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對話
他躊躇一會兒說:“娘子每次給我這樣擦拭的時候,我特別喜歡,就很想看著你……”
倒是直白。
我眼睛睜大看著他,表情變得略微驚訝,還有點兒羞澀的不解。
說完這句話的黑發(fā)白皮男子臉上顯著紅暈,體格健魄的身體吐著不勻的氣息,隨著肺部呼吸起起伏伏。
被他的樣貌蠱惑心神,我變得不受自己掌控,手不自覺看著他柔軟的嘴唇、潔白的頸項和喉結(jié)。
“我好喜歡你。”對他表達我內(nèi)心的感受。
在他沒打耳洞前,我喜歡摸他的耳垂,觸感又涼又軟。因為我的手在天氣有點熱的時候或者自身發(fā)熱時手會特別的暖和。暴露在身體外部的皮膚溫度比較低,不自覺想摸著涼的皮膚上。
一瞬間,在觸碰他耳朵之前清醒了過來,我放開他,站得遠遠地。
拋下一句話:“再這樣,我就咬你?!?p> 蔣裕興眼巴巴看著娘子離開,他坐在床邊,還在回味剛剛和心愛的人腿緊挨腿,站在他面前中了迷惑的模樣。聽到娘子氣呼呼威脅的話,他竟揚起嘴角。
上床前,我一直凳子上坐著在玩電子游戲。晚上照例,他在我洗澡后幫忙擦保濕霜。
我呆坐著想事情,驀然想起篝火晚會,再到對他的困惑。為什么他通通拒絕了別人,卻一心一意愿意跟第一次見面的我在一起。
就算是迫于法則的無奈,不至于對我這么上心吧?像是早就喜歡上了我,終于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一樣。
“你為什么沒喜歡過別人?為什么你喜歡我?”因為背對他的原因,而且他還在給我涂保濕霜,我無法大幅度的動,沒辦法回頭看著他問,只能靜靜等他的回答。
我不太相信一個人,真的到22歲還沒遇到過一個稍微,哪怕,可能有一點點喜歡的人,呃一個正常人的情況下。
我由于男性對我的傷害,加上我本身一開始也很晚熟,才沒喜歡過誰。
“喜歡我什么?喜歡我好吃懶做?毛病一大堆?有時候還挺別扭?身材一般長相也不算出眾?”我心急沒等到他的回答,又拋出一大堆問題問他。
他已經(jīng)涂好保濕霜,來到我旁邊。我側(cè)過身面對著他。
“娘子是我遇到過最好的人。怎么會把自己說得這樣不堪?”蔣裕興目光柔和地注視著我,摸著我不高興的臉,“每個人都是有價值的,有人所說的‘有用’不過是基于你能給他們帶來價值。而一個人不會生來就是垃圾,她們的閃光點不被發(fā)現(xiàn)就篤定這人無用,太過片面。”
“‘如果你以爬樹的能力來判斷一條魚,它終其一生都會認為自己是個蠢材’,這段話是外國的一個學(xué)者所說。我認為這段話相當(dāng)有道理。還有啊,娘子好吃懶做怎么了,我來做就可以;毛病有什么,我可沒發(fā)現(xiàn);而且啊,娘子最可愛美麗,人也是最厲害的那一類?!?p> 我聽得越來越開心,也不再愁容,打趣道:“什么最厲害啊,是不是說我難對付啊?!?p> 蔣裕興摸著我的頭發(fā),臉湊近說:“厲害就是棒,有能力有思想的人?!?p> 原來就是表象意思,畢竟我來自一個不能把臟話擺在臺面的地方,一些褒義詞慢慢變成貶義詞,讓我神經(jīng)敏感。
我也貼近他,在他臉上蹭。
“你教我,愛一個人不能丟失自己。娘子在前方等我,我又怎么會讓你孤身一人?!彼老驳孛业哪樃嬖V我,說完靜靜看著。
我看到他眼中充滿希望和愛。
“抱抱,抱抱抱抱?!蔽乙恢卑l(fā)出可愛聲音地叫著要抱,其實身子早就抱上了他。
“哈哈,在抱著呢在抱?!?p> 我是怎樣的人?
從小在我耳邊常常進入這幾句話,母親用老家話說“真不知道我生這個女兒有什么用”“這個女兒真是……”“這個不會,那個不會,去別人家不得餓死”“書也讀不好,出去有什么用”“每天不知道在做什么”。
老師在講臺上對著底下同學(xué)說“有些學(xué)生出身不好就跟該好好讀書了”“有些學(xué)生真像個白眼狼”“你們真是麻木不仁,一個個坐在底下干什么?”“懶驢上不了磨說的就是你們”“你們出社會就是最垃圾的那一類人”。
對我說“你這成績以后只能去流水線上工作”“社會上少點兒你這樣沒用的人才好”。
我慢慢否定自己,打擊自己,之后甚至都不需要別人說我不行,我自己就認為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我不行,我是廢物。
打壓式教育,說得只是個情況嗎?簡簡單單5個字包含了我卑微懦弱、滿是噩夢的童年,無助、窒息的經(jīng)歷。
我覺得好的東西,就不會是我的,不該是我的,我不配擁有那些,能得到的是如我一般垃圾卑微的任何,我也只能和那些待在一起。
覺得自己如螻蟻,或是沙礫所堆成,風(fēng)一吹就消無在這世間。如同眾人所說“世界沒了你還會轉(zhuǎn)”。
脆弱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我在他懷中輕輕蠕動身子,再靜默著不動。
蔣裕興肩膀被眼淚沾濕,他感覺不對勁,放開懷抱,扶著我的肩膀看到我紅著眼眶、鼻尖,眼淚如迅速流下接連不斷的點滴,一個接一個。
童年里不停對我打擊,我想要重拾支離破碎的自己已經(jīng)為時已晚。就像撕碎的紙張再也變不成原來的模樣,透明膠一點一點粘在一起,一個個清晰的痕跡仍舊留著。
覆水難收……
他捧著我的臉,哭泣使我流了鼻涕,他拿紙巾給我擦眼淚、擦鼻涕,焦急地問我怎么了。
“我……我想,睡覺了,睡覺?!?p> 哽咽著把話說完,我推開他,再擤下鼻涕,鉆進被子里躺著。
企圖忘記那些事。
他在我身后抱著我,也不再問,只是緊握撫摸我的手,借此表達他的安慰。
次日清早。
眼睛上有東西蓋著,很涼,我就醒了。
我像個沒事人一樣,也沒有一點傷心難過的樣子,如果沒有這哭紅而腫脹的眼睛。
我試圖拿下冰袋,阻撓這件事。
床邊坐著蔣裕興,他握著我的手腕阻止:“娘子乖,敷一會兒。夫君要去做早點,不要拿下來哦?!?p> 我聽到也不說話,把手放回被子里,像個偶然聽話的倔驢。
他像是走了,聽到離開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