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連忙喊道：“哎，小閻，跑什么??？一起出來吃飯呀！”
閻留香怯生生的說道：“我吃過了，你們吃吧。”
我意識到自己有些冒昧，就對媒婆說道：“不妨事，就這樣吧?！?p> 劉姐哼了一聲，意味不明。
這時，媒婆忽然疑惑的問道：“咋多了一個碗筷??？還有人要來？”
劉姐露出玩味的笑容，說道：“你不是說，我看上的那個有錢人是花架子嗎？我今天把他也請來了?！?p> 媒婆愕然，她偷偷瞥了一眼我，見我不怎么生氣，才皺眉說道：“劉姐，咱們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啊。再說了，哪有相親叫倆人的道理？”
劉姐頭也不臺，自己動筷子夾菜，邊吃邊說道：“怎么就沒有了？誰出的彩禮更高，誰就娶走我女兒唄?！?p> 媒婆顯然也是頭一回遇到這情況，怒道：“這不就跟賣女兒一樣嗎？”
“哎！”劉姐用筷子指著媒婆，說道：“你還真說對了，就是賣女兒。就這倆貨色，說實(shí)話，我還不想賣呢！我以前在東莞那邊，可遇到過不少又有錢又俊俏又疼人的男人……”
媒婆是個毒嘴巴，當(dāng)即插話打斷道：“后來就被有錢又俊俏的男人騙到我們這個窮山溝里了？你就是山雞的身子鳳凰的心！老老實(shí)實(shí)給女兒找一個踏實(shí)人家不好嗎？”
劉姐當(dāng)即摔筷子，瞪著媒婆，大罵道：“我呸！我就算是讓她去賣，也比嫁出去掙得多！她那姿色，比大明星還好看，就這么點(diǎn)三瓜兩棗就想打發(fā)老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收了別人的禮金，還惦記這婚錢和月老錢，慫恿別人嫁女兒，你賤不賤吶？”
媒婆也發(fā)怒了，好似一只生氣的公雞，正準(zhǔn)備斗嘴，趙德柱連忙出來當(dāng)和事佬：“行行行，有話好好說，別吵了?！?p> “有你什么事兒?。俊眲⒔阈表?。
趙德柱皺起眉頭，繃緊嘴唇，回瞪盯著她，他臉上的刀疤對于劉姐她們來說還是有些駭人的。
劉姐被他的氣勢嚇住了，知道他不好招惹，嚅囁幾句，沒有再多說什么。
媒婆吃了個啞巴虧，眼珠子一轉(zhuǎn)，又把目光投向我，說道：“王先生，不好意思啊，讓您看了個笑話……不知道您有什么想法？”
我想了想，說道：“問問她本人吧，她本人的意見最重要。嫁不嫁、要嫁誰，都是她說了算?！?p> 一聽這話，媒婆有些為難，劉姐更是嗤笑出聲。
媒婆小聲的說道：“正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個小姑娘，還不懂世事。你也看到了，那姓劉的蕩婦是個沒良心的。你要不娶，她就流落風(fēng)塵，這時候還由得了她……”
我直接打斷道：“我想聽聽她的意見?！?p> 媒婆見我如此執(zhí)拗，只好悻悻然說道：“那你去問唄，又沒人攔著你?！?p> 我嘆了口氣，起身走向臥室，輕輕敲了敲門，里頭沒有回應(yīng)。我只好說道：“閻姑娘，我能進(jìn)來嗎？”
“嗯?！崩镞厒鞒鑫⒉豢陕劦幕貞?yīng)聲。
我推開門，發(fā)現(xiàn)臥室十分逼仄狹小，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霉味。閻留香坐在床上，雙手抱膝，縮在墻角，用驚恐的目光看著我。
為了避免嚇到她，我沒有再繼續(xù)進(jìn)去，而是站在門口，輕聲問道：“剛剛我們聊的，你都聽到了嗎？”
閻留香又‘嗯’了一聲，聲音變得更小了。
我又問道：“那你有什么想法呢？”
閻留香好看的杏仁眼藏在厚厚的劉海下，兩根馬尾辮垂在身旁，她偷偷瞥了一眼門外，沒說話。
我猜她是怕劉姐聽到，所以就關(guān)上了門，隔絕了劉姐窺視的目光。隨后，我靠著門，小聲說道：“沒事，你說實(shí)話就行，我不會告訴別人?！?p> 閻留香沉默半晌，像是下定決心一樣，細(xì)聲細(xì)氣的說道：“我不想嫁人?！?p> 我意料之中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好的，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幫你保密的?！?p> 說完，我就準(zhǔn)備離開了。
還沒等我轉(zhuǎn)身，閻留香忽然又說道：“我、我……”她期期艾艾，后面半句話硬是沒說出來。
我只好稍微走近一小步，問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她抬頭看向我，說道：“我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
我有些愕然，隱約猜到她要我?guī)褪裁疵Γ骸澳阏f?！?p> “可不可以帶我走？”
這句話似乎耗費(fèi)了閻留香全部的勇氣，她全身都在顫抖，眼眶紅了，眼底甚至有淚珠在打轉(zhuǎn)?？吹贸鰜?，她很害怕，估計(jì)是怕我和劉姐告狀。
見我沒有立即答應(yīng)，她又說道：“我、我偷偷攢了一些錢，可以給你車費(fèi)。只要你把我?guī)С龃遄?，隨便把我丟在哪都行，我、我自己能想辦法過日子……”
聽到這，我胸口堵得慌。
閻留香并不是一個物件兒，大人說的話，她都懂，她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我很難想象，一個背負(fù)著克死父母、和繼母一起生活的孩子，日子過得會有多么痛苦。
但她還沒有徹底絕望，她還在努力逃離這個地獄。
我沉默半晌，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無能為力。
私自把閻留香帶走，等同于拐賣婦女兒童。就算我能掩蓋下去，也會惹上一身腥臊，難保不會出什么意外。
若是閻留香死在了外面，那我就是間接的兇手。這年頭，世道有多亂，我心里清楚，一個膽怯且漂亮的女孩，只會被其它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我不想給她虛假的希望，只能說道：“抱歉，我沒辦法帶你走，但我會替你保密的。”
閻留香瞳孔里的光一下就黯淡下去了，她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房間里的空氣太過憋悶，讓我覺得壓抑，只想趕緊離開這里。
“那要是……我嫁給你，你會打我嗎？”閻留香忽然問道。
我有些愕然，問道：“為什么要打你？”
閻留香說道：“比如，不開心了，生氣了，或者我哪里沒做好……”
我苦笑一聲，說道：“不會?！?p> 閻留香又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