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解釋道:“張德立父子不是有個哥哥么?叫張志立,你還有印象不?他認(rèn)定了是咱們王家爺孫把他弟弟張德立給害死了,到處宣揚(yáng),但村里大伙都明白前因后果,也曉得張德立是什么個德行,所以也沒人信他的鬼話?!?p>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起了這個人。
當(dāng)初張德立隱瞞兒子已經(jīng)成行尸的事情,把我騙進(jìn)了張家,讓我和二叔險些喪命。后來老爺子出馬,擺平了事情,從張家出來的時候,我們正好碰到他帶人趕過來。
張志立是張家族長的大兒子,長得瘦瘦小小,腦袋干干巴巴,眼睛鼻子也小,唯有一對嘴巴,大的嚇人,嘴唇厚得像是兩根香腸。
我爹繼續(xù)說道:“但這段時間,他又提起了老爺子當(dāng)年做弟馬、跳大神的事情。明里暗里在暗示,這次黃仙鬧事就是老爺子指使的?!?p> 我心里頓時涌上一股子火氣。
老爺子是我平生最尊敬的人,容不得外人來污蔑!
我冷笑著說道:“幾個跳梁小丑,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來闖王家的祖宅!”
我爹嘆了口氣,說道:“原本他沒這個膽子,但現(xiàn)在可不一定了?!?p> “為什么這么說?”我問道。
“村子里的大伙原本是不信張志立的鬼話的,但偏巧老子也病倒了,張志立越描越黑,每當(dāng)我去跟他爭辯,他就說‘叫王老爺子出來解釋,不就都清楚了?’我說病了,他就陰陽怪氣的說‘這病得也忒巧了’。再后來,事情就越傳越邪乎了,有說老爺子要童男童女的血煉丹的,也有說老爺子要吃孩子的心肝延壽……總之都不是好話。”
我爹說到這,下意識從包里拿出煙槍,滿面愁苦的想要抽一口,但看了閻留香一眼,還是把煙槍放下了,繼續(xù)說道:“老一輩人把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都給翻出來了,譬如王家以前曾經(jīng)供奉過黃仙,這事也被人拿去到處說,村里大伙很難不亂想……”
聽到這,我心里大致明白我爹的難處了。
他有心想要去山里見一見胡太奶,但他若是不在家,天知道張志立會慫恿村民們做出什么事情來。老宅里就只有我娘和病床上的老爺子,這誰放得下心來?
要知道,越是在偏遠(yuǎn)落后的地區(qū),這類怪力亂神的迷信就越是嚴(yán)重。人們可能會因?yàn)橐恍┛尚Φ睦碛扇⑷?,像是為了求雨淹死童男童女都算是相對比較普通的了,還有諸如吃人血饅頭、偷人頭發(fā)詛咒、把孩子殺了養(yǎng)鬼……總而言之,王家在村里的處境已經(jīng)不容樂觀了。
若是放在古時候,那就是妥妥地妖邪,要被當(dāng)?shù)厝巳浩鸲ブ?,亂棍打死的。
說來也諷刺,其實(shí)妖邪和神仙之流,并無區(qū)別。如果和當(dāng)?shù)厝岁P(guān)系好,能有所幫助,那就是巫醫(yī)、祭師、半仙;如果和當(dāng)?shù)厝岁P(guān)系不好,甚至不需要干什么壞事,僅僅是令人不安這一條原因,就會被當(dāng)?shù)厝蓑?qū)逐。
我忽然想起,大伯和二叔不是也在嗎?
完全可以托他們幫忙看家啊。
當(dāng)我問出了我的疑惑后,我爹嘆了口氣,說道:“他們都有事,前段時間去外地去了。”
難怪。
還好我回家了,不然指不定要出什么亂子。
我心里暗自慶幸了一陣,隨后說道:“既然如此,爹你就留在家里吧,我也不是一個人上山,還有人一起去幫忙,用不著擔(dān)心我?!?p> 我娘張嘴還準(zhǔn)備再勸,我連忙說道:“正好,閻留香留在家里,熟悉熟悉,幫忙招待一下?!?p> 爹娘猶豫半晌,最后還是無奈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成吧,只能這么辦了?!?p> 我站起身,拍了拍劉毅的肩膀,說道:“走吧,來活了?!?p> “好嘞?!眲⒁阏f道。
“要不吃個飯?jiān)僮??”我娘勸說道:“還有這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呀?”
“不了不了,我爭取早去早回?!蔽艺f道。
事情不解決,我哪還有心思吃的下飯。
這一次我把王邪和胡妻也帶上了,在去的路上,王邪忽然開口說道:“我可以帶路?!?p> 我頗有些詫異,轉(zhuǎn)而想起,上一次就是老爺子說他和弟子一起上的山,我依稀記得就是和王邪一起上山的。
當(dāng)初老爺子還回來晚了,也不知道他是因?yàn)槭裁词虑榈R了。
想到這,我看向王邪,說道:“行,到時候你帶路。”
王邪一反常態(tài),話竟然變多了,只聽他說道:“你最好多做準(zhǔn)備,山里并不安全,很危險?!?p> “能有多危險?”
王邪想了想,說道:“比張?zhí)鞄熯€危險?!?p> 我微微一怔,皺起了眉頭,說道:“不可能吧?”
王邪沒有再說話了,他偏頭,看向村外遠(yuǎn)處連綿起伏的大山,原本好似一潭死水般的目光里,多了一絲漣漪。
我心里想的卻是,如果山上真這么危險,那么我們這一村子人,豈不是時時刻刻住在火山旁邊?要知道,以江仙人的能力,完全可以屠滅整個村子里的人
如果山里有同等程度的危險,或者比這更加危險,這就意味著,我生于斯長于斯的故鄉(xiāng)并不安全。
甚至可以說是岌岌可危。
這時,我又想到走陰蛇臨死前所說的話。然而,眼下并不是追問父母的好時機(jī),這些事等老爺子醒了再問也不遲。
既然王邪提醒了我,我也不會逞能,就這么兩手空空的闖進(jìn)山里,純粹是二愣子。
我去找鄉(xiāng)親們和村里大伙幫忙,東拼西湊,把需要的東西給湊齊了。
當(dāng)然,我也支付了相應(yīng)的報酬。
在回村路上,我就預(yù)料到這種情況,把卡里不少錢都提出來,換成了現(xiàn)金。
可是就算我給足了錢,村里的鄉(xiāng)親們對我的態(tài)度也變得有些曖昧不明起來。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時不時會和自己身邊的親朋好友嘀嘀咕咕,我轉(zhuǎn)過頭去看他們,他們又會沖我禮貌的微笑。
有個以往和我比較熟的鄉(xiāng)親,在幫忙的時候,裝作無意間問我道:“那個啥,老爺子近來還好吧?”
我認(rèn)真說道:“老爺子真病倒了?!?p> “病得都不能走路啦?”鄉(xiāng)親們明顯不太信:“之前看著他身子還挺硬朗的啊,怎么說病就病了?”
另一個鄉(xiāng)親附和著說道:“就是啊,你那王家老宅又不能進(jìn)外人,誰知道……”
后半句話,他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