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早晨剛起,便留意到窗外飄來的淡淡桂花香,讓人心曠神怡。小茹端來盆水給小姐洗漱,推開門見她愣愣坐在床邊出神,便喚了一聲小姐。這才把若離飄走的思緒牽了回來。
原來一轉(zhuǎn)眼就已到仲秋時節(jié)了,之前那么多的事攪得自己不得安寧,沒想到時間真的如白駒過隙。再過不久,那人也就快要大婚了。
“小姐在想什么呢?”小茹最近發(fā)現(xiàn)她經(jīng)常莫名走神。
“沒想到這么快就到秋天了?!比綦x言及于此,不經(jīng)意嘆了口氣。
“是啊,小姐怕是忘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p> “今天?”從那往后的每一天,她一直覺得都是一模一樣的平常。
“今天是七夕節(jié)啊?!毙∪闳杠S的提醒道。繼而又吐吐舌頭,添了一句?!疤澥Y公子大清早就來約你?!?p> “嗯?他人呢?”若離詫然。的確有好幾天沒有看見素聞了。
“蔣公子只是讓我告訴小姐,今晚城東,不見不散?!彼犕?,便低頭洗漱,不再言語。
沒過多久,當(dāng)小茹正給若離梳頭的時候,門外傳來幾下敲門聲。小茹前去開門,她有些驚訝竟然是好久沒來找過自己的哥哥。男子遣退了丫鬟,關(guān)上門,走到若離背后。垂首凝望著,鏡子里反射出的那總是縈繞腦海的臉龐。
“哥哥,找我有事嗎?”如今每次喚對方哥哥時,她總覺得是種嘲諷抑或是提醒。嘲諷沐宸,曾幾何時,他們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guān)系,又豈是兄妹般的單純。提醒自己,往后的所想所言,都不能再超過兄妹的界限。
“今天七夕,便想著來看看你。”沐宸一如往常的平靜,就連說著這么讓人浮想聯(lián)翩的曖昧話語。為什么七夕就想到妹妹了呢,這和她又有什么干系。但就是這句話,不經(jīng)意慢慢擊潰了若離這些天苦心經(jīng)營的邊防。她不止一次的警告自己,對沐宸不能再有任何愛恨。好不容易將這些溫暖曾經(jīng)放在了角落,可又被哥哥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徹底打敗。那一刻,若離忍不住的恨透了自己。憑什么對方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讓她束手就擒呢。就仿佛是用血淚筑成的千里之堤,卻一個不留意就被那名為感情的蟻穴一寸寸啃噬,最后摧枯拉朽的毀于洪流。這不公平,一點也不。
“晚上陪我出去走走吧?!蹦侨f分熟稔和懷念的聲音,再次說道,極具誘惑。
“嗯、好?!彼硎股癫畹拇饝?yīng)。像極了自投羅網(wǎng)的鳥兒,心甘情愿。
按道理來說,我應(yīng)該拒絕的,為什么要答應(yīng),為什么如此干脆地就答應(yīng)了。若離正萬分懊惱和埋怨自己的時候,突然感覺到發(fā)間溫柔的觸碰和梳捋。抬眼透過銅鏡,便看到身后那人眉眼流露出的疼惜和寵溺。那握慣刀劍,斬斷風(fēng)霜的手,此刻正拿著木梳,替自己細(xì)心整理著如緞長發(fā)。她清晰的看見,男子的舉止分明是在呵護(hù)著摯愛之物,小心翼翼。那一刻,若離的心突然不再猶豫和矛盾了,她想,她要好好愛著這個男人??v使這一切的溫柔,也只是鏡花水月,凡塵一隅。只要可以如此守在這人身邊,她都不介意。
吃過晚飯后,他們二人一起去了街上的花燈會。每年一度的七夕節(jié),游者眾多。而鬧市里人聲鼎沸,行人幾乎都是摩肩擦踵。若離望見了自己以前經(jīng)常吃的桂花糕,便撥開人群湊了過去。剛到小攤前,卻發(fā)現(xiàn)身旁的哥哥早就不見了蹤影。正著急地四顧尋找,驀地肩膀被后面一人拍了下。回過頭,果然是沐宸。
“你去哪里了~我以為走散了呢!”若離撇撇嘴,嗔怪。
“吶~買這個去了?!蹦凶訐P(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東西,說完便想將這幾股彩線擰成的手繩系在她手上。邊系邊說著?!捌呦?jié),也叫做女兒節(jié)。每年過節(jié)的時候,女孩子們都會將這系在手腕,以求心靈手巧,來年平安?!比綦x年幼時,住在偏僻山村,要過七夕節(jié)還要去鎮(zhèn)上。長大后,來了長安做舞優(yōu),每日苦于練習(xí),也很少去參加這樣的活動。所以自然也不知道其中的習(xí)俗,更沒有人愿意如此耐心的同自己解釋。
“真好看~”她高興的晃晃手上的繩子,眨眨眼睛。沐宸同其并肩走著。若離難得見到這樣熱鬧的場面,心里欣喜,止不住的四處張望。毫無征兆的,一只濕熱的大掌,悄悄的握住了自己的手,略顯緊張。她并沒拒絕,沉默順從。男子偏過頭,忐忑地望向了妹妹。卻見對方眼波流轉(zhuǎn),笑靨如花的面容。
沐宸敏銳的感覺到,對方同樣是愛著自己的。但就是除了這名分給不了那人,其他的,他都可以給。甚至偏執(zhí)的認(rèn)為,自己濃烈深沉的愛,又怎么會如天子所言,帶給若離傷痛呢。事實定不會如此,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自己的愛人,永遠(yuǎn)不會。但葉沐宸尚未料到,女子往后那些刻骨銘心的痛苦,卻都是自己所親手給予。他可以阻止別人的肆意傷害,卻永遠(yuǎn)克制不了自己。
“哥哥~你看。”妹妹停在了賣草螞蚱的小攤前,話語欣悅。他們二人不約而同地都想起了幼時,那一去不返的美好時光。他掏出一錠銀子給了那人,卻沒要草螞蚱,只是拿走了幾根葦草。若離滿懷期待地,盯著哥哥那靈巧的手指,在葦草間不停擺弄。連沐宸自己都很驚訝,過了這么多年,自己竟然還記得編草螞蚱的手藝。只要是阿難想要的,哥哥一定都會滿足。這種年幼時心地種下的承諾,早就成為了一種本能,根深蒂固。
沒過一會,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蟲子就出現(xiàn)在沐宸掌心。若離鼓著掌,拿起草螞蚱,歡呼雀躍。卻完全忘記了早晨某人的邀約,更沒注意到那站在不遠(yuǎn)處的蔣素聞??粗莾扇擞H密模樣,他不經(jīng)意握緊了拳頭,眼里閃過狼般嗜血的冰冷目光。倒是葉沐宸先留意到前面的男子,扭過頭朝向?qū)Ψ降奈恢茫旖枪雌饻\笑的,坦然直視那雙滿是殺氣眼神。
他們兩都是如此驕傲自負(fù)的人,最初的相識,勝敗都不停的輾轉(zhuǎn)在這個女子的身上。周而復(fù)始的感情交替,誰又分得清是情還是意。
若離發(fā)覺哥哥嘴角凝固住的涼薄笑意,便順著沐宸的目光望過去,一眼便看到久候于城東的素聞。這才猛地想起自己失約于那人,不知所措的尷尬起來。而沐宸示威似的,牽著自己的手走到他面前,更讓女子感覺到素聞的失落,竟還有些嫉妒的意味。
“蔣公子一個人來這賞花燈???”哥哥明知故問道。
“不,只是有人失約罷了?!彼呎f著,邊將目光從沐宸移到若離。卻始終狠不下心來責(zé)備。
“那個···那個···”女子被素聞望的有些慚愧,紅著臉垂下頭,頓時語塞。
“沒關(guān)系,蔣某先告辭了。”他淡淡笑著,點頭致意。便轉(zhuǎn)身要走。
望著素聞瘦削落寞的背影,若離此刻更加的內(nèi)疚了。掙脫哥哥的手,喊住那遠(yuǎn)去的人。
“素聞!這個送給你。對不起?!闭f完伸出手,攤開的掌心那個草螞蚱分外惹眼。
“今晚算你欠我個人情,我隨時會來要回的?!彼睦锷岬蒙綦x的氣,只是看到那兩人恩愛的模樣,有些不好受而已。不過這些,總有一天,他都會親自從葉沐宸的手里搶回來的。心里驀地暢快了一些,他接過草螞蚱,繼而又順手敲了敲面前女子的額頭,用作提醒。毫無準(zhǔn)備的挨了一下,若離吃痛的皺了眉。卻見素聞不再多說,揚(yáng)長而去。
“以后都不給你編草螞蚱了?!便邋烦谅曊f句。這是為剛剛?cè)綦x將其送給蔣素聞,做的懲罰。女子無語凝噎,望天感慨著,男人心思才是真正的海底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