英明睿智、運籌帷幄之舉,你盡然污之為助紂為虐,簡直是膽大妄為!”
高弘圖哼了一聲,駁斥道:“身為臣下,當直言犯諫,讓主上認識錯誤,加以改正,而不是阿諛奉承、百般迎合。李自成即為反賊,皇上自當與其有不共戴天之仇,豈能因一時之需而反助李賊,讓其得利?”
“你,你……簡直是不可理喻!”王承恩氣得面紅耳赤,轉口對楊毅道:“陛下,這高弘圖對陛下妄加評議誹謗,臣奏請治他大不敬之罪,處以極刑!”
高弘圖不屑地“哼”了一聲道:“秦漢以來,各朝各代有骨氣的大臣都奉行‘文以死諫、武以死戰(zhàn)’。身為臣下,直言犯諫而死,可流芳百世,是臣之榮幸。”
沒想到這老頑固連死都不怕,真正是一個古代諍臣表率。楊毅盡管恨的咬牙切齒,卻也不能真的因為他說幾句批評皇帝的話就處以極刑。
古語有言:國有諍臣不亡國,家有諍子不敗家。盡管高弘圖的性格和言論很不對楊毅的路,但卻也并不是犯了什么原則性的罪行。楊毅不會,也沒那么殘酷的心去治他的死罪。
王承恩見皇上不說話,猜到皇上可能不想治高弘圖的罪。冷靜一下后又道:“向皇上提諫言是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給事中的權力。你身為戶部尚書,只能就戶部相關事宜與皇上討論,皇上其余行事正確與否輪不到你來評議。你這叫不務正業(yè)!”
高弘圖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
前面王承恩說他大不敬,要治他死罪,他尚不在乎。因為自己作為臣子,直言犯諫而死,可得一諍臣美名,流芳百世,他根本不怕。但現(xiàn)在王承恩說給皇上提建議是御史和給事中的事,與他戶部尚書無關,卻是說到了點子上。
按朝廷各部署分工,他高弘圖只是一個戶部尚書,又沒有兼任內閣大學士等職,確實無權就戶部相關職權之外的事宜指責皇上。要說他不務正業(yè)也是理所應當,高弘圖根本無從反駁。
見王承恩終于說到了點子上,讓高弘圖無話可說,將他的囂張氣焰打壓了下去,楊毅終于松了一口氣道:“好了,高大人也是為朝廷、為朕著想,王大人就不用指責他了。雖然朕的行事方法可能與高大人有差別,但現(xiàn)在事情已經做了,結果也達到了預期的最好效果,高大人就不必糾結于此了?!?p> 高弘圖還不算無可救藥,聽到皇上這么說,自己找臺階下,道:“臣也是怕這事傳揚出去,被外人知道了,說皇上要靠反賊李自成來抵擋滿清的入侵。那樣對皇上的威信是一種打擊。”
楊毅點了點頭,道:“這個高大人倒不必擔心,目前就你我三人知道而已。此事到此為止,以后也不用再討論了。高大人趕快回去將戶部各職權部門完善起來,盡快讓戶部恢復所有工作才是正事?!?p> “是!”高弘圖遵旨領命,退出了乾清宮,回戶部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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