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柳飄飄適時地偏過身子看向柳溫嵐。臉上帶著羞怯地笑意:“謝謝二姐送我的發(fā)簪?!?p> 柳溫嵐順理成章地起身回應(yīng)著柳飄飄的謝意,夜里風(fēng)大了點(diǎn)。衣擺翩飛,身骨瘦削。玉竹一樣挺立著,明明是病弱之色卻有一番不屈風(fēng)骨。她抬眼看向陸戟,見對方此時也回應(yīng)了目光,婉轉(zhuǎn)了笑意。
“我瞧飄飄平日里怪樸素的,她也不知道打扮。恰好做了這支簪子,想來應(yīng)該和妹妹挺配。果然,襯得她活潑不少?!?p> 說罷,柳溫嵐也不再看陸戟。反而盯著柳飄飄,真真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沒辦法,柳飄飄只能跟著做戲。笑得兩腮都有點(diǎn)發(fā)酸,上座那位才終于發(fā)話了,先是夸獎了柳溫嵐的手藝真巧,然后夸了柳飄飄活潑靈動。端的就是一個雨露均沾滴水不漏。
陸戟大手一揮,給兩位賜了酒,也沒忘了在一旁絞手絹的柳玉芙。
放眼望去,柳家的三個姐妹里最為風(fēng)姿綽約的就是柳玉芙。也是皇后和柳逸戎中意的太子妃人選。可陸戟現(xiàn)在并不想娶妻,再一個,似乎除了柳玉芙,柳溫嵐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動。
陸戟清楚,自己想登上大寶離不開中書令的支持。
他話鋒一轉(zhuǎn),提起了在一旁悶著的柳玉芙,少女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
“母后最近很想玉芙。”
剛才還咬牙切齒的柳玉芙倏忽間舒展了眉頭展露笑顏,明亮的眸子鹿一樣泛著盈盈水光。
“那玉芙過兩天進(jìn)宮陪陪姑母吧?!?p> 陸戟點(diǎn)點(diǎn)頭:“明日初一,孤進(jìn)宮請安,你和我一起?!?p> 柳玉芙福了身子:“好,勞煩太子哥哥捎我一程了?!?p> 陸戟笑笑:“不礙事。”
柳飄飄在下面看得分明,陸戟放在臺子下的手捏著衣服已經(jīng)快有半個時辰了。說明他現(xiàn)在煩躁的很,一直到和柳逸戎討論國事時才放松下來。
椰子糕膩在喉嚨里,不知道是哪位廚娘做得這么實在,柳飄飄喝了好幾口甜酒才緩和下來她砸吧砸吧嘴覺得這酒比上午的甜了不少。環(huán)顧四周,柳玉芙又開始和之前一樣沒話找話,她每插一次嘴,陸戟就得扭一次衣服,還得陪著笑臉回應(yīng)她。為此到后面,柳飄飄總覺得陸戟的笑里帶著股不耐煩。
柳溫嵐就聰明多了,她不說話,只是偶爾在陸戟與柳逸戎談?wù)搰聲r發(fā)表些許意見。比如提起益州水患,柳溫嵐就會提上一句:“臣女覺得或許可以請教下顧宴書,畢竟他治理荊州水患時表現(xiàn)的很出色不是嗎?”
陸戟果然多看了柳溫嵐幾眼。
“二小姐說的是,孤會考慮的?!?p> 柳溫嵐靦腆一笑:“臣女隨口一說,能幫到殿下最好不過了?!?p> “你的提議很好?!?p> 柳飄飄看著陸戟夸贊柳溫嵐,一旁的柳玉芙急的都快跳腳了。一連朝劉倩使了好幾個眼色都沒得到回應(yīng)。
“你笑什么?”
糟糕,被發(fā)現(xiàn)了。
柳飄飄咽下喉嚨里的椰子糕,順了順氣。
“椰子糕好吃,我才笑?!?p> 柳玉芙翻了個白眼,忽然指著柳飄飄說:“殿下,柳飄飄有更好的法子!”
頭大,頭非常大。
雖說今天是家宴,陸戟也干不出背地里戳刀子的事??梢粋€臣子的女兒妄議國事,萬一傳出去難免不會被有心之人做文章。
柳飄飄覺得椰子糕堵在胸口喘不過氣了,她悄悄抬眼想打量陸戟,一個不小心又對上視線了。對方還讓她有什么提議盡管說,就連一向嚴(yán)肅的柳逸戎這會子也和藹地等著她開口。
何德何能的何德何能。
騎虎難下,柳飄飄硬著頭皮開口。
“臣女覺得,顧宴書雖然治理水患很有一手。但荊州地勢平坦,水患多是雨水充足致使江河水位溢出。因此廣修堤壩,疏通下水就好。而益州多是山川,一到雨季頻發(fā)泥石流,水利疏通難搞。顧宴書不一定做得來。再一個荊州在南富饒,益州偏遠(yuǎn)蛇蟲鼠蟻橫行,遠(yuǎn)不如荊州富庶。貿(mào)然調(diào)職,難免心生怨懟?!?p> 四周突然寂靜無聲,柳飄飄壯著膽子膽子抬頭見陸戟面色凝重知道自己這是說到點(diǎn)子上了。陸戟未必不知,只是不知道自己說這么多會不會讓他不悅。
伴君如伴虎,說得太對也不好。萬一人家不喜歡你揣摩他的心思呢?
“臣女拙見,殿下不要放在心上?!?p> 再看,陸戟狠狠揪著自己的衣擺。
柳飄飄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死死盯著她,柳飄飄艱難咽下口水終于等來陸戟的回應(yīng)。
“五小姐對朝堂很有研究。”
柳飄飄唰一下白了臉,得益于上輩子周文清官至太常之后她耳濡目染。知道益州出了個了不得的太守,便是最開始治理水患的都水監(jiān)王奉天。
只是此時的柳飄飄才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她可以了解朝堂,但只能是了解再深一分都不可。就算知道也得藏好自己的尾巴,不能被別人揪住把柄。尤其是在權(quán)利中心面前,了解的太透徹只會招來殺身之禍。
柳飄飄惶恐地跪倒了,這該死的膝蓋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疼得柳飄飄兩眼汪汪。
“臣女不敢。”
陸戟仍盯著她,沉默里隱隱露出淺淡的血腥味。良久,他才開口。
沙啞的嗓音里帶著一點(diǎn)廝磨良久后唾液干涸的澀,似乎他沉慮了許多。
不應(yīng)該在這里說,本朝有規(guī)定,女子不許議論朝堂。柳溫嵐只是稍稍提了一嘴,柳飄飄卻是把問題破開了,明晃晃地擺到了臺上。
“這樣的聰明才智該去宮里當(dāng)個女官?!?p> 他選擇給柳逸戎一顆定心丸,讓他知道自己并不介意對方的女兒妄議朝事,因為他們是絕對的盟友。
陸戟擺擺手讓柳飄飄坐下:“瞧瞧你,臉都嚇白了。”
真想不到,她還挺有見解。可是不用顧宴書又該用誰呢,陸戟想不到。遠(yuǎn)離朝堂,奉旨在外的官員們比京城的官更難掌控。
柳飄飄長舒了口氣,下次再也不說話了。她看向?qū)γ妫涣褴降哪樢矅槹琢恕?p> “柳飄飄你也真敢說啊,如果這里還坐著別人你是要被殺頭的知道嗎?”
她知道,她感謝陸戟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