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茫茫一片的北荒極寒之地馬不停蹄地奔波了三天三夜,沐雨霏和曦煌始終不見任何追兵的蹤影,這才逐漸放下心來。
那日大哥龍琰就這樣死在了煙羽瀾的手里,曦煌始終對此耿耿于懷。這段日子,每每午夜夢回,她總會想起大哥善解人意的臉龐,和替自己挨下刑罰時溫暖厚實的身軀。她不甘心,她想,無論如何,至少也要把大哥的尸體骨灰拿回來。
可那些魔族士兵這些天就如同人間蒸發(fā)了一般,徹底沒了蹤跡,卻不知究竟何故?
一陣忙碌的奔波之后,某日,兩人尋到了一處隱蔽的山洞,打算在此過夜,躲避外面冰冷刺骨的暴風雪。
剛來到洞外,就見洞內(nèi)隱隱約約透出些許光亮,幾人的說話聲從里面?zhèn)鱽怼?p> 沐雨霏正準備進去,心道好不容易才尋到的避寒之所,與洞內(nèi)之人商量著一同擠在一處或許可行。
不料她剛邁出一步,便感到衣領(lǐng)后方一緊,身軀倏地被身后之人拉回了原地。
只聽曦煌在她耳邊悄聲低語道:“噤聲!還不知他們究竟是敵是友,先聽聽里面的動靜再說?!?p> 沐雨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冒失,聽話地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蹲了下來躲藏在洞中微光映照不到的陰影處。
光影綽約,隨著涌入洞中的少許氣流,光線變得忽明忽暗。兩人不聲不響靜候了半晌,忽聽洞中一名男子開口道:
“誓師大會?”這名男子的口音中略帶著些許青澀,想必是位少年人。
接話的是另一名嗓音稍顯粗獷的中年男子:“聽說七日之后,魔尊大人將在通天城中主持大會,看來這一次,魔族真的要向天族正式宣戰(zhàn)了?!?p> “哦……”少年男子應聲道。
中年男子繼續(xù)道:“這次誓師大會似乎是魔尊大人時隔多年后再一次出面,據(jù)說……大會上,魔尊大人要將之前殺掉的那名天族殿下挫骨揚灰,借此向天族挑釁示威呢?!?p> 聽到這里,曦煌的身軀為之一震,不過好在山洞內(nèi)盡是寒風不斷的呼嘯聲,那幾個人并未察覺到洞口的動靜。
“挫骨揚灰?”少年男子訕訕道,“聽說魔尊之前不是已將他的頭顱掛在城墻上示眾多日了么?這還不夠,竟還要……”
“看來,魔尊大人的確是恨透了那幫天族了……”另一個陌生的聲音感嘆道。
曦煌雙拳緊握,手指關(guān)節(jié)攥得發(fā)白,咯咯作響。
“誰?誰在外面?”那名最年長的男子聽見這輕微的響動,警覺道。
“嗯?大哥,你是不是弄錯了,這地方荒郊野嶺的,這么冷,連最兇猛的獵豹都難以長期生存,除了我們哪還會有別人?。俊?p> “不,我確實聽到了動靜,你們戒備留神,待我去洞口看看?!蹦觊L的男子說著向外慢慢走去。
蹲在暗處的兩人屏住呼吸,紋絲不動。曦煌心道,聽這些人方才所說內(nèi)容,想必他們的身份多半是魔族無疑??纱藭r不知他們修為高低,功力深淺,若是貿(mào)然跟他們起正面沖突,能敵得過自然是最好,若是打不過被抓了該如何是好?他們好不容易才從那頭兇獸的牢籠里逃出來,又要落入敵人手中么?
曦煌伸手慢慢挪至腰間的長劍,緊握住劍柄的手蓄勢待發(fā)。
此時,一陣獨特的香味飄了進來,那股氣味聞起來既帶著馥郁芬芳的茉莉花香,又混合著淡雅清新的麝香味。沐雨霏環(huán)視四周,此刻他們已被一道朦朧的紫霧籠罩在其中,如夢似幻。
“這究竟是……”沐雨霏還在疑惑這陣香氣的來源,卻聽到哐嘡幾聲響,她微微探頭出去,才發(fā)現(xiàn)方才那名快要走到洞口的男子此刻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
兩人不明原因,不知究竟發(fā)生何事,不好輕舉妄動,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一陣窸窣的衣料摩擦聲響起,一名身著紫色紗衣的年輕女子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她戴著一層面紗,看不清面容。她輕聲道:
“這幫人已經(jīng)被我釋放的迷霧迷暈了,一時半會不會醒來,你們快走吧!”
說罷女子便轉(zhuǎn)身消失在了紫色霧氣中,沐雨霏疑惑地看向曦煌:“這人是誰?是敵是友?”
曦煌道:“不知,但看她方才所為應是幫了我們無疑,多半應該不會是壞人,走吧,跟上去看看?!?p> 兩人緊隨紫衣女子的身后而行,她并未反對,只是在寒風中不緊不慢地邁著步伐行走。
她的頭上,手腕上戴了不少華麗的首飾,再加上她那身看上去價值不菲的紫色紗衣,彰顯了此女子身份的不一般。
不過,她的頭上還戴著一根黑檀木發(fā)簪,簪尾狀似鹿角,因外形樸素,像是男子使用的發(fā)簪,別在她的頭上看上去有些突兀,跟她的衣著不太協(xié)調(diào)。曦煌看著那根發(fā)簪,感到莫名地有些熟悉,總覺得似乎以前在哪里見到過。
女子一路前行,走到一處若干棵枯樹林立之處,枯樹背后有一棟破舊的小屋,看樣子已經(jīng)廢棄了很久了。
女子將屋門推開,走了進去,曦煌和沐雨霏也跟了進去。
屋內(nèi)有一張破爛的小木桌,兩三張木凳,一張床等家具,表面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塵,看樣子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人用過了。
女子從懷里拿出一根蠟燭點燃,放到桌上,揭下面紗,示意曦煌和沐雨霏坐下。
她面容清秀脫俗,有一種雅致清麗的美,加上衣著打扮,曦煌猜她不是王公貴胄,就是來自于名門望族。
曦煌并沒有動,她略帶幾分警惕對她說道:“方才多謝姑娘相助,不然的話我二人此時是兇是吉就不好說了?!?p> 紫衣女子淡淡道:“不必客氣?!闭f罷她看了一眼曦煌腰間別著的金色面具,繼續(xù)道:“你二位……是否要去那魔族的誓師大會上,奪回天族大殿下的尸首?”
曦煌的心事被看穿,驚訝道:“你怎知道?”
“如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大殿下的妹妹三殿下吧。”
沐雨霏點頭道:“嗯,是呀,你怎么知道,你們倆以前見過嗎?”
紫衣女子搖了搖頭,“不,我是根據(jù)這位姑娘腰間的那個面具認出來的。既然姑娘是三殿下,那么你方才躲在山洞外,聽到那幾名魔族的言語就動怒的原因,自然很明顯了。”
見曦煌不語,紫衣女子繼續(xù)道:“既然如此,二位可否讓我一路同行,助你們一臂之力?那魔族的通天城防守嚴密,大會上又有魔尊煙羽瀾在場,異常兇險,想要輕松地奪回大殿下的尸骨絕非易事?!?p> 曦煌抬眸,“你為何要幫助我們?你究竟是何人?”
“我的身份恐怕不便輕易向旁人透露,抱歉。至于我為何相助,那不過是因為……我姍姍來遲,沒來得及去做我想做的事,現(xiàn)在也只是想略盡綿薄之力,彌補一些心中的遺憾罷了??傊銈冃盼冶闶恰!?p> 曦煌看著她堅定的眼神,不知為何,總隱約覺得她的目光中帶著些視死如歸的決絕,那樣的決心,恐怕不是旁人三言兩語就能改變得了的。再加上她頭上那只格格不入的發(fā)簪,總帶給曦煌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曦煌頷首,“那便多謝姑娘相助了。”
紫衣女子眉頭一展,輕笑道:“該是我像你們道謝才對。對了,我觀三殿下面色,似乎是有離火入體之跡象,三殿下近日是否覺得胸中郁結(jié),法術(shù)招式難以施展?”
曦煌點了點頭,她自從混沌死去那日,身體吸收了那簇火焰之后,便時常有這種感覺。這離火究竟是何物,紫衣女子并沒有細說。此火名為南明離火,是神獸朱雀一族的伴生之火,不知為何被混沌侵吞據(jù)為己有,南明離火威力無窮,特別是對于陰神鬼物更是傷害加倍。此火因燃燒到極致,所以呈純白色,無物不焚。
紫衣女子道:“正好我與三殿下一樣,都是火屬性體質(zhì),如此,便讓我助你打開凝滯不暢的氣穴吧,若是三殿下日后尋得一把火屬性神兵,便可將此火的威力發(fā)揮到極致?!闭f罷,她指尖凝聚微光,分別在曦煌的神庭、華蓋、梁門等幾處穴位輕點了一下。
曦煌頓覺四肢百骸的血液像是被徹底疏通了一般,原先胸口隱隱的郁結(jié)之感也完全消失了。
她還未來得及道謝,那紫衣女子的身影卻早已消失在了房間角落一道發(fā)黃的屏風之后,“夜深了,二位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