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曲折而漫長。
妖族大軍浩浩蕩蕩地行駛在林間小道。盡管嘯橫雪此次只帶了兩萬妖兵,可沿途歸順的不少,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父親母親不同種族的。嘯橫雪不問出身,只要品性好,本事真,愿意效命妖族,便納入妖軍。
這樣回去的時候,兩萬變成了四萬。顧頻頻不由嘆息:
“到底是怎樣的世道,使得妖魔橫行,神族日益衰微?!?p> 嘯橫雪掀開簾子望了一眼馬車后面浩浩蕩蕩的人群,將手中的粥吹溫了,遞給顧頻頻。
“人們都說神族尊貴,魔族低賤,可不論哪一種種族,都有相同的感情和智慧,妖族未必邪惡,神族也未必……”
話還沒說完,嘯橫雪就閉了嘴,岔開話題道:“我去看看士兵們?!?p> 望著將要出馬車的背影,顧頻頻突然喃喃自語道:“種族不同確實并不代表邪惡正義,高低貴賤,只是神族難修,妖魔鬼怪卻墮落即可得,若人人求快而貪功,大道無存,天下將久不寧矣?!?p> 嘯橫雪身子微微頓了一下,便跳下馬車,沒有做過多的言語。
這一路上,顧頻頻只聽到車外士兵們腳踩到雪上嘎吱嘎吱的聲音,她抱著手爐,回妖族的路寒冷而漫長,她也再沒有聽到嘯橫雪的聲音,腦子里一直回響著的,都是青曦的話。
說實話,她只覺得嘯橫雪和別人有些不同,但此人內(nèi)力雄厚,若不拖著他,青曦未必能贏。
正思慮間,馬車撩開簾子,一陣寒氣撲面而來,北風(fēng)如刀割般刺傷皮膚。
車上上來一個黃衫女子,那女子端著一盒熱騰騰的飯食,即使冬衣厚重,也看得出來女子婀娜身材。
顧頻頻只覺得這女子有些眼熟,正回想著,卻聽女子道:
“我是君上的侍女阿羅。前面的隊伍停了,君上擔心你受不了旅途奔波,特意叫我們這一支走得慢了些,這是中午的飯食,你用過之后便早些休息吧?!?p> 顧頻頻接過飯食,打開來發(fā)現(xiàn)全是她在人間愛吃的,她不由得暗喜,一路奔波,肚子確實有些餓了,剛吃了幾口,便聽得阿羅在一邊問道:
“顧姑娘,恕我直言,若您真有族別偏見,請您不要招惹我們君上?!?p> 顧頻頻一時有些噎,阿羅在桌上抬手化出一杯水,她喝下水后,輕咳:“妖君誤會了!神族妖族修煉方式不同,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只是像妖君這般有天賦的實在不多,太多人被心魔吞噬神智,最后妻離子散一無所有!我只是不忍天下蒼生皆如此罷了!”
阿羅沒有說話,內(nèi)心顯現(xiàn)出極度平靜。她靜靜望著眼前的女子,只聽她又說:“我深知自己和妖君并非同族,你放心,等你們的軍隊回了妖族,我自會返回神域,請神君也退兵。我們二族,永不侵犯!”
聞言,阿羅似乎已經(jīng)得到了滿意的回復(fù),她掀開簾子,又一陣北風(fēng)呼嘯,顧頻頻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衣衫,這樣呼嘯兩次,她的飯也冷了。她丟下筷子,隨著阿羅來到馬車外。
千山雪嶺,萬物一白,天下沒有其他顏色,僅山間幾棵歪著的松樹承受不住雪的重壓,露出幾點烏黑樹干。
麻雀落在馬車頂棚,顧頻頻回頭看去,回車內(nèi)將沒吃完的飯菜倒在離路邊遠一點的土地上,等人群走遠些,立即有小雀來啄食。
約莫又走了幾十里,車內(nèi)的爐火由于神力加持,始終不滅,顧頻頻也在這溫暖的包裹下沉沉睡去了,忽得車停了,她驚醒,見身上披著一件男人的斗篷,始料是嘯橫雪來看過她,卻聽得車外士兵們都緊張無比,再過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后面的士兵也豎起了武器,嚴陣以待。
顧頻頻撩開簾子,問向駕駛馬車的士兵:“前面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士兵面色不悅,但又實在不敢怠慢,只冷冷道:“你們神族拉攏了其他四族高手,在此處布下劫天陣法,君上正在前方指揮破陣?!?p> 顧頻頻大驚。按理來說,窮寇莫追,青曦向來不喜歡主戰(zhàn),但此刻集結(jié)其他四族,明顯是想將妖族置于死地!嘯橫雪的妖君之位還沒有坐穩(wěn),便是他能以一敵百,在劫天陣法加持下,也只能做困獸之斗!
顧不上許多,顧頻頻沖出馬車,北風(fēng)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她用神力支撐著,向后喚了一聲麒麟子,一只踏著祥云的麒麟沖破千萬妖族士兵,飛馳向前方馬車,顧頻頻趁勢跳上麒麟背,向隊伍最前面沖去。
直到飛至隊伍上空,她才低頭看清,整座雪嶺之上,隊伍如同一條巨龍,盤旋在山路,此刻整個雪嶺籠罩在劫天法陣下,此陣專為妖族所設(shè),有萬鈞之力,落下天雷滾滾,生生劈向每一個妄動的妖魔。
嘯橫雪立于陣中,正是他擋著,才使著陣法沒有落到妖族身上。一道道天雷劈向他,他揮刀劈開,然而天雷滾滾,他漸漸有些體力不支,被幾道天雷擊中。
擦了擦唇邊的血,嘯橫雪冷笑道:“我已無意與爾相斗,爾等果真要將我族趕盡殺絕?!”
青曦坐在眾神、仙、靈、鬼族之間,他沒有出手,但俯仰之間盡顯王者睥睨。
他抬手捏了個訣,喚出弒神錐:“數(shù)年前,我曾與你打賭,你以天下?lián)Q顧頻頻,今日便讓你看到,你能以什么換她?”
一道銀光乍現(xiàn),嘯橫雪背負一條巨龍,只是這次的巨龍不再是玄紋,而是雪白且散發(fā)盈盈寒光的。巨龍盤旋于雪嶺之上,仙族長老驚呼出聲。
“他已練就沉龍吟!他身上流淌著神族血脈!”
青曦一驚,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便見那雪龍沖向眾人,四族長老頓時坐不住了,一時間難以承受,紛紛遭此重擊!
劫天陣驟破!裂開一個巨大的口子,還沒等嘯橫雪發(fā)令,阿羅指揮座下三十八妖族通靈坐陣,一齊發(fā)力,將那口子撕扯得更大一些。
只是這一破,嘯橫雪也幾乎用盡了全部力氣,他向后倒去,背上忽然生出雙翅,將他緊緊包裹,五彩金光乍現(xiàn),天地一明。
一只麒麟自雪嶺沖出,接住極速墜落的嘯橫雪。顧頻頻緊緊抱著嘯橫雪,又驚又不知所措。
“我們只是來看看,你怎么把妖君救了!”
麒麟子冷哼一聲,轉(zhuǎn)頭沖回雪嶺,此刻云上眾人忙著修復(fù)劫天陣,青曦一驚起身,只是還沒來得及呼喚,便見那麒麟沖回雪嶺。
他握緊拳頭,見那雪龍還在陣心盤旋,厲聲道:
“即刻修復(fù)劫天陣,今日必劫殺妖族!”
雪,下得那樣安靜,卻又那樣沉重。
麒麟子端來一碗熱湯,示意顧頻頻喂給嘯橫雪。此時橫雪已經(jīng)收起翅膀,只是臉上、身上觸目驚心的天雷痕,使他更添幾分虛弱。
山洞外的雪已經(jīng)下了厚厚一層,幾乎將整個山洞口掩埋,顧頻頻身邊坐著麒麟子,即使不生火,她也覺得熱乎乎的。
她托著嘯橫雪,一勺一勺將熱湯喂給他。山里什么都沒有,麒麟子融化了一些雪水,又挖空了一塊石頭,做成碗,才得以有這么一碗熱湯。
山外天崩地裂,所幸雪并不深,縱然是雪崩千丈,麒麟子站在洞口,也能化一個洞出來。
這樣混戰(zhàn)了一天一夜,漆黑夜空因為有神力妖力碰撞,也亮如白晝。顧頻頻餓得肚子直叫,但依然盡心盡力地照顧著眼前的男子。待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男子緩緩睜開眼睛。
陽光那樣溫柔明媚,仿佛洞外的世界是一片安寧祥和。陽光落在男子臉上,他如刀刻的面龐多了幾分柔和,長睫微微撲閃,發(fā)白的嘴唇挑起。
每次見到她,他都忍不住笑意。即使是身負重傷,也覺得有她守候是如此甜美。
麒麟子沒有回頭,卻淡然地拋下一句:“妖族敗了,四族聯(lián)手,妖族沒有你,不是他們的對手?!?p> 嘯橫雪面色微變,眼神凄然,卻聽得麒麟子又道:“不過雪龍破了劫天陣,妖族逃了三四分,也算保留兵力?!?p> 說完這話,麒麟子面向嘯橫雪,道:“你有恩于我,我也必還你此恩。我可以帶你出這雪嶺,只是如今再戰(zhàn)下去恐怕沒什么勝算,你可以去找魔族聯(lián)手?!?p> 聞言,嘯橫雪正要說話,卻捂著胸口猛咳了兩聲,他皺著眉,平緩了呼吸,眉眼轉(zhuǎn)回冷冽:“無妨,我自回妖族,你照顧頻頻……”
可話還沒說完,內(nèi)力一陣紊亂,妖力沖破阻礙,逼得他生生吐了一大口鮮血。
顧頻頻見狀立馬扶著他胳膊,皺眉道:“青曦不是好戰(zhàn)之人,怎么這次這樣不舍!”
嘯橫雪捂著胸口,待呼吸稍作平穩(wěn),道:“神族一直想聚六族于一,卻想以他族的委屈求全獲得。天下正道,雖尚和睦,卻沒有哪一條是以犧牲他族利益而獲得的!”
“若無一日反抗,我族便一日為奴!我寧愿要戰(zhàn)爭。”
說著,他握緊了拳頭。
麒麟子冷聲道:“青曦確實不是個好戰(zhàn)的神君,但有時候戰(zhàn)爭,只是一種手段。也唯有戰(zhàn)爭才能換來和平?!?p> 雪嶺千山,北風(fēng)吹得人難以上前,妖力低微的,一頭栽進雪地里不見蹤影。人們的臉上被刮得生疼,無數(shù)細小的血口子,冰霜結(jié)在每個人眼前的睫毛。
雪嶺之上,青曦強壓著怒火:“嘯橫雪呢?”
一旁的仙者躬身道:“妖君術(shù)法雖深不可測,但釋放雪龍已大傷,此時任憑族人倒下也不現(xiàn)身相救,想必是受了重傷躲起來了!”
“那么顧頻頻呢?還有她騎的那只火麒麟呢?”
四族長老一時面面相覷,唯有鬼族女使,見無人上前,便行禮答曰:“臣愿替神君一探究竟?!?p> 得到青曦首肯,女使化作一縷青煙消散,逆北風(fēng)而上,迅速散入雪嶺各處。
不出一個時辰,她便落在嘯橫雪等一眾人身前。
麒麟子將兩人擋在身后,女使卻只是看看他,又望了一眼顧頻頻,緩緩道:
“芒之的神志,你可曾見到了?”
顧頻頻點點頭,將蒼白的嘯橫雪護在身后,眼睛死死地盯著女使。
女使從脖子上摘下一枚靈符,遞向三人:“我奉將軍之命,也就是顧芒之的母親,將這靈符贈與你們,將軍有言,芒之生來孤獨,唯愿此物,能伴其左右??上В宜瓦@東西,整整遲了三百年?!?p> 顧頻頻有些猶豫地上手去接,卻不想被麒麟子一把奪下,皮笑肉不笑道:
“你既然投靠了神族,還廢這些話做什么!”
女使冷聲道:“我會晚一個時辰再回復(fù)神君。你們最好此刻便離開?!?p> 三人對視一眼,麒麟子順手捏了個訣,背負二人化作一道火光飛出洞口。顧頻頻及時化起隱身訣,她的隱身訣師承蒼月,縱是上神也一時難以分辨。
禧四水
推一下好熏弟的書——《小明悟真》,啊,不,《小悟明真》,挺有意思的,俺的男頻啟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