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座,見證北涼屈辱的葑袛城,在這一場戰(zhàn)役后,名為,哭城。只因每年冬天的時(shí)候,刮在城中的風(fēng)聲,聽上去都仿佛是男子的嗚咽聲。如泣如訴。
值得慶幸的是,葉沐宸也遵守當(dāng)初許給段碧的承諾。在北涼士兵投降之后,大胤諸將士并未劫掠。葉沐宸率領(lǐng)眾人,就連對方國土都未踏進(jìn)半分,便連忙調(diào)頭趕回去。
而長安城那一頭,大戰(zhàn)在即。太后便命人將公主接進(jìn)了宮里。而葉若離為避風(fēng)頭,獨(dú)自去了護(hù)國寺的后院暫住。每日都有一個小沙彌去給她送飯,女子很少出去走動,平日也只是呆在屋子里。她偶爾也會從別人口中聽說到那人的消息,聽說那人已經(jīng)凱旋隨即踏上了歸途。
一日,若離坐在案前,提筆蘸墨,滿臉虔誠地在紙上寫著。卻忽地聽見屋外傳來的推搡喧嘩聲,其中還夾雜著刀劍出鞘的清脆聲響。
“都給我全都讓開!我們是奉了丞相的命令,要將葉若離帶走!”
“施主,這里是護(hù)國寺。切莫妄動干戈啊?!?p> “去去去。一邊呆著去?!?p> 她面色不變,仍舊低垂眉眼,認(rèn)真寫著一筆一劃。等到最后一字寫完,女子這才擱了筆。毫不猶豫地推門出去,坦然無畏地面對一切。
外面尚且還在一片混亂中,門卻“吱呀”一聲開了。若離從里走出,邁著穩(wěn)穩(wěn)的步子,一步步走下臺階??罩虚_始飄起細(xì)雨,打濕了女子鬢發(fā)和臉頰。衣襟也漸漸濕潤,有些微涼意。那些宮中士兵從未目睹過,如此的驚世容貌。一時(shí)間都面面相覷,完全忘記了這人便是丞相點(diǎn)名要帶去的葉若離。
“我跟你們走?!彼叩酱蝾^的士兵面前,平平淡淡的開口。眾人才從怔愣中回過了神,卻還是不敢再大聲吵嚷。那首領(lǐng)給身旁隨從遞了個眼色,一群人這才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若離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在經(jīng)過住持身邊的時(shí)候,頓住了腳步。順手拔下了頭上的發(fā)簪,遞給了面前人。發(fā)髻陡然松了開來,長發(fā)垂落下,滑過肩頭。
“方丈……我在這兒呆了那么多天,勞煩您照顧。這簪子,就給您抵點(diǎn)香油錢吧?!彼郎睾蛽P(yáng)起嘴角,朝方丈平淡笑著。其實(shí),連若離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去又是怎樣的處境。
“謝施主?!狈秸晌⑽Ⅻc(diǎn)頭,目光卻盡是憐憫神色。似乎他都已看出,這女子未來定是兇多吉少。
若離不再多做逗留,在眾多士兵的圍困下轉(zhuǎn)身離開。那個小沙彌在旁沉默目送著,直到雨水糊住雙眸,他才別過臉,不再看那女子離去時(shí)決絕的背影??赡抗鈪s又忽地瞥見后院角落,燦爛盛開的一叢海棠花。
那人孤身前來護(hù)國寺,身無旁物,只懷抱一束,尚未結(jié)朵的海棠花。其中用意,他不懂,卻也不問。只是每日給施主送過飯后,都會給那花澆澆水。心底竟也驀地,期待著看見花開的模樣。
如今,花當(dāng)真開了。
永寧每過幾天,都會偷偷去皇帝的寢宮看望皇兄。可去的多了,也眼見著那人愈發(fā)的消瘦。
一日,她聞?wù)f葉沐宸大軍已經(jīng)駐扎在了城外,便興沖沖趕去養(yǎng)心殿??赏崎_門進(jìn)屋,卻見男子伏在床塌上,痛苦地艱難喘著氣,手指痙攣起來扯著被褥。永寧連忙快步走上前,扶住了皇兄肩膀。
“皇兄……你這是怎么了?”
“咳咳……”他雙眼空洞,一把握住了公主手腕,攥地緊緊的?!坝缹帯鞄臀野压褡永锏钠孔?,拿過來?!?p> 永寧被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打開抽屜,卻驀地發(fā)現(xiàn)里面沒旁的東西,只有許許多多的小瓶子。上面都沾了些細(xì)碎粉末??纱蟛糠值钠孔永铮家呀?jīng)完全空了。女子四處摸索,才尋到一個尚未殆盡的瓶子。遞給了男子。
他顫抖著手,打開瓶子,一仰頭就將里面的粉末悉數(shù)倒進(jìn)了嘴里。吃得急了,還被嗆了一口?;实郯櫰鹈碱^,壓抑地咳了幾聲。永寧見狀,伸手輕輕拍了拍皇兄的后背?;实鄣臍庀?,終于慢慢平穩(wěn)下來,卻還是出神地垂著眼簾,呆坐在床上。公主這才來得及打量一眼對方。此時(shí)已經(jīng)是黃昏時(shí)分,可那人看上去卻還像是剛剛起床?;实圻€只穿著里衣,也未披著外袍,四周也沒有下人伺候。永寧隱隱有些慍意,皇兄被軟禁的日子越長,那些奴才也越發(fā)怠慢起來。絲毫不把這個皇上放在眼里。
“這些狗奴才,到底怎么伺候皇上的?!迸右贿呎f著,一邊拿起床邊的袍子給對方穿上。男子竟也不推絕,仍舊癡愣著,由著公主擺弄自己,給自己穿上了外衣。
“是朕讓他們出去的?!彼曇艉翢o波瀾,低下頭,披散的發(fā)絲垂落下來。只是一直瞧著女子給自己系著襟帶的手。
“皇兄……你剛剛吃的那些都是什么?”永寧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
“是……朝顏……”皇帝抬頭,正對上永寧的目光,卻還是怯怯地回答。永寧被對方眸子里的神色怔住,一時(shí)不知該說什么好。如今眼前的皇兄,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在她的記憶里,那人一直是平淡孤傲,萬人之上的皇帝??纱藭r(shí),那神色,那眸子里的情緒,像是瞬間被抽走了希望般的孤立無援。那原先明如朔子星的深眸,此刻里面充斥著的只是,自卑,怯懦,恐慌,無措。是這世間的一切的負(fù)面情緒,是這世間最不可能加諸在這君王身上的感情??纱丝?,他滿含這些情緒,活生生的在永寧面前,都只是向?qū)Ψ綉?yīng)證了一個事實(shí)。他,終于被徹底擊潰了。
此時(shí)的他,仿佛重新回歸到了孩提時(shí)代。沒有所謂的責(zé)任,沒有強(qiáng)加在身的桎桍,沒有之后會遇到的愛恨摧折。這個皇帝,不再是天下的皇帝。他累極了,終于拋卻俗事,安靜做著自己。
“皇兄。永寧給你梳梳頭,好不好?”女子驟然有些心疼起來,拉起那人的手,卻還是被那冰冷溫度嚇得一縮。
“恩。好?!彼怨渣c(diǎn)頭,隨著對方坐到了銅鏡前。歪著頭,望著鏡子里陌生的人。
“皇兄……沐宸已經(jīng)駐扎在了長安城外,再過幾天,就回來了。到時(shí)候,就能救您出這困境了。”永寧拿著玉梳,一縷縷理著那些雜亂的青絲。忽地湊到他耳邊,輕聲哄慰道。
“屋子外面的梅樹開了嗎?”皇帝雙眸無神,卻仿若未聞地問了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
“梅樹?殿外,沒有梅樹啊?!庇缹幉幻靼?,納悶回答。這一路走過來,都未曾見過哪里有梅樹啊。
“怎么會沒有?!彼み^頭,回望身后人,眼睛眨了眨?!拔葑油饷?,不是還有一大片梅樹嗎?”
女子愣住,立在那里,凝視皇兄許久,直望到雙眸朦朧,難以看清。
他,怕是瘋了。
后來,永寧尋了太醫(yī)詢問何為朝顏。她這才得知,那是毒藥。服用之時(shí)會產(chǎn)生模糊幻覺,亦真亦幻,時(shí)間久了不僅會上癮,更會喪命。
她想,自己總不能一直看著皇兄沉迷幻境,不能讓那人一直如此頹廢低靡。便沒過幾日,又去了皇帝寢宮。這一次,也是公主最后一次再同兄長說話。
永寧推門進(jìn)屋,一眼就看見了靠著墻,呆坐在地上的男子。竟落魄地連鞋子都未穿上,只是光著腳。在這寒冷冬天,那人卻好像一點(diǎn)都感覺不到?jīng)鲆狻?p> “皇兄……永寧來看你了?!彼呱锨?,在皇帝面前蹲下了身子,凝視著對方。一手拿起邊上的袍子,再替那人披上。
“永寧……?”男子怔愣半晌,才緩緩從口中吐出公主的名字。眼睫顫動幾下,才忽地抬起,將自己的目光落在來人臉上??赡琼?,卻早就如同深不見底的井水,失卻了所有的情緒和波瀾??吹糜缹幮念^一震。這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指點(diǎn)江山的,意氣君王。如今只是食盡人間煙火的尋常人。
“是啊,皇兄。是永寧啊?!惫髂抗馊彳浟讼聛?,滿是憐憫神色。輕聲哄著。
“你是,來陪我玩的嗎?不如我們一起出去玩吧?!彼贿呎f著,一邊勉強(qiáng)想要站起來。拉著對方的手,就要出門。
“皇兄,這樣不行的~您生病了,要好好休養(yǎng)。等病好了,永寧再帶你出去玩?!惫骰剡^頭望了望殿門的方向,透過窗紗還能隱約看得見屋外,來回走動著的侍衛(wèi)。最近來把守養(yǎng)心殿的人越來越多,戒備森嚴(yán),都是一副嚴(yán)陣以待的模樣。就連自己每次前來,都變得愈發(fā)困難。
“恩。那好吧?!彼仄财沧?,復(fù)又垂下眼簾?!翱晌疫@是生了什么病???”
“您是……”永寧話剛說出口,忽地留意到眼前人有些起伏的神色,心底突然有了不好的預(yù)感。生生頓住了口,便試探著喚了一聲?!盎市帧??”
可那人并未回應(yīng),只是捂著胸口彎下了腰。艱難地大口大口喘著氣,眉毛都擰在了一起。女子慌張的扶住對方肩膀,別無他法,只能慢慢拍著那人后背。
“把朝顏……拿給我?!庇缹幨滞蠖溉缓莺荼蛔プ?,便聽見那半帶命令,半帶乞求的話語。
“不行……皇兄,你不能再吃那個了?!惫鞲裢鈸?dān)憂地,卻還是拒絕了對方的要求。
“把朝顏,拿給我?!彼⒉环艞?,又加重了握住公主手腕的力道。抬眼,望向了眼前的人。眸子里充斥著,駭人的光芒。如同要?dú)⑷艘话恪?p> “不?;市?。永寧求求你了,再撐幾天。沐宸就回來了。您就又是皇帝了,所以千萬不要這么早放棄自己。求求您,大胤不能少了皇兄啊?!惫饕幌伦庸蛟诹说厣?,忍不住心底的不安情緒,聲嗓都有些顫抖。
“皇帝?你以為,我是因?yàn)椴荒茏龌实鄄胚@般的嗎……”男子忽地嘴邊露出諷笑,卻還是不肯罷休?!澳悴辉附o我,我自己去拿?!睌鄶嗬m(xù)續(xù)說完這些,對毒發(fā)的他來說,已然十分艱難??苫实鄢糜缹庍€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扭過身,瘋了一般地?fù)涞焦褡忧?。打開抽屜,急忙翻出尚未吃完的瓶子。毫不遲疑地就將粉末倒進(jìn)了嘴里,公主一驚便上前阻止。卻被皇兄一把推開,跌倒在地上。
“你瘋了……皇兄,你真的瘋了!”她眼睜睜看著那君王甘之如飴的癡迷模樣,心痛遠(yuǎn)遠(yuǎn)比失望多得多,頓時(shí)鋪天蓋地地襲來。永寧失去了支撐自己的力量,跌坐在地上扯著喉嚨哭喊著指責(zé)那人。
“瘋……我巴不得可以瘋一回。”皇帝訕笑一聲,抬手拭去嘴邊末跡,眸子里的光又逐漸黯淡了下去。他晃了晃身子,摔在地上,卻不覺得痛。接著喃喃?!拔乙仓皇莻€普通人,我也只是想和喜歡的人過一輩子??删鸵?yàn)槲沂腔实?,卻讓一切都那么難。那么難……”
“皇兄……”永寧畢竟同他是多年兄妹,可以真切感受到那人由深處傳來的刻骨悲愴。像是心里的一道疤。日子長了,卻感覺那里越來越空。低頭一看,才恍然發(fā)覺,原來那不是可以愈合的傷口,而是會逐漸吞噬自己的陰影。
“永寧。我不想做皇帝了,一點(diǎn)都不想?!彼а弁蛎妹茫瑵M眼的疲憊,心力交瘁。輕輕將冰涼的手掌,覆在了對方手背?!拔艺娴囊呀?jīng)撐不下去了。朕,這個字。我再也喊不起,也不想喊了?!?p> “那就不做了,我求母后放了你。讓你遠(yuǎn)走高飛,好不好?;市?,別再這么折磨自己了?!迸訙I水滾落在那人的手上,炙熱的溫度。整個大殿里,都回蕩著公主哽咽的泣聲。
“遠(yuǎn)走高飛?多好的詞。永寧,你告訴我。走多遠(yuǎn)?飛多高?”皇帝極為平淡的笑著,將那疲憊笑意,凝在嘴邊。卻問著如此絕望的話?!拔衣犝f,人死了之后,靈魂會離開身體。越來越輕。然后飄過居住的地方,飄過曾停留過地方。最后,飄的越來越高,飄向天空,就變成了一朵云。那我想,我要是死了。一定就可以離開皇宮了,會飄過長安,飄過洛陽,再變成一片云?!?p> “不。永寧不想你死,我想皇兄好好活著?!?p> “永寧啊?;市诌@一生,都在為別人而活,如今最后一次就不能為自己去死嗎?”他邊說,邊撐著地慢慢站起。繼而躺回了塌上,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尚在哭泣的女子。
過了許久,永寧終于止住了眼淚。咬咬牙站起,坐在了床邊,低頭望著那人后背。沉默許久,替皇兄蓋上被子,掖了掖被角。臨走前,輕輕嘆氣對那人說了一句。
“這癮,還是戒了吧?!?p> 寢宮的門輕輕打開,又輕輕地關(guān)上。鎖住了一房間的孤獨(dú),和冷清。那側(cè)臥著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將手掌熨貼在心口,嘴唇動了動,聲音微不可聞。睫毛顫動了兩下,溫潤液體滑落在枕頭上。
“有些癮,是無論如何都戒不掉的。你說,對不對?素聞?!?p> 你就是我此生,癡迷想要守住的癮。
我的愿望,一直都很簡單。和喜歡的人,自由自在的過一輩子。后來,沒了喜歡的你,也更沒了自由。那就只能是我的愿望了。
后來,永寧在母后那里聽說,葉若離被抓去天牢看押。雖然心里對她一直懷有芥蒂,但到了此時(shí)此刻,公主還是偷偷出宮打算最后會她一面。
已經(jīng)過了冬至,天氣愈發(fā)寒冷起來。永寧只帶了一個近身侍衛(wèi),便去了長安東邊的天牢。太后和蔣扶搖掌控朝政后,將對自己有異議的官員一律肅清。有的滿門抄斬,有的流放邊境,還有的就終生關(guān)押在這殘酷天牢里。她踩著枯枝碎礪,穿堂風(fēng)從這深不見底的囚牢里穿過。永寧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畏寒地?cái)n了攏衣襟。
隨著衙吏走到一個牢房時(shí),她便揮手遣退了隨從。獨(dú)自在那里站著。借著從牢房里那扇高窗外透進(jìn)來的月光,永寧方才能好好看清那人。闊別多日,若離還是當(dāng)初的模樣,只是被這惡劣環(huán)境里折磨地分外蒼白和憔悴。
“我就知道你會來?!蹦侨丝恐唏g墻壁,坐在地上,抱膝瞧著來人。臉上卻還是一副溫和態(tài)度,和周遭環(huán)境完全不配。
“沐宸已經(jīng)駐扎在城外了,看來過不了幾天,就能攻進(jìn)來?!庇缹幉⒉唤訉Ψ皆挷?,說著自己此次前來要說的話。
“恩~那長安就有救了?!彼凉M含欣慰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抱緊了膝蓋。自己心里,本就對哥哥充滿信心,如今也是意料之內(nèi)的結(jié)果。
“長安城定是有救。只是不知道葉沐宸來不來得及救你?!庇缹庬虚W過不屑的神色,出言嘲弄。不經(jīng)意朝前邁出了一步,透過亙在彼此之間的木柵欄,牢牢的望向那人?!笆Y扶搖始終將他兒子的死,歸疚于你。這次抓你回來,自然是不會放過你?!?p> “因果報(bào)應(yīng),我早就知曉會有這天?!比綦x撐著墻壁,搖搖晃晃的站起。金屬鐐銬摩擦著腳踝纖薄的皮膚,不一時(shí)就流出了血跡。在尖銳刺耳的聲響中,女子拖著雙腳鐐銬,艱難走向牢房邊緣,直走到公主面前。
“你不怕?”公主微微一驚,注視著眼前女人坦蕩的笑容。見那無畏神情,恍惚間有些出神。
“怕,我真的怕死??稍倥?,也救不了我?!比綦x頓了頓,忽地又輕聲開口?!坝缹帯銗坫邋穯??”說完才發(fā)覺可笑,竟是有些明知故問。對方濃烈澎湃的感情,其實(shí)她自然看得出來。
“你以為,全天下只有你一個人愛他嗎?”永寧不禁訕笑道,收斂了心神。咬了咬唇,還是拉下臉來悄然說著?!拔覍λ膼?,絕對不會少于你?!?p> “那幫我,也更是幫他。就一件事,好嗎?”女子從里伸出一只手,像是對公主邀請般的姿態(tài)。片刻后,她見對方猶疑地望著自己,便大方攤牌?!皬哪隳负竽抢?,偷出皇宮禁軍分布圖。給沐宸,好嗎?”
“我為什么要幫你?更何況,還是要背叛我的母后,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