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還是薛芷若的她,從來不敢將這樁心事與人分享,無論是同她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的顧儀,還是閨蜜林佳佳。
她甚至在寫日記時,都會刻意跳過那心中的漣漪。她不敢讓它們留下痕跡,她害怕它們會留下蛛絲馬跡。她不知道的,它們在她緊鎖的那扇門后,汲取著她的不安和強行壓下的悸動,瘋狂生長。
年少時的心動,只在一瞬間,在情竇初開的時候,在青春懵懂的年紀。
但是蘇音把它強行壓下了。
她不是為情而生之人,也不是離開情愛就破碎的人。那時候,還是薛芷若的蘇音,是幸福的,是富足的。所以她雖然惶恐,雖然不安,但還是無痛壓下了那樁心事。
只是會在冗長夏季的午后,會在秋風漸起的傍晚,在初春日出的早晨,在大雪靜落的夜晚,想起香樟樹下的那個少年,想起散落在他白襯衫上的陽光,心中會覺得悶悶的。
淡淡的憂傷,悶悶地神傷。
她想,那是屬于任何一個懷春少年會有的傷感。
被幸福包裹著她,總會淡化掉這份不該有的情思,那日的驚鴻一瞥,本就是個錯誤的相撞。
她無意中地跌落的星辰大海,在歲月的更迭中只剩下一片幽藍。
顧衍想過千萬種蘇音會給他的答案,卻萬萬沒想到她的回答是,她怕自己愛上他。
這是什么謬言?
他是什么洪水猛獸?讓她覺得愛上他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若真是那樣,不正好?”顧衍將蘇音的身體掰轉(zhuǎn)過來,讓她和自己面的面,“你嫁給我,并且愛上了我,這難道不是最好的事?”
蘇音低著頭,生怕一抬頭,就跌入他眸中的星辰大海中。
顧衍,是她愛不起的人。
在她從薛芷若變成蘇音后,偶爾也會夢見他,夢見那年香樟樹下的他。
分明是那么熟悉的他,分明是一起長大的他,可是那日在香樟樹下,蘇音覺得,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他。
原來,這就是心動的感覺。
原來,我想要愛的人是你啊,顧衍。
可是顧衍,為什么會是你?
可是顧衍,那年寺廟中,你爺爺讓我選一個人時,先進來的人,為什么不是你?
這就是所謂的情深緣淺嗎?
情深是我,緣淺是你。
后來的每一個失眠的夜,我在心里偷偷想念的人是你。后來的每一個冷雨敲窗,我看著窗外的圓圓圈圈,腦海中浮現(xiàn)的,都是你的臉。
薛芷若一直以為,顧衍是她的劫,是她難以言說的心魔。
直到經(jīng)歷那場真正的劫難,在無數(shù)個暗無天日的歲月中,在被冰冷幽藍的海水包裹時,在挫骨削皮重鑄身軀時,她才恍然大悟。
那錯位的愛情,不是她的劫,而是上天對她的恩賜。
幸虧不是他,還好不是他。
否則她要如何熬過去?又要如何擁有重生的力量。
如果當年她愛的是顧衍,她根本無法想象,要如何接受這場背叛和劫難。
所以有時候不愛,也是一種幸運。
越是愛得骨髓里,就越是痛到骨髓里。
那是萬劫不復(fù)的深淵,那是永世沉淪的陷阱。那是經(jīng)過重重磨難后的蘇音再要不起的沉重。
顧衍見蘇音不答,伸出手捉住她的下巴,逼著她抬頭看向自己。
蘇音別過頭去,不敢看他。
這舉動,激怒了顧衍,刻在骨子里的驕傲,讓他無法容忍這樣的忽視。
“看著我,蘇音,你到底在躲避什么?”顧衍的聲音低沉喑啞,“我就那么讓你害怕?”
“是?!碧K音直視著顧衍,呼吸有些急促,“我害怕,害怕愛上你,害怕愛上你后從此陷入萬劫不復(fù)。顧衍,你說你愛我,可你愛我什么?你才是認識我多久?”
“我才認識你多久?”顧衍聲音冷了幾分,“你和顧征說,你們有長大的情分在,怎么,到了我這里,那些情分就被自動抹去了?”
“顧衍,你不要告訴我,在當年,我還是薛芷若時,你就愛我了?!碧K音眸中閃過嘲弄,“這樣的鬼話,說出來誰信?當年你甚至沒拿正眼看過我,當然了,高高在上的顧董事長,自然也是不記得這些小事的,可我……卻記得你每一個冷漠疏離的眼眸?!?p> 從前的薛芷若,甚至懷疑過,顧衍是不是討厭她。
那讓她更慌亂,以為是自己眼神不小心泄露了心事,引來了她的反感。
她羞愧,她害怕,她慌不擇路只想逃跑。
顧衍垂眸懷中蘇音倔強的眼神,她眸中一閃而過的嘲弄刺傷了他。
她這是什么意思?她覺得他做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孩子?甚至不惜扯謊騙他?
在她心里,他就這么不堪?
顧衍捉住蘇音下巴的手上力道不由得加重,低下頭猛地親了上去。
霸道的氣息籠罩著蘇音,男人狠戾的掠奪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她知道是自己激怒了他。
可她卻不明白他在生氣什么。
自己說錯了嗎?
他本就不愛她,又何必來撩撥她?
撩撥?
是了,他說過,是她先撩撥他的,所以休想從他手里逃走。
所以他愛不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挑釁他男人的自尊是嗎?
她的撩撥不進攻,挑起了他的興趣,正好他們又陰差陽錯地有了孩子,而他也的確需要一個妻子。
所以他選擇了她,是嗎?
顧衍察覺到女人的心不在焉,心中的怒火更是旺了三分,狠戾的掠奪變成了強勢進攻,手上的力道加重,呼吸也更加急促。
他粗暴地蠻橫地攫取著,只想在這一刻狠狠的擁有著,他甚至想要把她拆骨入腹,讓她無處可逃。
蘇音那漂游三萬里的神魂被顧衍霸道的扯回,她有些呼吸不過來,用力的拍打著顧衍。
顧衍不為所動,蘇音的拍打仿佛重拳擊打在棉花上,無力且可笑。
半晌,顧衍終于松開她:“想好了,要怎么和我說話了嗎?”
蘇音:?
他們兩個,到底是誰沒想好,該怎么說話,怎么行事?
突然生氣的人是他,突然強吻人的也是他。
現(xiàn)在反過來怪他不好好說話?
顧衍見蘇音眸中只有疑惑,十分滿意地說道:“對了,不好好說話,這就是懲罰?!?p> 這是什么狗屁霸總發(fā)言?
男人的心思這么難以捉摸的嗎?海底針也不過如此了吧?
蘇音推了推顧衍,見顧衍站著不動,這才開口道:“坐下聊吧,我腿都站麻了。”
說完,她指了指床,對顧衍道:“你坐床上,我坐這,我們保持距離,才能冷靜下來好好談,你覺得呢?”
顧衍看著蘇音有些紅腫的嘴,輕笑著伸出手摸了摸,點頭道:“好。”
頓了頓:“否則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p> “首先,我沒有撩撥你?!碧K音有些氣急敗壞,“其次,控制不住是你自己的自控力不強的問題?!?p> “嗯,你說得對。”顧衍輕笑,黑眸中閃過捉狹之意,“面對你,我確實很難自控。”
“我是說你的情緒!沒說別的?!碧K音急。
顧衍走到床邊坐下:“嗯,我說的也是情緒。怎么,你想成別的什么了?”
蘇音只覺得,顧衍這個人,真的很狗。
占了便宜的人是他,翻臉不認的人也是他。